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章 改吃素的“饺子”
在大荒,一场战争从来没有说很快就能结束的,哪怕是小规模的战役,打上几年都很正常,如果是规模稍大的战争,双方僵持十几年、几十年,祸及几代人都有可能。
丨中容郡丨一场黎王叛乱,消磨了好几年也没见有平定的迹象,而来自中州的溃军、流民出关,声势就更为浩大,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也是丨中容王丨颛孙弥师为什么急于寻找助力的原因。
漫长的战争,往往是一个国家衰败的开始,过于庞大的土地,让战争的节奏根本就快不起来,打打停停是常有的事,绝大多数时候,交战双方都是在积蓄力量,为下一次战斗做着准备,一年只交战一场也不是没有的事。
战争最后的结果,往往要看谁先扛不住,自身的势力被拖垮为止,垮掉的经济、后勤、政权,自然就无法为前线供输兵源、补给、军备、粮草等战争物资,仗自然也就没办法打下去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犹有余力的敌人破开自己的防御,长驱直入的进入自己的领土肆意劫掠。
总的来说,丨中容郡丨在这场战争之中,始终是保持着良好优势的,郡内相对稳定,兵源充足、粮食丰收,只要不连续好几年遇到大型的自然灾害,就能够在这场战争之中坚持很长时间。
而大荒东境这块土地,也的确算得上是得天独厚,受到上苍眷顾,土地肥沃的抓一把土就能捏出油来,除了偶有发生的野兽泛滥,近几百年来都没有听说过那里发生过大面积的自然灾害。
在这种环境下,理论上是能够保持一个帝国长久兴旺的,但盛极必衰,过于安逸的生活很容易导致懒惰和腐败,大幽王朝这个统治了中州两千多年的庞大巨人倒下了,陷入了病入膏肓的状态中,寄生在祉身上的害虫开始不安分的肆掠,贪婪的吸食着巨人的精气,将祉送入鬼门关之中。
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在大荒的文化之中,很讲究所谓的“气运说”,由于大幽之前的大禹、大殷、大姬、大赢四朝,都只维持了两千多年的国运,以至于大荒学派之中诞生了所谓的“国祚气运交替”之说。
而已经维持了两千多年国祚的大幽王朝,在某些不安分的人眼中,显然已经到了国祚衰败的时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偌大的中州土地上一百零八大诸侯、三百六十六小诸侯群起逐鹿,就可以说明一切了。
攻打丨定军山丨的中州溃军,不过是中州临近丨殇阳关丨的关南诸郡流亡过来的势力,可见中州之内的诸侯,已经将战火烧遍了整个中州,如果推测的不错,这些关南溃军,只不过是乱世开启的第一波浪潮。
那些战事占优的诸侯们,在信心暴涨之下,是不可能放过整个丨中幽丨这头“肥鹿”任何一块好肉的,无论是“鹿茸”还是“鹿尾”,都将成为他们觊觎的对象。
开疆扩土成就基业这种事的诱惑,没有那个帝王将相能够抵御,前朝帝王没有做到的事情,雄起的诸侯们不会认为自己也做不到的,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他们也敢拼死一搏,好在大荒的史书上为自己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关南溃军攻打丨定军山丨,已经有好几年了,只是随着关内的战事越来越激烈,流亡过来的溃军数量和流民数量越来越庞大,这不但给关南溃军增加了大量的兵源,也使得他们的进攻力度也越来越强烈。
战事吃紧,就逼的丨中容王丨颛孙弥师不得不将精力向丨定军山丨倾斜,根本无力镇压郡内的黎族叛乱和荒盗流寇、蕞尔小国的蠢蠢欲动。
不过这些相比起关南溃军的威胁,在颛孙弥师看来只不过是癣疥之疾而已,一旦平定关患腾出手来,估计无需他派大军镇压,这些心怀不轨的跳梁小丑自己就会偃旗息鼓了。
全军演武,放在平时也许只是用来震慑麾下诸侯的手段,但是在现如今战事吃紧之时,颛孙弥师显然不可能浪费任何一分力量去做毫无意义的事。
所以这一次的演武规则就被修改成了于乱军之中争夺战勋,前来参加演武的各部精英兵士,将会被直接投入战场,于千军万马之中阵斩敌酋。
能够参加演武的精英,自不用说皆是实力出众的战士,境界再低不会低于丨骥品jt境界,如果只是用来冲阵拼杀,消灭那些丨羯品丨甚至只不过是丨牲级丨的普通敌军,未免太浪费了一些。
斗将、刺杀,就成了最好的比拼手段,这种聚集全军高手,尽可能消灭敌方高级战力的手段,既能挑选军中精英,又能削弱敌人,绝对是一举两得。
演武的过程不会于扰和影响到整个战事的进展,参与演武的战士,也不用服从任何将官的命令,他们要于的,只是按照演武大将的命令,在某一场战斗之中,冲进敌群里大肆屠杀对方的将领,用敌人的头颅积累自己的战勋,在演武之中胜出,换来上官的嘉奖而已。
所以,他们忙他们的,而丨定军山丨的各部兵马依旧自己打自己的,双方有条不紊的互不于扰。
就在将所丨的博野渊等人,发现他们把此行最重要的一个人弄丢了,开始有些慌神的时候,妫逸已经稀里糊涂的跟着出阵的丨骠骥军丨,离开了丨镇武大将军峰丨的中容军大营,浩浩荡荡的直奔祀骨原丨去了。
一般来说,背依丨定军山丨的中容军一方在这场战争之中,自然是采取守势最为划算,丨中容王丨一系能稳坐丨中容郡丨这块肥美的“鹿尾”之上数千年不动如山,就是因为这道天堑的保护,几千年下来的仗都是这么打的。
但是关南溃军这几年下来,随着兵力大盛,已经在祀骨原丨上站稳了脚跟,甚至开辟出了城池、驻地,招募了海量的流民就地开荒屯田,以减轻后勤供输方面的压力,形成了一大片坚固的前进基地。
所以,中容军在战事占优的情况下,也不得不主动出击,尽可能的摧毁一些关南溃军的屯兵、囤粮基地,削弱对方的战力,以骑兵为主要兵种的云羯、骠骥两军,就是负责于这种活儿的部队。
妫逸坐在那样子长的像牛,但是巨大的多,而且力大无穷的丨驮兕兽丨牵引的大车上,跟名叫“成鸪”小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他的那匹被随口取了个名字,叫“饺子”的蛟鳞兽,亦步亦趋的乖乖跟在大车旁,一点也没有身为一头食肉凶兽类坐骑的自觉,妫逸甚至懒得用缰绳拴住它。
成鸪一边漫不经心的用手中细细的蒿竹,轻轻抽打驮兕兽硕大的屁股,调整着方向让它跟着大队行走,一边好奇的问：“少逸,你参伍几年了？”
妫逸想了想,如果加入将所丨就算是入伍的话,那他也有几个月的“军龄”了。
“啊？那你就有得苦熬了如今战事吃紧,听说五年一回的卒役要被上官取消了,如果这战事不打完,你还得熬上二十年才能被放归回乡。”
成鸪同情的看着妫逸：“我只要再熬半年就能回去了。”
这成鸪看上去年岁不大,未想却是个已经服役快五年的老兵了,虽说这五年来一直于的是力卒、役夫的活儿,从未亲自上阵厮杀过,但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不能不说运气极佳。
也许是很少在军中碰到与自己年岁相近的人,成鸪话不少,叨叨絮絮的说着他们这辎重营的各种琐事,不时还提点妫逸各种技巧。
“你之前是为上官役兽（伺候牲口一类的工作）的吧？怎么把上官的蛟鳞兽也带了过来？到时候留意些,可不敢把上官的蛟鳞兽在战阵之中弄丢了,上官责怪起来,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成鸪兴致勃勃的道：“你伺候的上官,怕是个裨将以上的将军,这蛟鳞兽可是只有上阵拼杀的大将才有资格骑,连咱们辎重营的佐将大人都没有食肉兽
这小兵也是个糊涂的,或者说身处军队之中最底层的力卒群体,根本就对军阵体系不了解,如果妫逸是个力卒役夫,怎么可能把上官的坐骑私自带进辎重营来。
当然,这也跟役夫群体的管理相当混乱有关系,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入伍之前都只不过是连血脉之力都没觉醒的普通乡野农夫,上了战场一旦战况不利,死的最多的就是他们,流水一般的补充进来,谁也不知道一个役夫营里究竟有多少人,不然多出妫逸这么一个来不明的家伙,早就被发现了。
而因为经常随军出征,为了保命在战场上胡乱扒些死人的衣甲套在身上,这就导致放眼望去所有的力卒身上的装备那叫一个千奇百怪。
成鸪身上也套了一件布满箭孔、刀痕的破旧皮甲,虽然不成套,但是光从厚实度上来说,却比妫逸身上这件黑不溜秋的丨黑魇甲丨卖相好多了。
丨黑魇甲丨看上去就是用墨染过的一层薄皮,虽然是从上到下的一整套,但只在关节和要害部位叠加了略厚的皮革,根本连甲都算不上,以成鸪的眼光,自然也看不出有多精致。
可能难得有人愿意听他唠叨,他摆着老资格很是热心的大包大揽,表示有机会就帮妫逸弄一件甲回来保命,妫逸也不反驳,只是乐呵呵的说好。
丨骠骥军丨出战通常不会距离丨定军山丨太远,而且一旦危险就会撤回丨定军山丨后,所以他们这支为丨骠骥军丨战地补给的辎重队伍,携带的辎重也不太多,规模不算太大,作为后续部队,行军的强度也不高,一日只走出了不过五十跋,便扎营造饭,准备迎接丨骠骥军丨的战士回营。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半月之后,辎重队伍因为要为丨骠骥军丨不同的部曲补给,便在荒原上越分越散,散布到了不同的区域之中,很快他们这一支就只剩下了一曲不过五六千人。
妫逸很能随遇而安,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到那里去,自己也没什么目的,对那个什么演武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就这么跟着辎重队伍溜达也蛮有趣的。
每天跟着成鸪于些喂马、扛包,扎营建房的粗活,一膀子力气倒是让一众力卒役夫惊叹不已,都夸他是个好劳力,不时还能听到前线传回来的一些情报,说是打下了关南溃军的一座囤粮大营,杀了对方多少多少人,自己又战死多少多少人纭纭。
人命在这战场上,好像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已经见惯了生死的力卒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深入险地的自己的小命,每天麻木的于着活,好换来每天一干一稀两顿吃食,混饱肚子对他们来说,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什么时候死,怎么死,在那里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这种体悟,让妫逸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开始复苏,很是想起了不少的东西,人也变的机灵起来,开始懂得伪装自己,甚至觉得也许就此脱离那个女人的禁制控制,也是一件好事。
唯一让妫逸觉得不满的就是吃不饱,虽然他不挑食,但每天一个黍米饭团和一碗稗子稀粥,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好在出来的时候,勒羊大石给了他一整袋丨黑魇丹丨,百十来颗足够三个月的分量,一颗下肚半年不饿也是正常的,够他用好久的了,不然这只辎重队运输的粮草,估计早就连马料都被他吃光了。
这一日扎营,妫逸从队正那里弄回了一兜子于肉,准备给饺子打打牙祭,可怜的家伙自从跟着他混进了辎重队,就从一头战兽转职成了驮兽,每天被妫逸当成驮兕兽,用来拖那些笨重的粮草大车。
虽然以蛟鳞兽的蛮力,于这种活儿不在话下,可问题是辎重队中,根本就没有准备像它这样的食肉兽的食物,别说是牲口了,连人有口淡巴巴的粮食吃就不错了,还想吃肉？
结果大半个月下来,饺子愣是被妫逸从食肉动物训练成了食草动物,现在一看见妫逸拎出黑豆袋子,两只乌黑的大眼就是一眼泡眼泪水儿。
妫逸慢慢也知道了自己好像弄错了,不是所有长的像马的动物都是吃草的,所以宁可自己不吃,也尽量的弄些肉食回来慰劳可怜的饺子。
说也奇怪,妫逸好像天生能通兽语一样,无论脾气多暴烈,块头多巨大的牲口,在他面前都是服服帖帖温温顺顺的,叫走走,叫停停。
有人甚至看到妫逸偷懒的时候,随口叫一头驮兕兽去帮他把水桶拿来,那头笨重的驮兕兽竟然真的像听懂了一般,屁颠屁颠的自己跑去叼了一只水桶过来送到他手上。
准确的说,这已经不是正常的驯丨兽手段了,哪怕是最为擅长驯丨兽的黎族人,也做不到让牲口表现出这么通灵的行为,在妫逸手下,这些大大小小的牲口,除了不会站起来用两条腿走路,不会用两只手于活,已经跟人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可妫逸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也没有刻意去训练这些动物,只是随口的指挥,它们就能听懂他的话,而且服从他的命令,辎重队的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将这种异象归类为妫逸天生的天赋。
也正因为如此,辎重队的活计一下轻松了大半,平时行军之时根本无需力卒役夫驱赶,牲口驮兽们就能在妫逸随口的指挥下,一会排成个一字型一会排成个二字型,兴趣来了还能排成o字型。
辎重队的队正,对这个奇怪的小子大加赞赏,亲口封他为辎重队第一马倌,借此,妫逸才能偶尔从队正那里弄到点于肉回来,给饺子炖一大锅肉糜黑豆粥补充营养。
人家饺子好歹也是天生吃肉的食肉战兽,光靠黑豆可养活不了,没被饿死,完全得归功于妫逸给它塞了一颗丨黑魇丹丨打底的关系。
所以大半个月下来,吃素的饺子非但没有被瘦的皮包骨,反而还变的膘肥体壮,骨架子都大了三圈,精力旺盛的跟喝了油的拖拉机一样,每天跟那些块头比它大了快一倍的驮兕兽一起,把粮草大车的轮子拖的都快冒烟了。
忙完活计的成鸪,看到妫逸又搬出了那只专门给饺子熬肉粥的大釜,连忙流着口水凑了过来,这小子不知道拿来的手艺,一点点于肉加上苦涩的黑菽,竟然能熬出美味的不得了的肉粥来,弄的他每次都忍不住跟饺子抢食吃,害的他被饺子踹飞了好几次。
正忙活着,辎重队扎营的地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稀稀拉拉的蹄声,迅速的往辎重营奔来,所有人为止一惊,这会儿可还没到他们负责的丨骠骥军丨部曲归营的时候,那来的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