第128章 仙缘老太（15）
说起来那庶孙子跟大小姐也没啥血脉关系, 大小姐当了金镯子，当然是要紧着自己的亲孙子的，而那老三媳妇那就是胡搅蛮缠, 在院子里大放厥词, 说什么顺哥儿也叫大小姐一声祖母, 既然当着祖母凭什么就不想着顺哥儿？
既然占着祖母这个位置, 那就该拿出当祖母的样子来……
碰上这样的滚刀肉, 虽说也能让婆子们把她给打出去，但那疯言疯语的，不咬人也膈应人……都五六十岁的大小姐, 可不就给气得直捂胸口？
其实这也是因为大小姐的男人还活着, 虽说老病不堪, 费汤费药的, 但还能喘口气, 庶子们和姨太太们就还能在一个家里蹦跶叫嚣，还不如那老头如老伯爵一般两腿一伸, 大小姐身为老太太，把糟心的庶子们都分出府去, 到时候过好过坏就都不关大小姐的事了, 还能落得清静！
唐佳听着吴婆子这一番话, 心想，之前原身的大姐和二姐虽说跟原主也还是一直保持着来往, 互送年礼, 有时候难免透出一股子优越的劲儿来。
为啥优越呢, 原身没孩子，而她们有孩子呗！
其实别说在古代了，就是在现代，没有亲生的孩子那都是人生的至憾……
唐佳就吩咐下人，“去将咱们在观里采的药草装两斤来……”
又向吴婆子说，“你再去一趟向家，跟大姐说，我下晌午饭后就过去。”
那位观主给唐佳留下的金手指里，就有金城小儿痛厄生这样一句，甚至连解药都指明了。
唐佳要是连利用都不会，那可真成了棒槌了。
唐俐上午时分被庶子媳妇在院子里闹了一场，正气得两肋生疼呢。
若是只有向家自己人也就算了，偏偏还被三妹的心腹婆子来给看到了。这人可不就丢大发了，当时她恼火得不行，一等吴婆子告辞，就让人打了那老三媳妇手板子十下。
就这还不能罚得太厉害，不然老三媳妇倒了，谁去看顾那个庶孙？庶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这罪过岂不是又落到了她头上？
就这十下，那老三媳妇回去就找她亲婆婆老姨太太哭诉，那老狐狸精一把年纪了，还跑到老头子榻前去撒猫尿。
老不死的东西，只会吃喝哼哼，话都说不清了，还让人传话叫她过去。
她过去个屁！
这一辈子就跟他和他的那些姨娘们扯来扯去，夹缠不清了，到老了还不叫人清静！
她当时就让人回说，她被庶子媳妇给气病了，过不去，要去除非让人抬！
“老太太，吴大娘又来了……”
唐俐捂着胸口，不由得纳了闷。
这才走没几个时辰呢，怎么又来了？
难不成是见了向家人为了几两燕窝打了嘴官司，这是来安慰（笑话）她的？
也不能怪唐俐想太多，唐家虽是官家，但不算富裕，姐妹之间为了争父母的宠，互相拆个台，使个绊子那也不是没有过的事，后来都嫁了人，离得远了，这亲情才算浓厚了起来，但也拦不住亲情里要加点小心思。
姐妹俩相见，拉着手相望，都有些感慨无言。
唐家大姐唐俐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了……可见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坦。
唐俐看着唐佳，这个最小的妹妹嫁的门第最高，可看上去也不像是过得省心的。
“听说容哥儿病了？”
说实话，唐佳虽有原身记忆，但毕竟不是原身，而且就算原身跟这位大姐姐也没太多的姐妹情深，前头叙话都是尬聊，还不如直接奔了正题。
唐俐说起小孙子的病，就愁得很。
她一共有两个亲孙子，大孙子看着资质平平，怕是没什么大出息，倒是小孙子虽只有四岁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她这一辈子都这样了，相公儿子都没出息，只能是守着分家时得的那点祖业过活，全家不至于入不敷出，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她不就盼着小孙子能光宗耀祖么？
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开了春小孙子就得了这个怪病，一直不好，每日难受得哭，让她这个老太婆也跟着茶饭不思的。
“是啊，阿吴同你说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了几个名医都不好，又听说城里好几家的孩儿都得了这个病……”
唐俐想到同在府里也得病的顺哥儿，心里就恨得不行。
最早得病的是顺哥儿！得了病还让他院里的婆子奶娘到处跑，这才把容哥儿给过了病的！
要不是还有个老不死的在，她现在就想把那一家给赶出门去！
“这次我来金城的路上，路过一个小道观，却没想那道观仙去的观主是个得道的高人，不过是夜宿在道观，就得她梦中点化了几句……”
唐俐呆滞地望着三妹，心想坏了。
这才几年不见，这三妹居然已经是求神拜佛神神道道的了么？
“那，那高人，点化了三妹什么？”
“高人说，金城小儿痛厄生，用药草煮水洗泡可解。”
唐俐半信半疑，“什么药草？”
这听着怎么如此地玄乎呢？
唐佳看了眼旁边的吴婆子，吴婆子赶紧把手里的包裹送上。
唐佳亲手解开包裹，给唐俐看里头晒好的紫芸草。
“梦中高人说，用这个药草就能治好小儿的怪病！”
她看着这个便宜大姐怀疑的神情，“大姐若是不敢信，不如找个得了同样病症的小儿来试试，反正只是用药水泡浴，又不是喝进肚里去！”
就算药不对症吧，也不会加重病情，有生命危险吧？
唐俐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听着三妹说的虽十分不靠谱，可万一能行呢？
要知道这个三妹虽说没个亲生的子嗣，但以往办事说话还是能干的，也不是那招摇撞骗的。
“让旁的小儿来试？”
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顺哥儿……
不行不行，唐俐立刻摇头，老三媳妇太难缠了，要是让顺哥儿去试，不管好不好，那老三媳妇肯定都有怪话说……再者说了，这药是仙人指点的，万一三妹没骗自己，凭什么让顺哥儿先用，先好啊？
吴婆子倒是出了个主意，“大小姐，这府里下人家的孩子就没得一样病症的吗？”
也不是说下人家的孩子就命贱啊啥的，那主子家请了那么多大夫都治不好呢，下人家里有孩子得了这个病，医药费都未必能出得起，更不用说请好几位名医，换各种药了，一般都是在家里捱着……
“着啊，门房老张头的孙子也是这个毛病……我这就叫人叫他家儿媳妇过来。”
向家本来就没多大，那门房老张的儿媳妇很快就被传唤过来。
这儿媳妇看着三十来岁，面色青黄，两眼红肿，无精打彩的，想来被家里小儿的病症折腾得不轻。
唐俐话说得还挺艺术。
“……洪老夫人是得了个仙姑给的方子，是煮了水给孩子身上擦洗的，说实话，这方子是头一回用，请了大夫看，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如今为了容哥儿和顺哥儿，我是想先寻个同样病症的孩子试试，要是你乐意，一会儿就叫人煮好了送去，要是不乐意，我再去别家的……”
这几日请来的大夫也说了，全金城得这个病的小儿还真不少，怕真是人传人得的，也得亏不过大人，不然全金城的人怕是都得了这怪病……
“愿意愿意！”
那媳妇只犹豫了下便赶紧点头。
碰上这种怪病，当主子的还能精心伺候孩子，又是补品，又是换大夫的。
她家只请得起寻常的郎中，可连换了三个郎中，开的药不是不对症，就是加重了毛病，现在只得把孩子用绳子捆起来，不然他要把自己身上挠得血淋淋的，那模样她这个当娘的看了，能不揪心吗？可是这都半个多月了，眼看着情形越来越不好，孩子连饭都吃不下……只怕是命都快要保不住了，眼下既然有这个法子，还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呢！
反正那药也是用来洗的，她到时候可以只给孩子先洗一小块地方试试看，若是有点效果再全试不迟啊！
既然有先做试验的，那就好办了。
毕竟是头一个试药的，人命关天，唐佳也不跟便宜大姐客气，带着吴婆子亲自去了唐俐院里的小厨房。
向家老太太的小厨房当然完全不能跟伯爵府老太太的比了，充其量也就相当于一个茶水房，能炖个粥，烧个汤，做个小炒罢了……甚至连专门的厨娘都没有，还是唐俐身边的婆子身兼数职的。
吴婆子跟向家的婆子媳妇们一起张罗着烧水煮药，一刻钟之后，众人提着大桶的药汁出了向家的后门，一起去了张家。
这浩浩荡荡的人群里，甚至还有唐佳和唐俐两个老姐妹。
为了稳妥，唐佳还让请了位儿科郎中过来。
在唐佳来看，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尤其是这药还是从她这儿出去的，必须去看看，倒底是真有效还是没效，中间有没有错漏的地方？不然她大老远地带回来些假药，在这里冒充神棍的第一步就线打脸了还怎么混啊！
而唐俐呢，涉及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能不能好，当然是得亲眼瞧看着了。
众目睽睽，病孩的一只胳膊被浸到了装满药水的盆子里……
那五六岁的孩子，除了脸还能看之外，全身都被挠得血淋淋的，而他的双腿和另一只胳膊都被布条捆着，免得他再抓伤自己，然而孩子难受得咬着嘴里的布条，发出呜咽声，让在场的人瞧着都心里难受。
这个大概是已经发展到了晚期的，如今容哥儿只是满身红肿，伺候的人看得严，没把皮给挠破而已……
张家儿媳妇看着自家儿子，一边下手按着他挣扎的胳膊，一边哭。
“牛儿，你乖乖的别动，这是治病的药，能泡好的！你看，是老太太赏下来的！”
原本病孩的挣扎的那只胳膊渐渐地就不动了……
有多嘴的婆子直叫，“呀，莫不是见了效了？”
旁边一直皱眉观察的大夫就道，“放开他的胳膊试试？”
众人才放开那孩子的胳膊，那孩子就一挥胳膊，差点把水盆给打翻了……
唐佳心里一紧，还当是自己这个药方不管用呢，却瞧着那孩子就用能动的胳膊去解另一只胳膊上的布条，而且身子一个劲地往水盆里纵，呜呜连声。
张家儿媳妇都惊喜地不敢相信，“牛儿，莫不是这只胳膊好些了，你想把另一只也泡进去？”
小孩使劲地点头，张家儿媳念了声谢天谢地，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不敢耽误，把自家孩子就往盆里头放……
“这有桶，放桶里！”
旁边围观的婆子媳妇们也都是啧啧称奇，赶紧一起动手，把孩子放在水桶里，将带来的两桶药都倒了下去。
就见原本神情痛苦的男孩渐渐消停了下来，呆了一小会儿，又看了看自己泡的药水，仰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娘！阿娘！”
张家儿媳着急地抱住自家孩子的头，“阿娘在这儿呢，可是难受得厉害么？”
“阿娘，不痒了……我饿了，好饿！”
“阿娘这就给你拿吃的去！”
张家儿媳才要转身，旁边有婆子拦了她，“张家的你不用忙，老太太早就让人准备了熬好的白粥，还是今年的新米呢！”
果然说话的功夫，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就送了过来，张家儿媳含着泪喂着儿子，满满一碗全都给吃得干净。
张家儿媳放下空碗，觑着空就给唐俐磕头，呯呯作响。
“谢老太太救命之恩！”
甭管是不是先让她家孩子做试药的，先前难受的一解开布条就挠抓得血淋淋的，肉都快要被挠掉一块了，这些天吃饭都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她都快要灰心了，却没想到还有如此的奇药！
唐俐老太太这会儿也是老脸舒展，阴转艳阳，“快起来快起来！能管用就好，这也是我这位老妹妹，听说咱府里哥儿病了，专门从仙姑那里带来的好药！要谢也是谢她！”
她这会儿心里着急得很：不知道那药一共有多少，这熬了两大桶，怕不是用去了一小半吧？还得浴泡几回？够不够给小孙子用的？
至于顺哥儿？且等着去吧！
“不知这草药可否给鄙人一份？”
那位请来的大夫两眼放光，冲着唐俐直作揖。
这种草药之前听都没听说过，方才让他看的时候，他壮着胆子尝了一口，倒是没什么毒性，但也判断不出药性来，却没想到煮出来的药水竟有如此奇效？
要知道他亲外甥家里也有这样的病儿啊……
“老太太，这药，不知泡几回能全好？能不能再赏几包？”
张家儿媳心里可明白得很，这些日子，没少听说有别家的小儿得了同样的毛病的，现如今怕是满城的大夫都对这病症没啥办法，既然老太太说了让她家牛儿试药，那总不能试到一半吧？虽说再讨药有些厚颜了吧，但为了儿子，她也不怕丢人。
唐俐目光一转，就去看唐佳，见唐佳冲她点了点头，便有些犹豫地应下了。
“刘郎中，还要劳烦你在这边多看上一个时辰，若是病情稳了，诊金和药都少不了要奉上的。”
“张家的，你好好照看孩子，这药水用完了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小孙子病情可解，唐俐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好几分。
“走走走，快回去接着熬药！”
不算大的院子里，中药的苦味飘散不去，进出小厨房的人抬着大桶，忙忙碌碌，一个个却格外精神。
唐佳跟着唐俐又来到了向家外甥向大郎住的院子。
白胖的小团子被脱光光，泡进了乌黑的药水里，原本还哼哼唧唧地哭着，不知不觉地停下了。
小团子眨眨眼，声音是软软的小烟嗓。
“祖母，娘亲，姨祖母，我好了！不难受了！”
这一下子，萌得唐佳心痒痒的，恨不能上手捏上一把白胖的小肉脸。
“多谢姨母救命之恩！”
大外甥媳妇何氏那自然是喜极而泣，直接就冲着唐佳行下大礼去。
她为了小儿子的病都好几天没合眼了，也听说过别家病童就没治好的，到了最严重的时候，挠掉了皮肉，见了白骨的都有！
却没想到，从天而降的三姨母，居然是那救苦救难的能人！
“都是自家人，不过举手之劳，不用这般多礼……”
唐佳赶紧让吴婆子把人给扶起来，心里美滋滋的。
那位高人还真是高人啊！这留的是什么神仙预言啊，这让她不想冒充神棍，都不行了啊！你看这些人崇拜的小眼神儿？
没想到穿越了几个世界了，富婆当过了，公主当过了，锦鲤星姥网红都当过了，崇拜她的粉丝千千万，但那种崇拜跟这种崇拜可是不同性质的啊！
就是便宜大姐唐俐，也拉着唐佳的手，感慨万千。
“三妹这哪是救我小孙孙啊，这是救了老姐姐一命啊！想当初，看你嫁得好，我这个不成器的，还嫉妒来着……你这般的福缘，谁能比得上？我……诶，实在是惭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