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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论君子和吓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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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远忽然一刀下去, 将整个点心从中心切开两半。

此时此刻,在战场杀敌无数的长孙无忌, 竟别过头去不忍心看。

点心里包着暗红色的酸梅酱料, 在点心被切开之后,缓慢流心到了宣纸之上。

秦远用刀尖沾了点酸梅酱,于宣纸纸上抹平,仔细看除了酸梅果肉,似乎并没有别的东西, 秦远又用刀戳了戳点心其它部分, 雪白的面身也不似有什么其它的杂物。捏着不像有东西,肉眼看着也不像有东西。

秦远托着下巴琢磨着, 这可能真就是普通的点心。但为了进一步确认,秦远命人捉了鼠来,饲养两天看看情况。

长孙无忌听说秦远叫人把东西分了一部分喂给老鼠,这才转头瞧秦远, 问他在干什么。

“多明显, 我在查这点心有没有问题。”秦远命人去请陆巧儿来,他特意留了一半点心让陆巧儿验看一下。

“若只看这点心有没有毒的话,”长孙无忌一脸难以置信,“你没事儿捏它干什么?”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能掰开就不一样了, 所以先捏两下。怎么了?”秦远不解地反问长孙无忌。

“你这借口说得忒假。若只捏一下看看里面有没有东西, 你用得着反复不停地捏么, 你瞧瞧这玩意儿被你捏变形成什么样了。”长孙无忌觉得秦远在强词夺理, “你有什么嗜好直接说就成,用不着跟我藏着掖着。”

“你想什么那!”秦远转而再看桌上切剩下一半的点心,忽然也觉得这形状是有点像……因长孙无忌的话,害得他再难以直视这味点心了。

秦远无奈地跟长孙无忌解释:“我是担心这里面有蛊,比较特殊,会在蒸热之后,生长之类的,所以我隔段时间捏一下确认。”

长孙无忌呵呵笑,“你这理由倒说得过去。”

“这不是理由,是事实。恳请长孙公别把我想得那么猥琐,我内心可是很君子的。”秦远义正言辞澄清道。

“君子?君子恭而不难,安而不舒,逊而不谄,宽而不纵,惠而不俭,直而不径。”长孙无忌质问秦远哪点做得到了。

秦远认真想了下:

第一,恭敬而不刁难人;这点本来他能做到的,但很可惜,他刚因为不爽刁难了长孙无忌,叉掉。

第二,安静而不贪图舒适;为了吃好的他不择手段,这就是贪图舒适,叉掉。

第三,谦逊而不谄媚;这点不用解释,必须叉掉。

第四,宽容而不纵容;不说对别人如何了,他对自己向来宽容又纵容,叉掉。

第五,聪慧而不吝啬;这点他好像做到了,因为他是神仙,不在乎身外物。

第六,耿直而不任性;不任性怎么活,坚决叉掉。

“惠而不俭!”秦远挺骄傲地对长孙无忌道。

长孙无忌哈哈大笑,“你就只有这一点做到了,能称得上君子?”

“那你一点都没做到。只说我认识你这段时间,你刁难我多少次,斤斤计较多少次,吝啬多少次,任性多少次。节俭就更不用说了,这词儿跟你压根就不搭边!”秦远也哈哈大笑,笑话长孙无忌还不如他,一点都没做到。

长孙无忌脸不红心不跳的淡笑道:“但我有自知之明,没有自诩君子。”

秦远:“……”

“我好歹还有点追求,长孙公这是打算自甘堕落了么。”秦远叹息。

长孙无忌:“……”

半个时辰后,着男装的陆巧儿被人引入了大理寺。

陆巧儿好奇地四处探看,随后被带进气派的侧堂,她瞧见两名器宇轩昂着紫袍官服的男子正坐在里头。一位坐在上首,三十出头,眉目凌厉,正垂眸摆弄的手里的匕首,瞧着便不好惹。另一位她熟,是她自小就认识的长得贼好看的秦大哥。

陆巧儿立刻笑起来,随后在秦远的提示下,先行拜过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打量两眼陆巧儿,皮肤白皙,五官清秀,挺爱笑的女孩,挺不错的。长孙无忌就弄不明白了,有这么好的姑娘打小就和秦远相识,秦远怎么偏偏喜欢之前那个脸色沉郁身材干瘦的周六娘。

陆巧儿高兴地对秦远道:“我回长安城后,就听人说了,秦大哥高升大理寺少卿。恭喜秦大哥!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还能有机会进大理寺这种地方,托秦大哥的福。”

陆巧儿说罢,就感慨大理寺真气派巍峨。

秦远请陆巧儿检查点心。陆巧儿试了几种方法之后,然后对秦远摇了摇头。

“应该是没有,但不能完全肯定。”陆巧儿跟秦远解释她毕竟是个半吊子,只是从自己母亲那里浅显学了点东西,还不够精。

“保险起见,我已经用活物试了,等两日便可知晓。”秦远接着问陆巧儿,“你刚刚说你前段时间不在长安?”

“嗯,我随我姨母去了一趟商州,那里有个静心观,我姨母与那里的道姑熟。我想出家为道。”陆巧儿提醒秦远,她来长安后第一次见秦远的时候就提过出家的事。

秦远点头:“没想到你真有此打算,那这次回来是?”

“因关内大旱,许多地方的道观都人满为患,开始挑人了。道长不准我出家,说我不够聪明,没悟性。”陆巧儿撅嘴,现在说起来还有伤心,居然就这样被拒绝了。

长孙无忌忍不住笑,“合该你不能出家,缘分未至,说不定因此得福,以后有更好的事。”

陆巧儿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的严厉且戾气十足的长孙公,居然能笑着跟自己说话,感觉十分惶恐和荣幸。

“那我信了,长孙公的话一定没有错。”陆巧儿乐道。

长孙无忌满意点了点头,目光从陆巧儿身上徘徊到秦远身上。秦远敏锐地注意到长孙无忌诡异的目光,立刻就意识到他那奇怪的脑袋瓜子里一定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秦远命人送走陆巧儿之后,长孙无忌果然凑上来,低声和秦远道了一句:“多活泼,比那个周六娘好多了。”

秦远瞪一眼长孙无忌,示意他可以闭嘴了。堂堂国舅,居然还这么八卦。

“你倒说说周六娘哪儿好,我瞧她胸也不大,并不符合你的期许。”长孙无忌不识眼色地继续道。

秦远诧异地反驳长孙无忌,“休造谣!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胸大的,还有你,没事儿瞧人家姑娘身材做什么,猥琐!”

“正常男人都会瞧的,你不瞧是你不正常。”长孙无忌大大方方地阐述他的‘盖世道理’。

秦远无语地白一眼长孙无忌,跟他无话可聊,更耻于与他为伍。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长孙无忌笑着对秦远道,“我也算坦荡荡了,占了一点,不比你差。”

瞧瞧长孙无忌,这时候还小心眼,不忘找补之前的账。

“我虽然不够格做君子,但我还分得清坦荡和猥琐之间差别。”秦远反驳道。

“我也分得清。”长孙无忌厚脸皮地耍赖道。

秦远更加无语了,懒得再和长孙无忌计较,跟他拱手道别。

“你去哪儿?”长孙无忌质问道。

“查案啊,韦府那件案子还没解决。”

秦远到了韦府之后,就把伺候段氏的几个家仆都叫到跟前来。询问她们,段氏是从何时开始饭量增大,喜欢狂吃。

“半个月以前。”家仆们回道。

“那半个月以前,府中既然没来过什么特别的人,夫人可曾出去过。”秦远换个思路问。

“每逢月中月初的时候都会去道观上香,已经坚持三十多年了。半个月以前,夫人与鄂国公夫人相约一道去道观上过香。”婢女们还告诉秦远,她们去上香的地方就是长安城内的永安观。

鄂国公夫人就是指尉迟敬德的妻子。

“对了,说起来夫人就是从那个道观回来之后的第七天便全身都不疼了,什么病都好了,胃口也变得好,再后来胃口就越来越大。”

婢女们随后呈上段夫人剩下的最后一粒延年益寿丹,告知秦远这是段夫人每次都必会从永安观里拿回来的丹药。

“之前怎么不交出来?”秦远质问。

婢女缩着脖子道:“这是夫人的老习惯了,每天吃这药,就如日常吃饭一样,已有近八、九年了,从没有出过问题。婢子们便觉得此事不会有什么问题。”

管家这时候也道:“确实如此,夫人吃什么用什么都一如往常。小的们没觉得有什么反常之处。没能事无巨细地告知秦少卿,是小的们实职。”

秦远拿着药丸先查永安观,带着人将永安观包围,又让人再一次去请陆巧儿。

秦远质问永安观的张道长,“可还记得半个月前鄂国公夫人和段夫人来这里上香。”

张道长立刻应承,对秦远道:“二位夫人每到月初月中之时,都会来这里上香,从不间断。”

“那他上香之后,道长可给过她什么?比如符纸、丹药或是什么其它的东西?奉劝张道长可不要对我撒谎,若是发现你撒谎的话,这罪名可能就直接扣在你头上了,毕竟还有鄂国公夫人那边可以询问。”秦远提醒他道。

张道长连忙道不敢,如实回答秦远:“是延年益寿丹,贫道每月都会炼这种丹药。长安城内有几位夫人一直都在服用贫道所炼制的这味丹药。因为药最多只能保存半月,久了便会失效。所以夫人们每次都是月初和月中来上香的时候顺便来取。贫道的这个丹药是滋阴补肾,延年益寿,并无害处。”

“有没有害处你说的不算,要等我们查实之后自然清楚。”秦远当即命人封了张道长的丹房和寝房。

秦远先让陆巧儿查了下段夫人所服用剩下的最后一颗延年益寿丹。陆巧儿验过后摇了摇头,她并不觉得这颗药丸里面有问题。

“但如果真的是下蛊的话,应该只用一丸药就够了。许是只有一丸药有毒,其他的正常。或许段夫人在服用到第五天的时候,刚好吃到了这丸药,身体开反常。”陆巧儿猜测道。

秦远觉得陆巧儿的这个说法有一些可能。既然有可能,那就要排查证实,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现在还是再盲查,因为没有办法查看段夫人的尸体,段夫人到底是不是因为蛊毒而死根本就无法确认。这个方向到底对不对,秦远也不确定,所以他现在不能以主观臆断去判案,必须要靠实际的证据,以免产生冤狱。

秦远只好麻烦陆巧儿继续,他则带人查看观中是否有蛊毒或者跟蛊毒相关的东西。

永安观丹房里的丹药倒是不少,陆巧儿一颗颗验,到了深夜才验了小部分,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并不是所有的蛊都能爬出虫子,有一些蛊是卵,所以不同的蛊再撒上硫磺粉之后会有不同的效果。这个只能由陆巧儿自己判断,别人并不行。

“把观内这些药都查完,大概需要多长时间?”秦远问道。

“可能还要两天。”陆巧儿用手捏了捏后颈,疲倦地转了转脖子。

秦远让陆巧儿先去休息,还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如果熬夜精神不济的话可不行。

“我倒是觉得这道观不像是练蛊的地方,不然怎么都会有一些痕迹。”陆巧儿道。

“但不能排除他们做了坏事之后,意料到会有今天,所以提前处理干净。其实我也觉得,带蛊的药他们应该不会放在这个丹房里。可现在没有别的线索可查,又无法完全排除这些东西没有问题,所以就只能麻烦你了。”

清远不仅感慨这就是盲目查案的弊端,完全不知道所查的方向对不对,要做大量无用的工作。

陆巧儿忙笑着道没关系,“能帮到秦大哥,我挺开心的。”

“我明天便进宫面圣,希望圣人能允许我查看段夫人的尸体,不然这么查下去不仅耗费人力,还很可能白费功夫,最后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我相信秦大哥一定能够抓到凶手。永安观这边请大哥放心,交给我。”

秦远多谢陆巧儿帮忙,随后他就去拜访戴胄,请戴胄帮衬一下永安观那边。

戴胄听说秦远的难处之后,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多时候查案并不是一件爽快事,就是要做很多细致繁琐的活儿,难为你了。”

秦远试探戴胄:“我还以为你要帮我一起参奏,游说圣人准我验看尸体呢。”

“这事情不好办,毕竟段夫人的身份高贵。”戴胄叹道,“死者为大,韦贵妃若不愿意,咱们就不能随便动。”

“不让动尸体,又怀疑她的死因,怎么查。”秦远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他不能忍,即便是李世民不高兴,他也得去杠一下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秦远便起身准备面圣。

他查看了一下今天的收获,居然是带着苦味的辣椒。这说明李世民今天的心情并不好,有些苦闷怨气还特别火大。

这真是祸不单行了。这种时候他去求尸体的问题,很有可能会火上浇油,波及自身。

秦远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再等一天看看。宫里忽然来太监给他传消息,请他立刻进宫面圣。

李世民肯定是遇见麻烦事了。

一炷香后,秦远在太监的连番催促之下,以最快的速度现身于甘露殿。

甘露殿是李世民的寝宫,位置在他平常办公之所的两仪殿的后头。

平常李世民就是在甘露殿召见妃子,进行宠幸。

秦远进了甘露殿的大殿之内,见李世民穿着一身明黄的亵衣,面色不佳地坐在上首之位,屋内只有大太监张德和另外五名小太监在旁陪侍。

“你来了。”

李世民似乎有些六神无主,看到秦远的那一刻,心情平静了很多。他见秦远要见礼,让他不必如此上前来就是。

“陛下,出什么事了?”秦远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平常在李世民身边,总会有十几个宫人立在两侧准备侍候,今天的人却很少。

李世民起身,让秦远随他进寝殿。

“昨晚寡人宠幸了一名叫周兰宫女,半夜她忽然咬我,我便将她踢下了床。”李世民忽然解释道。

接下来李世民便没有继续说,带着秦远往寝室走。

秦远就脑补了一下后来的场景,比如这宫女死了,或者突然疯了,举止异常。但当秦远跟着李世民进了寝室之后,除了看见被褥凌乱的床榻之外,四下空空,并没有看到人或尸体或任何异常的地方。

“陛下?”

秦远有些疑惑地望着李世民,等着他继续解说后面的事情。

“张德等人听见动静,便进来瞧我,掌灯细看,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

李世民环顾这间寝房,告诉秦远,当时屋子所有的窗户都是关着的。寝室连着外殿,只有一个出口,他刚喊出声,张德等人就随后进来了。而且当时屋子里亮着一根蜡烛,并不算太黑,他抬眼间人就不见了。李世民问秦远,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臣以为人不会凭空消失。”秦远道。

“但周兰人不见了,我召见她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李世民告诉秦远,这可不是他在做梦。

张德立刻应承,都表示亲眼所见,另外有五名太监还有甘露殿外的宿卫们也都看见了。周兰实实在在地进了甘露殿,拜见圣人。

张德低声告诉秦远,周兰是圣人前两日在西海那边遇到的宫女,原本负责侍候园内的花草。圣人上次在西海的游船的时候,偶然得见在岸上花丛中的周兰,召见之后浅聊了几句,对她颇有几分印象。昨夜圣人忽然想起,便召来临幸,谁知却出了这档子奇怪的事。

“确实奇怪。”秦远叹道。

李世民勾了勾手指,将秦远叫到跟前来,低声问他:“寡人是不是碰见鬼了?”

“普通人的肉眼是看不见鬼的。”秦远不信李世民碰见的是鬼。退一步讲,就算李世民体质特殊能见鬼,张德和几名太监侍卫们也不可能都体质特殊。

“这婢女可在宫女的名册之中?”秦远转头问张德。

张德应承,“宣她觐见的时候,便知会过内侍省,他们才会按照奴的要求将宫女周兰带了过来。”

“也对,这么多宫人都见过她,她的身份不可能有假。”

“若是人,怎会凭空消失!”李世民想不明白。

“那可戒严皇宫,禁止任何人出入,在宫里搜查她没有?”秦远再问。

张德使了眼色给秦远,告诉他这事儿没办法办。

“为何?”秦远疑惑问。

李世民这时候似乎觉得尴尬,背过身去。

张德把秦远拉到一边去,小声对秦远道:“陛下前日刚和长孙皇后说过,逢皇太后忌日,要吃素戒欲七日。”

秦远明白了,怪不得他来的时候,觉得甘露殿这边很严肃低调。原来李世民是怕事情闹出去,在长孙皇后面前丢了面子。

秦远请求李世民准许他检查寝室。

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即就见秦远去他床榻附近查看了一圈之后,在床上找到了两根头发,还抓起被子放到鼻子边闻了一下。李世民觉得有点不舒服,因为这等隐私都被揭露在了秦远面前。但转即想想,秦远已然算是他最为宠信的臣子,何须计较这些。他相信秦远会全心全意为他办事,绝对保密。

接着,李世民就见秦远撩起袍子,蹲在床边查看,转而去推寝殿的后窗,把寝殿的每个窗户都查看了一遍。复而他又回到从左数第二扇窗户那里,探头往外看,环顾外头的环境。

“昨夜在寝殿殿外看守的宿卫有多少?”秦远问道。

“这……”张德为难地看一眼李世民。

李世民点了下头。

“昨夜寝殿外并没有宿卫,但在甘露殿正门,还有平常进出的东西侧门都有宿卫彻夜看守。”张德解释道,“如果真有人从这里离开,势必要经过阁门,那些宿卫们早该看到了。”

“若真如你所言,这世上没有鬼。此宫女如何能做到瞬间在我面前消失?连这寝殿的窗户都不曾打开过。”李世民开始发挥想像,“莫非是妖?能隐身穿墙?如此的话,那些守阁门的宿卫对她来说,必然就不算什么事了。”

秦远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机会,对李世民道:“臣斗胆想提一个请求,陛下可否愿意和臣打一个赌?若臣的证明这周兰不是妖,不会穿墙隐身,陛下就答应臣一件事。”

李世民无蹙眉,面色不悦地盯着秦远:“这种时候你竟跟寡人讲条件,好大的胆子!”

秦远行礼。

李世民沉住气,令秦远先说说看什么条件。

“臣想验看段夫人的尸体,若不得查清尸体的死因,臣这桩案子查起来非常艰难。”秦远跟李世民解释道。

李世民蹙眉:“罢了,念你打赌的本意也是为了破案,寡人就答应你。”

秦远随即用手指抹了一下窗台上的细土,对李世民道,“这是黄土,与陛下床前的土一样。”

李世民和张德都忙去查看。

“陛下的寝殿必然每日都有宫人打扫,我每扇窗户都查看过,一尘不染,除了这个窗台的上沾了点土。”秦远解释道,“不管是两仪殿、甘露殿或是其它的殿宇,殿内外的地面都铺着石砖,一般时候不会踩踏到什么黄土。”

秦远说着,请张德抬脚看看自己的鞋子。他每日伺候圣人跑前跑后,他走得的路肯定够多了。

张德听话地抬脚,果然见自己的鞋底干净,没沾过什么土。秦远让张德踩一脚窗台试试,踩完之后的窗台看起来相对干净,并没有黄土留下的痕迹。

“臣刚刚听说周兰是侍弄花草的,只有她走的地方鞋底会沾这么多土。我猜测想当时召她的时候比较急,还未来得及备给她干净的鞋子。”

张德点了下头,随即被李世民看了一眼。

张德如芒在背,委屈地垂头。圣人宠幸宫女,却没有为其准备沐浴更衣,这话说出来确实失礼不好听。可这事儿真不能怪他,当时圣人临时起意,还要偷偷摸摸不能引起注意,他自然不能告诉内侍省圣人要宠幸周兰,需要做净身沐浴换新衣的准备。内侍省那边只是以为他是要点名周兰训话,所以当时就急急地将人送来了。

“得幸他穿着这双鞋子,我们才能有此发现。”秦远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给张德添了尴尬,忙补充一句。

张德非常感激地回看一眼秦远。

秦远接着从后窗跳出去,查看寝殿后的宫墙。丈高的宫墙,如果没有任何工具,徒手攀登的话,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翻越。况且宫墙的墙面很干净,没有踩踏过的痕迹。

秦远怀疑这个周兰,就是从甘露殿的西侧门离开。

西侧门处共有四名侍卫,秦远召来询问,四名侍卫都说昨晚圣人就寝之后,不曾见过有女子出入。

“臣以为周兰就是从门这离开了甘露殿,她别无选择。”秦远判断道。

“这怎么可能,秦少卿刚刚也听到侍卫们所言,他们昨夜并没有见到周兰离开。”张德一脸不信。

李世民也不太信,毕竟有四名侍卫共同做口供,证明周兰昨晚确实没有离开。这甘露殿的宿卫,都是千挑万选,乃是亲卫中的亲卫,绝无可能为了一个区区宫女在他跟前撒谎,而且是四个人同时撒谎。

但同时,李世民觉得秦远才华横溢,能想到平常人所想不到之处,遂问秦远有此言到底有何依据。

“陛下的头发并无香味,这几根头发却有一股淡淡的香,被子上面也粘到了些,类似苦艾草和麝香的混合气味。”秦远解释道,“发虽只有两根,但臣闻了之后,隐约有种不太精神的感觉,但倒也不至于昏睡。曼陀罗的叶便有淡淡地麝香味儿,此物和苦艾草一样,可令人轻微的致幻。”

“哦?那你是说之前夜里发生的一切,是我幻觉?”李世民觉得这个倒是可以解释人为何会突然凭空消失,可转念又觉得不对,“但她总不至于令这么多人同时产生幻觉,有这么大的能耐的还真就不是人了,是妖。”

秦远垂眸思虑片刻后,对李世民道:“陛下是否有过幻觉,看一下身体便知道了。陛下之前说周兰咬了陛下一口,令陛下惊醒,将她踹到了地上。那陛下可记得她咬了您哪里?”

“咬了我——”李世民想了想,居然没有想出来,他随即查胳膊,并无被咬过的痕迹。李世民就让秦远回避,令张德对他的身体进行检查,最后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任何被咬过的痕迹。

李世民这下彻底疑惑了,难道他真的产生幻觉了?

“可是她就仅凭头发上的气味,便能堂而皇之地从寡人的甘露殿离开?那些侍卫也因为她头上的味道有了幻觉,所以看不到?”

“不会,头发上这点味道,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是会令人稍微有些精神不济罢了。”秦远也在琢磨这周兰是用了什么办法,蒙混过去,而其真正的目的又是如何。

秦远先提议李世民戒严皇宫,从现在开始未经皇帝准许,不许任何人擅自离开皇宫。如果周兰还没有离开皇宫的话,现在还有可能抓到她。

“要这么严?”张德感慨,“可总要有个理由。”

“便说陛下宫里的东西丢了,要查贼。”秦远顺嘴就能胡诌一个理由。

张德看向李世民,等着李世民发话。李世民点了下头,让张德就按照秦远的吩咐去办。

李世民犹豫了下,咳嗽了下,然后对秦远道:“这事儿暂且不要对外宣扬。”

李世民还在顾忌长孙皇后那边的感受。

“臣以为此事以后也不宜宣扬,若被外人知晓陛下寝宫被一些异能之士成功闯入。一则魏公那边只怕会接连劝谏陛下;二则若被宫外有反心之人得知此事,再寻异人进行效仿,防不胜防,太危险。”

秦远立刻给李世民找了好几个台阶下,令李世民听完之后舒服多了,连连点头赞许秦远的提议思虑周全。李世民这下有了正当理由,至少不至于像之前那么尴尬了。

“你觉得周兰到底有何异能,可致今天这样的结果。”李世民还是想不明白。

“臣觉得八成应该是摄魂术。这是一种摄人心智的法术,但对于意志力比较刚强的人,作用并不算大,故而需要辅以药物,令精神混沌,再行此术方可成。”秦远道出自己的怀疑。

李世民惊讶归惊讶,但也相信,毕竟长安城之前就出现过类似奇怪的事情。他再问秦远,“如果是摄魂术,他便可以如此嚣张地逃过所有人耳目?”

“摄魂术需要时间,总要聊几句才能令人陷入迷惑。她先迷惑了陛下,再借陛下的口,将外头候命的太监们召入内,同样迷惑了他们。在摄魂之时,她说什么暗示,被迷惑的人都会言听计从,把她的话化作自己的记忆的一部分,清醒了以后,也会以为事情真的发生过。”

秦远接着就举例如‘从没见过宫女周兰离开’,再比如‘躺下数十个数之后醒来,被宫女咬一口,把宫女踹下地后,发现人凭空消失了’。

李世民再度惊讶,“此邪术竟如此可怕,若她一直在寡人的身边,寡人岂不是会长期任由这种人摆布。”

“但这种摄魂术,在摄魂的时候需要非常专注,所以四周一定要安静,不能被外界打扰。不然被摄魂的人就会苏醒,不被控制。只能是短暂的,而且摄魂术给人所留下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陛下当时真正所经历的情况,终究还是恢复回来。”秦远请李世民等候一段时间,等记起了昨晚的情况,就自然知道是不是遭遇了摄魂术了。

李世民点点头,他面上已然恢复淡然了,但在心里却后怕不已。幸好这个宫女周兰没有害他的意思,否则他现在可能已经是个死皇帝了。

秦远请孙太医为李世民诊脉,查看情况。确定李世民身体没有问题之后,秦远就请李世民多喝水,并命太监在大殿内焚烧醒脑的香料。

李世民连喝了三杯樱桃汁之后,脑子里忽然晃过一些画面,颇觉得头疼。

秦远请李世民闭目稍微的休息,不必硬想。

一炷香之后,李世民睁开眼睛,眸底暗沉。

“陛下?”秦远忙问。

李世民告知秦远,他在与宫女温存之后,那宫女就哄他闭眼,给他讲故事。他躺在宫女的怀里,闻着她头发的香味,好像就睡着了,再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没多久,在旁一直待命的张德,跪下来急切地对李世民赔罪,讲述自己恢复的记忆。

“奴想起来了,奴和另外五名太监,昨天半夜被圣人叫了进来。当时圣人躺在榻上,并未起身。周兰下来了,令奴几个站好,看她跳舞好不好,说是圣人的吩咐。那周兰在奴几个跟前饶了几圈之后,奴就什么不记得了。后来奴和另外五名太监就在外殿一直站着,听见屋内传来圣人的喊声,恍然醒过来,立刻就去查看的圣人的情况。在这之后的事情,秦少卿已经知道了。”

外殿的大门,正对着甘露殿的大门,那里的守卫的宿卫数量太多,周兰仅仅用摄魂术不可能拿下,所以她跳后窗,走最近的西侧阁门,那里守卫的人数少,好糊弄。而且昨晚是刮得东风,她头发上的味道会顺风吹去,令西侧门的宿卫们闻到。

不久后,四名侍卫也回忆起来,那晚他们见到过宫女周兰,当时还以为她侍寝结束离开,正纳闷怎么没有太监陪她。周兰忽然讪笑行礼,对他们讲故事,说是奉圣命,故事有趣能逗笑了他们,她就会得到陛下奖赏。

区区一名宫女,侍卫们没多想,真以为是圣人宠幸她之后故意在玩乐。之后侍卫们就没了记忆,再之后被问起是否见过宫女没有,他们下意识地觉得没见过,就都否认了。

李世民拍桌感慨宫女的举动太猖狂,又不明白她这样做目的到底为什么。

冒着生命危险来做这些事,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吓他。

秦远在这点上和李世民想法一致。他觉得宫女周兰在故意勾引李世民,伺机很久,准备很久。所以即便是李世民昨天忽然兴起,临时决定召她侍寝,她也能有所准备。她这样做,一定有一个蓄谋已久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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