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岁岁年年有今朝 一
此时丁诗若心中本就有些难堪,又听田氏话说的如此直白,脸上虽然没有不悦,也却是毫无喜色,只是木然的看着碗中的食物。
“我和熙然妹妹虽是青梅竹马,却只有兄妹情谊,三姨娘还是莫要乱点鸳鸯谱才好。”
梁祺瑄看着丁诗若垂首的样子,心中一紧,话未神思便已经脱口而出。
夏氏听梁祺瑄如此说,脸上微微一变,眼中划过一抹无奈,顺而又变得凌厉扫了一眼丁诗若,才说道:“瑄儿,你在瞎说什么。”
梁祺瑄听夏氏如此说,便说道:“我哪里瞎说,相比熙然妹妹也只当我是哥哥吧?”说毕,便看着卓熙然,只等她回答。
卓熙然本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被梁祺瑄如此说了出来,喜悦之情如竹篮打水一般全变作了镜花水月,瞬间化为了乌有,脸上却仍旧佯装楚楚怜人的样子,说道:“祺瑄哥哥说的是。”
夏氏看着两人如此,心中计划全被打乱,本还想再说什么,却听梁母说道:“瑄儿本就要春试了,这些事情等到后面再说吧。”
梁祺瑄听梁府如此说,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说道:“祖母说的是,我想爹爹也不想让我为了这些事情费心思。”
夏氏想着这事也不便操之过急,又见梁母态度不明,便说道:“虽说成家立业,但是男儿以大业为重也是应该的。”
说罢拉过卓熙然的手,笑着道:“我就觉得和熙然投缘。”
众人见她如此,也不多说。
陆叹星眼看着刚才这一幕,便觉得其中大有隐情,至少梁祺瑄心仪之人必定另有其人,心里便道,自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看来此事卓熙然也是如此情况,一心向明月,明月却照了沟渠。
待得众人一起吃过饭,才匆匆散去,夏氏本来有意让梁祺瑄和她一起送卫夫人和卓熙然回客房,却被梁祺瑄找了个借口推辞了。
月色正浓,月光如水一般侵染着梁府里的花草树木,梁祺瑄和陆叹星并肩走在梁府的青石路上。
只听梁祺瑄轻声叹了一口气,陆叹星猜到可能是今日晚饭时候的事情让梁祺瑄苦恼,可是认识时日不多,却也不敢贸然劝说,正想着如何开口,便听梁祺瑄说道:“其实功名非我愿,卓熙然也非我愿。”
陆叹星听梁祺瑄说的如此直白,心中对他也是有了几分好感,月下见他眉上挂着几缕忧愁,便开解道:“这件事情,其实你大可不必多想,日子长了,你母亲也就明白你的心意了。”
“陆兄你是不了解情况,我母亲又何尝不曾了解我的心意呢?只不过眼下她却执意让我和熙然妹妹在一起,我也是烦恼。”梁祺瑄说罢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陆叹星也抬头望了一眼满天繁星,“听梁兄如此说,必然是有了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小姐呢?”
梁祺瑄回首望了一眼灯火阑珊的梁府回廊,方才他们才和丁诗若分手,本想送她回梨香院,却被她拒绝,只说想和梁亚静说说话,想到这里,又想到今日北静王老太妃的邀请,心中更是积郁,久久不曾开口。
“哪里还能有别人呢?不是她是谁。”许久,梁祺瑄才倾吐一口气,“我喜欢的是诗若表妹。”
陆叹星本就觉得丁诗若和其他人相比自有过人之处,此刻听梁祺瑄如此说,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个满意的答案,便说道:“表小姐岸芷町蓝气质高雅,桃李荣华艳而不娇,确实不是一般深闺千金可比。”
梁祺瑄听他如此夸奖丁诗若自然也是高兴,只是一想到丁诗若和自己的态度不明不白,心中又是一阵忧思,说道:“她又何止是这些优点,只是这样的女子,我却无幸得之。”
“梁兄此话说的可不像你平日的风采。”陆叹星看着梁祺瑄眼中氤氲回转,只觉得竟然能有人让这个翩翩少年烦心,那也算是个人物了吧,心中对丁诗若又多了几分好奇。
梁祺瑄听陆叹星如此说,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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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醉人,月下梨花如莹白玉石花一般闪着幽然的银光,树影斑驳倒映在地上,芳草萋萋或是茂密随风摇摆,或是才漏尖尖嫩芽,满院沁香弥漫在如薄纱一般的月色之中。
丁诗若和梁亚静坐在院中,钱巧娘见二人似有话要将便和乔莹一起进了屋子,取了茶水过来便又离开了。
待得四下无人,丁诗若才开口问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梁亚静沉思了片刻,将手中茶盏拿起又放下,重复了即便才说道:“如你原来所说,天涯海角生死相随。”
梁亚静此话应该是在丁诗若的意料之内,看着她神色坚定,便说道:“你既然已经做好打算,那我也是支持你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到如何进行呢?”
“之前我不是让祺瑄给浩然带过一张纸条吗?便是想问问他的意思。”说道这里梁亚静的眼中闪过一道火花,顺而又恢复了平静,似无波澜一般,又说道:“只是我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在屋里,也没有机会单独和祺瑄说话,所以一直还没有得到浩然的消息。”
丁诗若听梁亚静如此说,想到刚才梁祺瑄本想和他们一起过来的,便觉得自己将他支走有些鲁莽,但是一想到今日饭桌上他和卓熙然的作为,心中却又对他厌烦无比,又想到那陆叹星认识时日不多,也不知道为人是否可靠,便又将自责的想法压了下去。
“既然你有此想法,那便挑个日子,看他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若是他也有意,我们便商量着行事就是了。”
梁亚静听丁诗若如此说,点了点头,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眼中深潭扑朔迷离,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见她把茶盏放下,问道:“那个陆叹星为人可靠吗?我想这件事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了去才好!”
丁诗若听梁亚静如此说,点了点头道:“我和你想法是一样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者说我们认识也不长时间,这个事情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
梁亚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此时月挂枝头,梁亚静心中思绪万千,丁诗若见她眉头微蹙,不是凝神发呆,便劝她早点回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放亮梁祺瑄和陆叹星便出了梁府,上了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已久的马车,一起朝梁正峰事先安排好的学堂驶去。
这日,晨光微曦,绿叶盈盈,微风轻拂,碧草摇曳,柳条也开始抽枝吐绿,含苞娇花尽绽。
丁诗若一大早起来,正对镜梳妆,准备随梁母等人去参加北静王老太妃的寿宴,就看窗外赵妈妈风尘仆仆的从大门走了进来。
丁诗若看着镜中自己蛾眉粉黛,云髻珠钗显得格外清雅,便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乔莹说道:“就这样吧。”
乔莹点了点头,又帮丁诗若整理了一下鬓角,才将手中的白象牙梳子收紧了盘花嵌珠的珐琅梳妆盒中,这时赵妈妈已经满面春光的进了屋子,今日因为要和良母一起去参加寿宴的缘故,所以赵妈妈今日也是专门早起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往日里精神了许多。
一进屋,见丁诗若刚梳妆完毕,赵妈妈便垂首行了个礼,复又答道:“表小姐,老太太让我过来瞧瞧,您收拾好了吗?这就要出门了!”
丁诗若对着镜子盈盈一笑,手将头上珠钗抚了抚,说道:“妈妈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刚收拾完,正准备出门了!”
丁诗若说毕,又打量了两眼赵妈妈,方又说道:“我看妈妈今日也是光彩熠熠,好看的紧。”
赵妈妈听丁诗若如此说,面上虽然仍旧恭敬不改常色,可眼中神色飞扬,一抹喜色掠过,故作谦虚地说道:“表小姐说的哪里话呀,老婆子我都老了,哪比得上小姐们光鲜呢!”
“半老徐娘才是风韵犹存呀,像我们都是些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丁诗若说罢便给乔莹使了个颜色,让她为自己把外衫披在了肩上,又说道:“赵妈妈,那我们便一起过去吧。”
说毕,丁诗若又去丁天佑屋里看了一眼,嘱咐了钱巧娘和落桥二人好生看顾,便带着乔莹跟着赵妈妈一起出了梨香院。
萧条索然的冬季已经远去,晨光和煦寖湿了蔓蔓莺飞长草,梁府中湖岸边早已丝绦拂堤,院中千树密琼花绽,花团锦簇映入湖中,凉风拂面,碧波泠泠,涟漪荡荡,兰馨蕙草摇曳,落红纷洒如丝丝细雨一般。
看着满院落红,枝头此刻还正是桃李艳艳之时,丁诗若忽然想起了那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若是真到了暮春残景感怀春日之时,倒真不如“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样来的潇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