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玩乐(下)
“张不凡,”
念希刚被张不凡拉上贼船,就有一种想要无论如何,死无全尸都要下贼船的冲动,当第一个白衣女鬼忽然在她面前出现,吓得她面色惨白的时候,她真的很想将张不凡就地正法,就这么让鬼屋里再多一只鬼算了,
可是眼下,除了说话,她已经沒了其他的力气,确切地说,如果沒有张不凡的扶持,她现在应该是滚到地上才对,
“哎哎,在,在,小点声,小心把鬼招來,”
黑暗中,低沉的男人的闷笑声不绝于耳,夹杂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之中,显得特别突兀,
“你,……”
念希觉得,自己要炸毛了,刚要爆发,又被一个來自《猛鬼街》的扮相吓得躲到了她要炸毛的对象的身后,
“好好好,沒事沒事的,你越怕,它越找你,”
明明是安慰的话,明明某人将胳膊放到身后护她护得很紧,可是念希沒有半点感恩的心态,只有恩将仇报的冲动,因为她很清楚,张不凡就是在捉弄自己,而且捉弄得很开心,
“这鬼地方还要走多久啊,”
念希带着哭腔,差点就要跪在地上哭爹喊娘了,虽然刚才经过的那个疑似是电锯惊魂案件发生地的场所是假布景,可是念希发达的想象力还是让她闻到了若有似无的尸体的味道,
“嗯,大概……十五分钟,不知道,”
张不凡完全被念希当成了保护伞,她整个人尽可能地蜷缩在这个高大的男人身后,这个男人突然停下來,她就会很紧张;如果他突然惊叫,她一定会吓得魂都沒有,念希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给予这个拉自己下水的混蛋这么高级别的信任,可是不信任她,自己还能够依靠谁走出鬼屋啊,
念希这么丧气地想着,忍不住就抡起拳头锤了张不凡几下,
“哎哟,你干嘛啊,”
这几下对于张不凡來讲,无疑是挠痒痒,他笑得更欢了,
“我告诉你,我要死在这儿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今天的话題,好像都和鬼有关,因为念希现在满脑子都是鬼,有国外的,也有中国的,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张不凡突然停了下來,本來还是一个团体的队伍忽然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四周很安静,安静到念希一下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你怎么不跟着走了啊,”
念希一探头,发现前后左右只剩下她和张不凡了,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跟着一大帮人玩镜子屋就不好玩了,來,”
张不凡咧嘴一笑,跟抓小鸡似地提着念希就踏进了那个黑漆漆的大屋子里头,念希浑身一激灵,因为有前车之鉴,刚开始她是想要施展十八般武艺抵死不从,可是她的各种努力却因为张不凡的一句话化为乌有,
“再乱动,把你丢这儿,我自己出去,”
这句话就好像是一句魔咒,话音刚落,念希立马就不动了,除了跟着张不凡的脚步走,就沒有其他的动作,
两人刚一踏进黑屋,灯光突然就亮了起來,随着背景音乐一闪一闪,营造恐怖气氛,念希知道,那个背景音乐,是知名老电影《精神病人》的主題曲,放在这儿,特别地有感觉,
“我的妈呀,快点走啊,你快点走啊,我不要呆在这儿,”
忽闪忽闪的灯光,让念希和张不凡印在镜子里的身影更显得诡异,好像除了他们以外,这地方还有第三个人,甚至第四个人一样,念希觉得,这气氛营造得让自己快要崩溃了,可恨张不凡却一直挡在她的面前压速度,
“你快点走啊,”
“前头很多人啊,走不动,”
张不凡照样优哉游哉,好像念希的恐惧就是他的能量源,她越被吓得萎靡,他就越精神,念希在那一刻,从张不凡身上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为什么人类的幸福总要构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张不凡,我恨你,”
念希极其悲愤地从牙缝里挤出來这一句话,话还沒说干净,就见着从镜子后头突然扑出个人來,中世纪扮相,看起來死得很惨,虽然沒有碰到念希,却与她近在咫尺,
“啊啊啊啊啊~,,”
念希的第一反应是发呆,等到回过神來的时候,竟然是抱头蹲地,放声尖叫,分贝之高,几乎是要盖过背景音乐了,
“喂喂喂,怎么吓成这样,好了,他走了拉,只是工作人员而已,不会伤害你的,起來,”
张不凡哭笑不得,半蹲着身子扯了扯念希,却发现这只小蜗牛怎么都扯不动,就是死扒在地上不起來,
“起來了,你堵住交通了,后头还有游客啊,”
张不凡看了看就要进入镜屋里头的游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索性也蹲了下來,和念希平起平坐,
“不要,你走开啦,”
念希闭着眼睛乱呼啦了一阵,继续抱着头在镜子屋中间当起了鸵鸟,
“……真是的,”
张不凡蹲在那儿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來,念希只觉得身子一腾空,这样的巨变让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张不凡你干什么呀,”
他他他,他竟然把自己抱起來了,
“抱你出去啊,走到这儿就吓成这样了,这才是一半的路程呢,你真吓死在里头了怎么办,”
张不凡一边说着,一边连连摇头,一幅念希是朽木不可雕的神情,念希觉得很屈辱,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眼中的孺子,居然有人把她当朽木看,不管是什么方面,念希的倔强都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放我下來,”
悲愤终究化成了动力,动力终于成就了小蜗牛的勇气,
“不行,我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张不凡瞟了念希一眼,又直视前方,
屁,
念希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就差沒上前咬一口了,她是怕这些玩意,但是并不代表她蠢,刚才他们两个好几次都和工作人员身边的安全出口擦肩而过,这男人一点想要中途出去的心思都沒有,神马为了人身安全着想,真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当时就不该把自己扯进鬼屋,就不该刻意忽略掉那么多安全出口,还英勇向前了,
“放我下來,”
念希不合作地动了动身体,这反而让她失去更多的人身自由,
“乖一点,前头后头都是人呢,”
“你放我下來不就是了,这样更堵着别人,”
念希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和张不凡说道理,却被他无情地驳回,
“不行,”
“你放我下來行不行,这样我很难堪啊,”
念希又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还是无用功,
“不,行,”
这一回,某人还是凑近了她的脸,让她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他的嘴型,
“混蛋,”
念希恨恨捶了他胸膛一下,张不凡作势往后退了一小步,嘴角上勾出一丝淡笑,
……
出了环球影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张不凡一上跑车,就把车顶给盖上了,就在等着车盖自动合上的当儿,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肚子饿不饿,”
突然他侧过头來看着还在生闷气的念希,念希沒理她,只是安静坐在副驾驶座上,脸撇向一边,
“那我们直接就去迪斯尼了啊,中途别给我喊饿,哎,这时候,肯定塞车,”
这些话,张不凡正正经经对念希说的只有第一句,其他的都是他的自言自语,一听到“塞车”两个字,念希的身子动了动,她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也是如此,就算自己再怎么生气,也不能饿坏自己的肚子,可是她嘴刚张开,那边张不凡的跑车就飞了出去,于是,念希只好又继续在别人车上生着闷气,争取气饱了自己,也省了顿饭钱,
从环球影城又开回橘子郡的迪斯尼主題公园,确实费了好一番功夫,不过也算两个人的运气好,只是碰到了个刚开始的下班高峰期,所以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到达目的地了,
念希一下车,看到张不凡的停车地点,就又忍不住开始吐槽了,
“你停错地方了,”
她这话把张不凡说得一愣一愣,他左右看了看,在确定这里确实是一个停车场以后,才转头问她,
“怎么停错地方了,”
“停这里的都是去迪斯尼主題公园门前的商业街而已,逛了一会儿就能出來的那种,你不是说晚上要去看烟火么,三个小时肯定不够,”
念希叹了口气,敲了敲旁边的板子提醒他注意,张不凡上前一看,见到人家是说三小时免费,以后都是按照每半个小时三块钱的加价,于是他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淡定地锁了车门,
“加价就加呗,这里离园子门口最近,走吧,”
说着,他就一手勾起了外套搭在肩上,往主題公园的门口走去,念希站在这种高富帅的背影身后,不觉自惭形秽,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虽然是有白富美的资质,却完全是在过屌丝的生活,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旦有了对比物,就让她原形毕露,无所遁形了,
等到念希慢悠悠地走到园子门前的时候,张不凡已经买好了门票等他了,念希拿过门票一看,发现又是一个大手笔,她忍不住摇了摇头,森森地看了张不凡一眼,
“我可是头一次看到在下午四点多还有勇气买一天两个园的门票的家伙,”
“怎么,不相信我们能玩完,”
张不凡接收到了念希言语里讽刺的信号,却并沒有生气,念希从头至尾都在摇头,现在还在摇头,
“宅女,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神一般的队友,跟我走,”
也许是因为张不凡这么童叟无欺的灿烂微笑,也许是因为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一种能够说服别人的号召力,不管是因为什么,念希鬼使神差地再一次上了贼船,
等到她好不容易从贼船上下來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风中凌乱了,因为夜晚的温度很低,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坐在广场中心,等着即将到來的烟火,
期间,当然又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
“怎么不说话,”
见到念希只是埋头睡觉,张不凡忍不住拔下耳机,碰了碰她,
“不想理你,不想说话,”
念希沒抬头,闷声闷气地回了他的话,带着点打发的性质,
“怎么了啊,玩得不开心么,经过我的周密规划,你可是短短几个小时玩了许多非常有价值的项目啊,”
“那是你以为的有价值的项目好吧,”
张不凡正打算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念希突然抬起头來打断了他,
“你妹啊,说那个跳楼机是鬼屋,骗老子坐上去,掉下來的时候我都以为我要死了,结果还來來回回地上下三次,”
“哦,那个啊……那个是我沒讲清楚,我是想说,他的主題是一个鬼故事……”
张不凡挠了挠头,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那我问你那个星空飞行是咋回事,尼玛你说是小孩玩的,那么快的速度我隐形眼镜都要甩出來了你跟我说是小孩玩的,,”
念希慷慨激昂,一边质问着张不凡一边双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那个东西美国小孩子都喜欢玩,我又沒骗你,”
张不凡耸了耸肩膀,这种回答让念希一阵语塞,语塞之后,便是抓狂,
“那麻烦你能不能别把美国小孩那个前缀去掉,我拜托你,我……”
念希突然站了起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她的声音却被周围的一片惊叹声给淹沒了,念希听到了响声,那是礼炮的响声,夜空之中,花正开的灿烂,
她突然沉默了下來,因为这个时候,言语是多余的,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又慢慢坐了下來,
“好看么,”
张不凡侧头望着坐在他身边的小女人,嘴角的笑又不自觉露了出來,
“好漂亮,,”
念希的耳畔此时此刻都是与烟花一起开始的主題音乐,她沉浸在了自己的童话世界里,一直以來,她所梦想的世界,根本就沒有发现,那个已经住在她心里的男人,现下正用一种温柔多情的眼神看着她,充满了怜爱,又充满了赞叹,
“是啊,真漂亮,”
张不凡喃喃说着,当他转头看向烟花的时候,眼里的光又突然变得很是复杂,沒有人能够看透这个男人现在正在想什么,除了他自己,因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