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痛
一直到上车。周扬都沒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忍不住不走。
夜婴宁沒哭也沒喊。亲眼见到他坐上了吉普车。车门“嘭”一声关得严严实实。震得她全身都跟着一颤。
似乎要确定她会乖乖回家。车子并未马上就开动。
夜婴宁知道周扬这是要让自己先走。慢慢转身。一步一挪走回车上。坐了进去。站在一旁的少尉如蒙大赦。连忙也快步跟上。先将她送回去才算完成上级任务。
疲惫地闭上双眼。从天堂坠落的感受也不外如此。夜婴宁靠着椅背欲哭无泪。周扬这一手玩得果然够狠。让她以为他是真的爱上她。真的舍不得这个家。不料也恰恰正是他。走得比谁都坚决。
年轻的尉官异常沉默。一路上一言不发。沉默地将夜婴宁送回了别墅。
她推开门。双眼木然地下了车。甚至根本不在乎对方有沒有帮她将车子送回车库。
家中的一切都沒有变化。还洋溢着新春的喜庆气氛。房门上的红色福字还是周扬在年三十的上午亲手贴上去的。然而只过去了不到两天。天翻地覆。
夜婴宁机械地拖着两条灌铅似的双腿。缓缓推开了主卧室的门。这几天。她和周扬都睡在这里。沒有像从前那样分房而居。
她跌进柔软的床上。四肢软绵无力。睁着酸涩的双眼。呆呆地凝视着天花板。
哭不出來。
就算将两只眼眶憋得血红。她也沒有办法让眼泪迸出來。
终于。她忍不住拿出手机。一个号码一个号码地仔细翻过去。
就算是矫情也好。她都必须找人狠狠地哭一次。不然。也许她会就此疯掉。
然而将通讯录从头翻到尾。甚至连好友圈也浏览了好几遍。夜婴宁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哭诉的对象。。平日里。她太擅长伪装。完美是她一贯的标签。有礼是她做事的底线。即便是和朋友也会保持一定的疏离感是她向來的原则。以至于。尽管她不得罪人。但知心好友却也一直寥寥可数。
几番挣扎。夜婴宁还是拨出了一串号码。
她告诫自己。不可以找他。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找他。可是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按下去。
手机里的音乐还未唱上两句。立即被对方接起來。
那边似乎很是嘈乱欢乐。走调的歌曲混着男人女人们的笑声。黏腻腻从手机那端遥遥传來。像是小时候吃的糖葫芦上冻结又融化的糖稀。这其间也夹杂着宠天戈一贯平稳的声音:“嗯。”
他知道是她。所以语气里更加不羁。
她忍住。长长吸气。喉咙里迸出一声哽咽:“我想见你。”
北方的冬天。无论室外再怎么寒冷迫人。室内的房间里却都是暖意如春的。然而夜婴宁却止不住一阵冷汗涔涔。她坐在大床的中央。垂着头如丧家之犬。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明显地颤抖不已。
憋了许久许久长达几个小时的眼泪。终于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瞬间。落了下來。咸涩的泪水划过酸涩血红的眼眶。蛰得人像是被一根根尖锐的针在狠狠扎着。
那边。宠天戈沉默了很久。然后。他似乎走了出來。站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中。背景音的杂乱全都消失了。
“怎么了。你在哪儿呢。”
两个再简单的问句。却一下子将夜婴宁逼到了生死一线间。
她猛然间反应过來。自己这到底又是在做什么呢。周扬前脚走了。她后脚就忙不迭地给宠天戈打电话。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找男人吗。
还是说。男人们于她來说。并不是心智成熟之时的伴侣。而是寂寞难耐时候的消遣。。
夜婴宁打了个哆嗦。几乎唾弃起自己來。她飞快地抹了一把脸。匆匆吐出“我沒事”三个字。然后不由分说地放下了手机。
她明白。自己给宠天戈打电话并不是真的想要出墙。只是走投无路之后下意识的反应。周扬嘴上说不给她自由。可他毕竟已经离开中海。天高皇帝远。沒人能够真的管束她。
手脚并用地爬起來。夜婴宁蹭到卫生间洗了洗脸。然后倒在床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别墅外一阵汽车鸣笛声吵醒的。
夜婴宁以为是做梦。索性蒙住头。翻身再睡。但那噪音毫无停止的意思。不仅吵得她沒法睡觉。还变本加厉起來。她生怕惹來附近别墅业主的投诉。一掀被跳下床。撩开窗帘。
银色的小跑停在门口外的空地上。换车不换牌。她一下子就认出來那是谁的车。
慌忙地回身抓起手机。夜婴宁才发觉一个小时之内。宠天戈居然打过了十几个电话给她。而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根本就不知道。
她抓起外套披上。匆匆下楼。打开门。
果然。他坐在车里。一见到她。车窗缓缓摇落。
“上车。”
宠天戈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但一双浓眉却是紧缩的。带出凝重的压迫感。看得夜婴宁连退一步。
因为她的一个电话。他便赶來。不是不感激。只是……
只是为什么心那么疼。疼得久了就成了一种病。难以痊愈。无法根治。
“我、我去换件衣服……”
她倚门。轻声嗫嚅。其实是想逃。
“不用。车里很暖和。而且一路上也不会遇到任何人。”
他太了解她。不过是只字片语。不过是眉间眸底。就能洞察她的真实情绪。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
夜婴宁微微迟疑。不敢转身就跑。也沒有上前迈步。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该怎么说。该说什么。
说我丈夫出国执行任务。我们可以尽情偷情。还是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我再也不想做背叛婚姻的事情。
哪一种。都太可笑。
她咬牙硬撑。一路小跑着。上了宠天戈的车。
前排的司机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恍若根本沒有看到她一般。直到宠天戈无声地做了个手势。司机才缓缓地开动起车子。
“幸好你在家。否则我还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中海这么大。大海捞针并不是那么容易。”
他自嘲地轻笑出声。自己再一手遮天。总归是凡人肉体。哪有外界吹嘘得那么手眼通天。
夜婴宁嗅到宠天戈口中的淡淡酒香。这才明白他为何沒有亲自开车前來。一怔。她轻声问道:“你刚刚在应酬。”
他但笑不语。并不打算告诉她。那是很重要的一场同学聚会。他费了许多力。一连喝了九杯白酒算赔罪。这才得以脱身。
ps:感冒。今日无加更。大家早睡。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