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关山之战(一)
“搅动邬山,名扬蒙山,力压周山,血染鸩山。李长青,在我治下,你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啊!”魏恭对着李长青说着。他现在坐在千山宗宗派内,面带愠色。
“此事非李长青所愿,还请国主见谅。”李长青拱了拱手。丝毫不在乎两侧之人对他的怒视。
“非你所愿?制造异宝假象,引各山修士蜂拥前往鸩山,你可知道,你的这番作为,我千山国,损失了多少修士?”
李长青微微皱眉,“敢问国主,鸩山修士,这些年来又屠戮了多少城池?又有多少凡人,因此含怨?”李长青面不改色。因为,他的家人,正是受到了无妄之灾,所以,他的心中,心结、怨气都很大。
“这···”魏恭语塞。
“大胆!”随着一声呵斥,一名修士上前说道。这名修士是一名女子,模样清秀,修为难以分辨,想必隐匿了修为。“修士,乃得道者,天命不能绝,岂能以凡人度之!”
李长青怒极而笑,“想必,在你们眼中,所谓的凡人,不过草芥。杀了也就杀了吧?因为修士,乃是天之骄子,修士,拥有造化之功,修士,能翻山倒海,修士,代表天意!但你,可曾想过,你,也会有那一天?”李长青狠狠的瞪着那名上前插话的女子,他眼神极其阴婺,面色阴沉,语气不善。对视之下,不由得使那名女子心生寒意。
“我李长青,是修士,更是一个凡人,我,也是肉体凡胎所生,所养。给与我这一切的,是生我养我的父母!而算我害我的,正是如你们这般,高高在上的修士!”李长青深吸着气。
“你···我又几时害你了!”这名女修正要说话,却被李长青所打断,那后半句话,又生生吞到肚里,不过,她阴沉着脸,显然怨气颇重。
“这些草芥,他们劳碌一生,所行,不过温饱;所为,不过子女。他们,无缘修道,但他们的一生,便是道!”
“我李长青,出自草芥,修道至今,却并不认为我,与那些草芥,有何区别!众生疾苦,我,不能解;众生困顿,我,不能解;众生病妄,我,不能解;众生行善而命短,众生行恶却百年,我,不能解!敢问你一句,你,可有解?”
“我,你都没解,我又如何有解?”这名女修刚要再次说话,却有被李长青所打断。她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境。
“所谓修道,乃是探讨天地至理,所谓修道,乃是解救众生苦海。可我,修道至今,发现的,却是尔虞我诈的真相;发现的,却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发现的,是你死我生的残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凭什么告诉你!”这名女修正要说话,又再一次被李长青所打断,几次三番被打断,此时的她,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
李长青情绪激动,仍未自觉。“我,身为修士,却以修士为耻,因为修士的所做,所为,所谋,所断。那鸩毒宗,可以毫不顾忌的肆意屠戮鸩山亿亿计的生灵。你们可以说,这是天道,但,这,真是天道吗?难道有谁,生而为戮?你们也可以说,这是天命,难道,真是上天,决定着这些草芥的性命?你们也可以说,这是天意,天意难违,但我告诉你,我如今,站在这里,所凭借的,不是天道,不是天命,不是天意,这一切,都不是!相比于修士,我宁愿,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我的手中,同样血迹斑斑,但我所为,无愧于心,因为,我有着那一颗草芥的心,你,告诉我,你的心,是什么心?你的道,是什么道?”李长青停下了说话。就等待着眼前的女子回答。
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好,我就告诉你,告诉你,告诉你···”她的话语,从开始犹如洪钟,到最后,细如蚊蝇,几不可闻,面色发红之下,低着头。显然,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李长青,修为浅薄,悟道浅显。但,草芥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份胸襟,我不能有,这份胸怀,我不能有。如果说,我们与草芥之间,最大的区别,便是我们修士,已经没有那份胸怀···”李长青环视全场。
全场寂静无声,多有修士面露羞愧之色。那名女修,更是双目噙泪,显然不是为李长青这番话所动,而是她心中觉得极其委屈···
李长青再次哈哈大笑,迈步转身,就要离去。他很失望,很失望···
“且慢!”说话者,正是高坐在上的魏恭。他缓缓起身,神色同样有些动容。“小女妄言,请勿要见怪!”魏恭如是说。
两侧的修士面面相觑,这国主,什么时候如此和颜悦色过?
李长青冷哼一声,并未停下。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修士,并不是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
“如今,我千山国,正同神石国交战。两国兵戈,已经数百年···”
“每天,都有数百名修士陨落。而他们为之战斗的,正是我们的国土,我们的父老乡亲,那生我,养我之地的所在!”
“他们,为了不让他国之修,欺凌我之父祖,我之故土,同样,在抛头颅,洒热血。”
李长青驻足,摇了摇头:“修仙界的事,除了利益,再无其他。”随即,继续前进。
“你可知道,他国修士入侵,所到之处,虽不肆意屠杀凡人,但波及之下,难免会有伤亡。我开国万年,你可知道,因为两国之战,又有多少凡人,受到了无妄之灾?又有多少故土,沦丧?他们,所犯下的罪孽,比之鸩山,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若有你的道,当挺身而出,保家卫国!”魏恭看着离去的李长青,缓缓说道。
李长青停住了。
“我之所以放任鸩山修士,因为,他国修士,才是我千山国的心腹大患!”
“鸩山修士虽然险恶,犯下滔天罪行,但其一样,在与他国交战中,死伤惨重。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各种毒虫,对于我千山国,立下了极其巨大的战功。”
“我知道他们恶行累累,也直到最近,我才发现,我错了!”
“所以,我只身前往鸩山,便是了解这个错误!”
“你有你的道,难道,你就为你心中那真正的道,因为对修士的不齿,放弃我千山国的百姓,放弃我千山国的故土?”
李长青沉默了。但他再次迈步,走了出去。他已经厌倦了这不止不休的争斗···
“此人分明是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之徒。刚才还说得慷慨激昂,如今一言不发,就抱头鼠窜!天下苍生正在受苦,他却想要偏安一隅!虚伪做作,毫不知耻!”说话之人,正是那双目噙泪的女修。在她看来,此人生性狂妄,修为低微,却在这千山宗宗内大放厥词,如今胡搅蛮缠一通之后,就要离去,她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莺儿,不得妄言!”魏恭眉头深锁,但他仍期望李长青能够回头,毕竟,三级修真国大比临近,此人竟能重创问鼎初期的蛊山老者,有其助阵,千山国能一扫颓势,甚至登顶。不过,此人生性孤傲,难以利动···
李长青,快步走了出去。没有停留。
当何去何从?李长青问着自己。他,本是为了山灵而来。不过,鸩山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屠戮凡人城池,豢养蛊虫,祭炼凡人魂魄,修成怨魂。这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些血淋淋的事实。他再次对他所修的道,有了怀疑。
也罢!他摇了摇头,没有答案。或许,也只是这里如此。他决定,远走他乡。
他站立在道路中间,看着那些熙熙攘攘的凡人,为了生存,一天忙碌。他们衣衫褴褛,面色枯黄,身子单薄。
但他们从未放弃过他们的希望。而自己的希望,又在哪?他闭上双眼,感悟着心中的符文,以及孤魂。
“爹爹,我想要吃糖葫芦。”一个瘦小的女孩儿,指着街边的货郎。
李长青睁开了双眼,看着那瘦弱不堪的身形,眼里尽是回忆之色。
她的爹爹,瘦骨嶙峋,双眼凸旷。显然终日为生计奔波。他背着一担巨大柴禾,驮着腰。不知道他那瘦小的身躯,是如何担负起背上的重担。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等爹爹卖了柴禾,爹爹就给你买个糖葫芦,好不好。”
“嗯!”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她抬起头,一对清澈的大眼睛就看到了李长青,她笑了,笑得很甜。或许,是因为冰糖葫芦的缘故。
李长青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从小的生活,便是如此。父母终日劳碌,将他们兄弟二人拉扯长大,盼望他们能有出息,结果···
“闪开,快闪开!”一阵马蹄之声想过,就是一队军士纵马狂奔,立刻便掀翻了不少摊贩。引得一片哭爹骂娘的声音。
那名背负着巨大柴禾的男子,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马冲撞,那带头的军士猛提马缰,马儿长鸣一声,双蹄扬起,缓缓落下。
军士提鞭下马,“瞎了你的狗眼了!如今前方战事紧急,老子日行千里,不眠不休,却是你这个不开眼的东西,当街拦道!”他挥舞着鞭子,就要抽去。
那名背负着巨大柴禾的男子脸色发白,将他的女儿护在身后,“军爷,对不住,对不住!”他不断说着。
那名军士丝毫不停留,鞭子就要落下。李长青一挥衣袖,一阵微风拂过。那名军爷立刻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他娘的,这是在做什么?”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军士。“纷纷上马!赶紧回报军情!还愣着做甚?”他暴吼着。
那背负柴禾的男子当即拉着女儿退到了路边,脸色有些发白。却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的小女儿此刻美滋滋的吸吮着冰糖葫芦。他的爹爹莫名的看了一眼,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她买了冰糖葫芦。他随即放下柴禾,大声喝卖起来···
哪里,又没有争斗呢?李长青如是想到。天下如此之广,凡人,有凡人的世界。或许,等自己有了更强的力量后,他可以尝试改变。他抬起头,眼神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