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理
夜色沉静，窗帘紧紧地拉着，一丝月光都无法穿透，洛尘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眉头紧锁，仿佛噩梦缠身，他甚至连在睡梦中都睡不踏实！
“小零！”
一个挺身，洛尘猛然坐起，在这寂静的病房中，隐隐传来了极端压抑的哭声，仿佛生命被割舍，最在乎的东西从手间溜走……
半晌，哭声渐止，黑影稍微动了一下，啪地一声，床头灯被打开。
洛尘的面容在温暖的灯光下隐约模糊，他神情有些迟疑地看着周围，蓦地脸上出现巨大的惊喜，刚才是梦！一定是梦！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掀开被子甚至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往外跑去！
熟悉的门紧闭着，洛尘看也不看就推开了门！
林子澈跟卡蒂克此时正在病房中守着洛零，听见开门声都回头看，见到门口的洛尘后，林子澈有些疑惑，为了让尘好好休息，他记得他亲手打下的镇定剂。
“尘，怎么没睡觉？这里有我跟卡蒂克守着，你放心就好。”
洛尘却没有理会任何人，他推开林子澈的手，缓缓地走到病床边。
小零还在安静地躺着，跟他走时一样，很安静，洛尘伸出手，仔细地摸着小孩柔顺的头发。
“睡不着。”
“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想单独跟小零待一会儿。”
卡蒂克担心地上前想再劝劝洛尘，但是当他看到洛尘的表情的时候，他止住了脚步，后退一步，他拉着林子澈就直接走了。
关门声仿佛没有听见，心里眼里都是此时洛零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亦如往出的乖巧。
乖巧到惹人心疼。
绕过那些医疗仪器及管线，洛尘倾身上床，小心翼翼地将安静乖巧的洛零抱进了怀中。
仪器机械地滴答着，曲曲折折的线条仿佛怀中人的生命线条，洛尘笑着。
“小零，哥哥知道你在努力，哥哥等着你，等着你醒来后我们一起回家。”
洛尘缓缓地说着，怀中的小孩安静地躺着，仿佛正在聆听，或许还会高兴地嗯一声，洛尘想到这里，想笑，却笑不出口。
“你不是说要在家里种满胡杨树吗？就在你卧室窗前的那片空地怎么样？我们两个一起种。哥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一个惊喜，那就是哥哥在新疆地区为小零买了一棵胡杨树，哥哥看过照片了，高十多米，根茎几乎一个卡车都装不下，小零喜欢吗？”
洛尘低头看向怀中的人，洛零安静地躺着，带着氧气罩，细细地呼吸。
眼圈一点点红了，洛尘仿佛感觉到了那种酸涩无力的悲伤从心底生出，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小零，答应哥哥一声，就一声，让哥哥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憧憬着我们的未来。”
洛零眼睑微闭，睫毛修长，仿佛小扇子般，随着细小的呼吸慢慢起伏。
“小零，哥哥害怕了，害怕了怎么办？小零醒过来吧！我们快要春节了，小零答应跟哥哥一起过的，哥哥还为小零准备了压岁钱，你收压岁钱的小篮子还在你的床头放着，小零忘了吗？”
二十多年，这是他唯一期盼的一个春节！一个有亲人有爱人的春节！
“明明感觉到不安了，可是哥哥居然没有叫醒小零，让小零一个人难受着，小零是不是生哥哥的气了？”
洛尘伸手拍拍洛零单薄的肩膀，嘴里轻轻哼着歌，半晌，声音低了下去。
“还没唱歌小零就开始睡觉，哥哥很挫败。”
安静的夜，昏黄的灯光，滴答的仪器，两个人的相依相偎。
洛零这一夜，终究没有醒来。
托里斯早晨到医院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洛零的病房，托里斯走到病床前面，嘴角含笑，他弯腰，亲吻洛零的面颊。
“早安，小王子，今天还要睡懒觉吗？”
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托里斯直起腰，眼中的神色仿佛白雾，看不见里面的感情，他回头，看看林子澈。
“他今天的情况如何？”
林子澈拿着病历夹子的手闻言蓦地握紧，指节泛白，脸色也憔悴了起来，托里斯低了头，看着那一条条的管线连接到洛零的身体。
“我明白了。”
“我们去办公室还是在这里？”林子澈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屋里的人。
“在这里吧，其实把小美人吵醒了也不错，对吧，小美人！”
卡蒂克笑着问躺在床上的人，见小美人仍然睡着不搭理他，他撇撇嘴，眼睛却红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每个人虽然都笑着，但是心里都慌了，他们怕……怕此刻安静地躺在床上的人会在他们所有人不知道的时候悄然离去。
永远的消失。
林子澈低头翻着手中的资料，在安静的病房中发出轻微的声音，手指下，每一页都是洛零的病例，那样病弱的身子，却以文字的方式记录在了这上面，清清楚楚，可是冰冷的文字后面，却又隐藏着多少的疼痛及无助？
林子澈想，就算是洛零醒了，也不会告诉他们吧。
而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能更清楚的知道，洛零的身体究竟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现在已经确诊为多器官功能衰竭，而且短短两天迅速进入晚期，病人现在昏迷不醒，主要是中枢神经系统开始减弱对外界的反应，所以对于外界语言及刺激毫无反应，根据心电图我们发现了病人已经出现了室性心律失常，X线胸片中肺泡实行改变严重，也就是说呼吸系统出现问题，肝脏、胃肠道也有不同程度的病变……”
林子澈说到这里，却突然说不下去了，病房中是死般的安静，仿佛一个充满气体的空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思维全部放空，无力……绝望……
“所以呢？”
洛尘坐在床边，耳中听着林子澈的话，眼睛却一直柔和地看着病床上安静地躺着，却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小孩。
林子澈张了张嘴，医生的面具瞬间崩溃，他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浑身开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了……都没办法了……”
没……办法了……
萧子夜抱住此时脆弱异常的林子澈，这个严肃钢铁般的汉子，眼睛红着。
穿过苍穹，豢养着仿佛绝望的野兽，它在天空俯视着众人，所有人渺小了下来，在所有人以为他们终于开始幸福的时候，那只野兽张开了它狰狞的爪牙。
“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明白为什么小零的身体会突然虚弱下去，明明一直很好的，体检的结果一切正常，只有两天……”
托里斯微闭眼睛，他仿佛没有听到林子澈的声音，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仿佛是温热的，却冰冷了下去。
小零，你什么时候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