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4没有忘记

当上学期他俩一起走出课堂，他说要到阅览室的时候，他就觉得他欠了她一笔债。他不能陪她回办公室了，他觉得她很孤单，他不知道这笔债将怎么还，看来眼下是一个机会了，他要努力帮助她也调到文明办来，享受一下机关生活的乐趣。　他又想起了尹老师给他讲的那个故事。他到一高中不久，有一天大家讨论教师的社会地位问题，有一本杂志发了一篇文章，叫《中小学教师咏叹调》，主要是说中小学教师的社会地位如何低，这引起了老师们的强烈共鸣，爱说话和不爱说话的现在都纷纷发言，大谈老师的社会地位如何低，有的讲没房子住，有的讲子女安排不了工作，有的讲受人歧视，最后，宋老师讲了一个故事。故事是说，从前，有一个小孩背着书包上学了，走到半路上，他要拉一泡屎，就把书包放在了一边，蹲那拉屎，这时，打远方跑来一条狗，小孩以为狗是来吃屎的呢，就挪了一个窝，谁知狗跑到书包那就站住了，抬起后腿朝书包撒了一泡尿。小孩说，这狗，有屎不吃专浇（教）书。　这个故事，他当时没怎么在意，因为他上班的时间还短，他还没有深切体会到老师的艰辛，尤其他是大学生，大学生的招牌还是很能给人自信的，他上班就挣了四十八元，转正了就是五十四元，而他才二十多岁，有很多老教师都四十多岁了，拉孩子带口子的也是挣四十八元，和他们相比他收入老高了，他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没有体会到没房子的滋味，他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没有体会到子女不能安排工作的滋味，他不当家，不管柴米油盐，也不知道过日子难的滋味，他是青春做伴好还乡。　但到了文明办，他感受到了机关的甜和教师的苦，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而相比之下，他觉得章楚涵是苦的。　他决定去找她，而不是给她回信。　他想到了吴琼，他要让吴琼帮一个忙，和他一起去找章楚涵。他到了医院，一打听，吴琼已经不做护理员了，而是调到了党委办公室，他真为她高兴，她是什么时候调来的呢？而如果——，也许他不出来，就能知道她调动的准确时间。　党委办公室是两个人，一个是办公室主任，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性，姓罗，田川叫她罗姐，在检查文明单位的时候，在院长办公室他见过她，中午也是在一起吃的饭。　一看田川来了，罗姐非常客气，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来找她来了呢，后来一听说是吴琼的同学，是来看吴琼来了，所以客气了几句以后就说出去有点事，就把这个办公室留给了田川和吴琼。　党委办公室是一个一开间的房间，跨度也就是三米三左右，深度也就五米左右，靠着北窗户对摆着两张一米二长的简单办公桌，两把木椅，这边靠东墙是一个木制长条椅，门后还有一个衣服架，这边还有一个小方凳，上边方着脸盆。盆里的水清清地，象一次也没有用过。四周墙壁都是刷的白色涂料，从地板以上一米二是刷的蓝色油漆，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一般的机关和企事业办公室都是这样的，只不过这间屋子太干净了，刷着红色油漆的地板闪着亮光，想找一个小纸屑都找不到。　田川觉得这干净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吴琼，因为他觉得吴琼就特别的干净，浑身上下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衣服，但都是那样平熨齐整，好象每一条布丝文理都是经过修整过的。　他俩隔着办公桌对坐着，田川的目光在屋内的墙壁上徜徉着，墙壁上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他就是不好意思总看着吴琼。　“我想叫你陪我找一次章楚涵，你看行吗？”　他终于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慢慢地说。　“找章楚涵有什么事啊？”　她怯生生地问。　“文明办现在还有编，我想问问章楚涵愿意不愿意到文明办来，当然这只是咱的想法，来了来不了还不一定，毕竟进机关也是很难的。”　他仍然慢慢地说。　“在一高中当老师和在县委机关当干事究竟哪个好啊？”　她以前也没太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与她无关，但今天提到了这个问题她也想明白明白，更何况这件事所涉及的两个人倒好象与她有关。　“从收入上来说是差不多的，但劳动强度不一样，当老师累啊，尤其是女老师更累，其实当老师在很大程度上是体力活，说是脑力劳动，但很多人脑力受得了，但体力受不了，有很多人嗓子就受不了，站在讲台上一讲就是三四十分钟，很多人的嗓子都是嘶哑的，并且时间盯得太紧，一点自由的空间都没有，上课铃打响了，你必须走进教室，一点都不能耽误，一个是职业的需求，老师就是干这个的，一个是良心的考量，四五十人的眼睛都看着你，四五十颗心都等着你，你来晚了，能行吗，还不用说学校还有纪律，领导还有批评。在机关就不一样了，我觉得机关工作就象玩一样，下乡坐车，中午管饭，早点晚点还都行，有事了一天不去也行，跟领导说一声就完了，也无所谓请假，办公桌上摆着电话，和谁联系也方便，在学校打电话得到教导处或收发室，所以我觉得还是在机关好。”　“在机关不是还可以当官吗？”　她弯了弯嘴唇，轻笑着说。　“当官我倒没怎么考虑，我出来也不是奔着当官来的，这你也能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陪你去呀？”　她还是弯着嘴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认识楚涵的父母，如果她父母在家我怕有误解，你去了，就不会产生误解了。”　他直接就叫楚涵了，吴琼想，你俩的关系就是不一般，你是怎么从一高中出来的，你怎么还想和她在一起呢，但这句话她没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