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魏延安要死皮赖脸起来, 林爱青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的，而且现在是在娘家住着，林爱青也不想跟魏延安闹矛盾让父母担心。

徐父这事，错了就是错了, 一时找补又能找补得回来多少, 要林爱青说啊，就得让徐父吃个教训，以后别动不动就思想出轨。

再说了, 徐父现在这样被人要挟, 人还不是他自己招惹上的。

她就不乐意粉饰太平, 有什么直接闹开说开, 能过就过, 不能过早点散了, 也比强凑在一起要强。

原则性的问题, 从一开始就不能犯。

至于魏延安说考虑到徐向阳，要林爱青来看，徐向阳就是被他们所有人护着, 才给护成那样非黑即白, 一派天真的性子。

林爱青心里总隐隐觉得徐向阳配不是许清, 就是这个原因, 当然她不否认，徐向阳比起从前成长了许多，但跟许清相比，还远远不够。

最重要的是, 徐向阳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他已经成年了。

听到林爱青的想法，魏延安觉得很危险，要说徐向阳非黑即白，他觉得林爱青才这样，当然他这时候也不敢跟林爱青辨什么要给犯错机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话，这不是找抽么。

这种时候，势必是要跟林爱青统一立场的。

说完这事，林爱青又问起回京的车票的事儿，这趟回来，他们也呆不了几天，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

因为夏季招生，新学期开学，铁路上肯定会有很大的压力，林爱青还带着孩子呢，得在高峰前走才行。

而且魏爷爷那里实在是想小猴子想得慌，每天得魏延安抱着小猴子去给太爷爷打个电话，咿咿呀呀的聊上几句，魏爷爷才能睡得好。

赶在离开前，林爱青陪着林母去了趟精神病院，又跟齐教授约了时间，一家三口去她那里吃顿饭。

这次一回家，林爱青就听说，林卫红思想上似乎是转过自己那道弯儿了，不再执拗，能心平气和地同人相处，也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

听说就在前不久，林卫红还主动跟医生提起过林爱青，向医生忏悔她曾经的行为。

林父林母都高兴得不得了，为人父母一辈子，最盼的就是儿女健康平顺，兄弟姐妹之间关系能够和睦，仅此而已。

林卫红的病，把一家人都折腾得够呛，也亏得家里还有点底子，林家栋夫妻和林爱青夫妻都十分孝顺，不然家里早被拖垮了。

林爱青这趟过去，也是医生曾向林父林母提起，希望林爱青能去医院跟医生聊一聊，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对林卫红的病有所帮助的。

毕竟林卫红所有的偏执和幻想，大多跟林爱青有关。

医院里，林卫红坐在病床上，摸着自己的被子看着窗外的大树，任骏峰还是结婚了，哪怕她后悔求他也没有用。

这一辈子，所有人都好好的，跟她一样重生回来的任骏峰，也同样好得不得了，只有她，和上辈子一样，越过越差。

林卫红并不是个会反思自己的人，但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去想。

到底，是怎么走到了今天的地步的。

这段时间林卫红不光反思自己，还总是会想起火车上任骏峰最后同她说的话。

他说，上辈子，她死了后，孩子就一直没有放过过自己，孩子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把妈妈给逼疯的。

孩子从来就没有嫌弃过她的意思，而她林卫红，却把孩子的一句气话记了一辈子。

话到最后，任骏峰反问了林卫红，到底是孩子逼疯了她，还是她逼疯了孩子。

永远无止境的比较，把自己和林爱青之间无法弥补的差距，全部强加到儿子身上，逼着他上进，逼着他一定要比表弟优秀。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比较，林卫红自己要跟林爱青比就够了，为什么非得逼着孩子也比呢。

“你没看成心理医生，儿子却一直在心理医生那里拿药，我们走后，是爱青一直在照顾儿子，甚至于连我们的墓地，也是爱青选好，花重金买下的。”

“秀秀离婚，是爱青把她和孩子接到城里，安排她进工厂工作学习，帮助她一点点把生活过起来的。”

任秀是林卫红和任骏峰的大女儿，林卫红一直不愿意提及，是因为回城的时候，做为女儿的任秀被留在乡下，每年只过年过节能和父母团聚，到年纪就在乡下结了婚。

“当年岳母本来是要把工作留给你的，哪怕你和我结婚，岳父岳母不同意，也是打算留给你，后来是岳母在车间几次晕倒，没有办法，工作才让爱青顶职的。”

“其实中间岳父有写信让你回城，但你看都没看，以为岳父还是骂你，一把把信烧了。”

“还有……”

“不要说了！”林卫红闭上眼睛，脑子里的任骏峰却在不停地说，他说，儿子一辈子都在和抑郁做抗争，一生未娶，林爱青死后，是林爱青的孩子一直帮扶着这个表哥。

他还说了很多，她一厢情愿认为，却偏偏与事实真相背道而驰的事情。

林爱青是真孝顺，但她的生活也真没有林卫红想像的一帆风顺，在工厂车间三班倒的工作，未必就比下乡轻松，林爱青走的每一步，都付出了许多的努力，并不是她想的那样，都是不劳而获的。

厂里父母住的房子，也确实是林爱青出了大头买下的，那时候林家栋和李凤仙闹离婚，她和任骏峰手里根本没有，哪里能顾得上父母那边，只有林爱青。

想到林家栋和李凤仙离婚，林卫红心底一慌，她最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林家栋最近有点烦，以前运输队有个兄弟，出车的时候遇到劫匪死了，留下孤儿寡母，运输队一直照顾着，林家栋也没见过人，更不认得，每次就给凑点份子。

因为留下的媳妇还年轻嘛，运输队里的老爷们私下里都管人叫小寡妇，见着人面才管叫弟妹。

前阵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寡妇找上林家栋，说要坐他的车回娘家，明明先前都是坐另外一个师傅的车的，不过都是自已人嘛，也还顺路，林家栋也没多想，就捎了。

这一捎就没得完了，聊上几句后，那小寡妇就打蛇随棍上，对他格外黏糊，嘘寒问暖，煲汤送水，体贴得不得了。

林家栋挺安于现状的一个人，李凤仙现在有正式工作，家里家外一把抓，不用他操半点心，儿子听话懂事，夫妻俩最近都琢磨着是不是要再生一个妹妹了。

小寡妇多凑上来几回，林家栋有些烦了，再温柔大方又怎么样，跟他家凤仙还有得比呢，而且他瞅着就是那么没有立场，乐意给别的男人养孩子的大傻冒儿？

林家栋不假辞色，小寡妇就有些头疼了，不说了林家栋家里母老虎特别凶，喜欢温柔小意，突然被打动吗，怎么跟那人说的不一样！

而且那人可说了，林家栋有技术，就是犯了错误，运输队也不会开除他，正式工稳稳当当的，单位还给分了套房子，家里爹妈双职工，以后那房子也是留给儿子的。

小寡妇都盘算好了，等她和林家栋结了婚，林家栋工作不变挣工资养家，她们娘俩再搬到林家栋那里去，自己家的小屋子可以租出去，也是一份收入。

至于李凤仙和林磊，小寡妇一点也没放在眼里，当妈的都舍不下孩子，等林家栋把婚一离，李凤仙肯定是要带着孩子走的。

结果林家栋什么情况，居然一次两次地拒绝她！

小寡妇回去仔细想了想，痛定思痛，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走温柔贤淑那一挂，可以野一点，反正林家栋总出车，虽然不是长途，短途也有个一两天的，到时候车上做点什么，一来而去的，不信他不沦陷。

就算短时间内，林家栋舍不得跟李凤仙离婚，那做对车上鸳鸯，只要林家栋肯给钱给她也是不错的。

一个人拉扯一个半大孩子，实在是太难了，她又没有工作，又没有手艺，光靠着厂里补贴，运输队资助，日子是真的不好过。

还是成个家好，这家还是得男人来养，本来小寡妇的目标不是林家栋来着，她再下作，一开始也不会奔着拆散人家庭去，但这不是有人找上门来，提了林家栋这个人么。

这一看，小寡妇就看上了，林家人都长得好看，林家栋长得也不错，不是太高，但也尽够了，又有本事能赚钱，比她最开始的目标还年轻个十来岁，年轻那方面肯定好。

小寡妇这才打算好，李凤仙就找上门来了，林家栋告的状。

李凤仙泼起来是真泼，尤其是在小寡妇想破坏她家庭的情况下，李凤仙的战斗力直接就爆了，小寡妇还真不是李凤仙的对手。

再说了，送衣送汤，嘘寒问暖那都是确有其事，否认不得，小寡妇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家里还给李凤仙砸了一通。

李凤仙骂完，丢下一张大团结，末了还告诉小寡妇，是林家栋让她来的，拍拍屁股就走了。

小寡妇哭天抢地一阵，发现四舍邻里只有看笑话的，没有上前帮忙的，最后只抹了眼泪，把钱捡上，夹着尾巴进了屋。

闹了这一通，小寡妇自然不敢再从黏糊林家栋了，在路上远远地见着林家栋也只是忍不住要啐一口，再绕路走，没种的男人！

林家栋可不管小寡妇怎么想他，他现在日子过得好着呢，尤其是这次事后，李凤仙对他更温柔了，每天给伺候得舒舒坦坦的，没有小寡妇，工作也顺心了，真是哪哪都好。

这事林爱青和魏延安回家前就已经落幕了，李凤仙跟她说起这事时还一脸甜蜜，说她哥懒散归懒散一点，但对这个家对她是一条心的，话里话外，全是满足。

到了医院，林母领着林爱青去了医生那儿，聊完后，林母去看林卫红，林爱青去外头等着。

精神病院和林爱青想像的并不一样，挺安静的，要不是总有医生护士路过，精神病人自己在院里运动，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环境又安静，看着跟世外桃源似的。

林母陪了林卫红一会才出来，“你要不要去见见你姐，医生说她可以见你的。”

“还是不要了，等她彻底好了吧。”医生是说她可以去见，但有一定的几率会再度刺激到林卫红，不知道是好是坏，林爱青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

林母点了点头，不去也好，就这样平平和和的，她每次来精神病院的心情也不至于那样沉重。

这次从医院回来，林母心情明显要好不少，“你姐说想吃我做的藕丸子，等藕上市了，我得多做点，就是你离得太远了，不然还能给你捎点，小时候你们姐俩，最喜欢吃我做的藕丸子了。”

林爱青笑，小时候林母工作忙，在家做饭的时候得看班次来，但每年湖藕上市，林母都会做很多藕丸子，炸了可以给她们当零食时，平时还能做菜吃。

“我得让你哥问问，看到时候有没有跑京市的长途，到那时候小猴子都能吃点米汤之类的了，藕丸子开汤也好吃的。”林母想了一下，把林家栋给想了起来。

“妈，哥最不爱跑长途了，嫌累。”毕竟是亲哥，林爱青还挺了解林家栋的。

林母眼一瞪，“给妹妹送点吃的怎么了，我看他就是你嫂子惯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亲妈发话，林家栋还能说什么，只能应了下来。

齐教授家里，林爱青和魏延安抱着孩子提着礼品到时，方庭长和方谨言正在讨论一个案例，齐教授则在厨房忙活。

一屋子男同志，就齐教授一个人忙活，林爱青放下东西，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至于魏延安，则抱着肉团子坐到了沙发上，方谨言收材料的时候，方庭长正眼巴巴地看着小猴子呢，小猴子也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小猴子不怕生，很大程度可能也是因为亲爹随手把他交给别人抱的缘故，见方庭长喜欢，魏延安就问要不要抱抱看。

这还有什么说的，方庭长手一抬，小猴子就坐到了方庭长的怀里去了。

小家伙还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方庭长，然后……举起肉手，去扯方庭长浓蜜的眉毛。

方庭长眉毛不光浓密，还长得特别长，眉尾微微下垂，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小猴子也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盯着方庭长看的，心里可能在想，这个爷爷不一般。

林爱青在厨房瞅了一眼，心都提起来了，她每次来齐教授家里，遇到方庭长都十分拘束，无他，方庭长实在是太严肃了。

结果方庭长任小猴子扯，脸上一点都没有不悦的表情，眉眼还弯起来，明显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样子对小猴子是喜欢的。

方谨言看着这一幕，心口微痛，他原本是不打算成家的，但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

他想，他或许可以找个父母满意的女同志结婚，或许也可以试着重新去接纳一个人进入他的生活，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一起照顾双方的父母，最好再有一个孩子。

林爱青在厨房里忙着，先前信里齐教授只说方谨言和那姑娘的事黄了，没说具体原因，这次林爱青来，齐教授才忍不住把这事说了。

这事吧，齐教授还真没法跟别人说，就林爱青了，虽然年纪小，但真是忘年交一样，林爱青也不是大嘴巴的人，跟林爱青说齐教授也放心。

当然也是憋得太久了，再不找个人说说，齐教授自己也受不了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玩弄别人的感情，是很好玩的事吗？”齐教授搞了一辈子学术，还真不会骂人，最生气，也只这样说。

你要说有什么苦衷，齐教授也去程家了解过，根本就没有，程卿的父母都不知道她跟方谨言处对象的事，分手后没多久，程卿就离开了江省，据说是去了亲戚家做事，具体的齐教授也懒得再问了。

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伤人的心了，每每看到方谨言如今沉默又克制，齐教授心里就特别不好受。

她原以为程卿会是方谨言乏味人生里的一束光，没成想，程卿是将方谨言彻底推入黑暗的凶手。

齐教授都不知道，方谨言到底能不能从这段情伤里走出来，至少现在，她是不敢逼他的，实在是方谨言那一场病，吓坏了她，方庭长也是一样。

林爱青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当初明显是那女同志更主动的。

她也没敢提当初她看到的那一幕，只轻声安慰，“时间是良药，都会过去的。”

现在也只能是这样想了，齐教授轻叹一口气。

这次过来，因为书已经交给了出版衬，林爱青和齐教授专业问题聊得少了，话题的中心大多在小猴子身上。

小家伙不怕生，又活泼，齐教授和方庭长都喜欢得不得了，尤其是方庭长，他不说话，但抱着小猴子的时候，明显表情更加明朗，林爱青和魏延安把孩子接过去也就算了，齐教授想抱抱，方庭长明显有些不乐意。

“说什么稿费不稿费的，我也没帮多少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你到时候把样书寄一本给我就成。”齐教授这么多年，可不止指导过林爱青一个，说要分稿费给她的，林爱青绝对是寥寥无几中的之一。

说实话，有林爱青这一句话，齐教授心里就十分欣慰了。

林爱青也没非得在这里就得齐教授应下，提了一句后，就聊起别的话题，反正到时候样书和稿费她都会寄过来的。

从齐教授家回去后，林爱青就要开始收拾回京的行李了。

“要是过年太冷，就别回来，等天气暖和回来就挺好的，别冻着孩子。”林母帮着林爱青收拾，再把家里的一些能放的坛子菜什么的，都给林爱青装上，“上回带的白辣椒老爷子喜欢吃，你多带一点。”

林爱青正好奇家里怎么会有白辣椒呢，林母就说一部分是自己试着做的，还有一些是满妞送过来的。

现在满妞除了运输队的工作，还负责采购，来省城的时候，给林母捎的，林爱青这次回来，给满妞那里去了电话聊了两句。

不过公社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满妞抽不出空来，林爱青的时间也不够再回趟公社的，只能以后再见。

回京的那天，是徐向阳陪林母送林爱青和魏延安去的火车站。

“谢了。”徐向阳提着行李跟魏延安挤上车的时候，突然特真诚地跟魏延安来了这么一句。

魏延安拍了拍徐向阳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爱青，记得帮我把东西捎给许清。”魏延安站在月台上，还不忘叮嘱林爱青。

虽然提前了走，但火车上还是有许多人，上车的时候小猴子被挤了一下，正不高兴呢，林爱青在哄他，闻言点了点头，“放心，一定会送到的。”

“妈，你要跟我爸保重好身体。”魏延安则在一边同林母道别，林母点头，抹了抹眼睛。

林爱青哄好小猴子，抱着他也跟林母道别，“跟外婆再见。”

要说林母最舍不得的，还是小猴子，小猴子跟林母早熟了，见林母伸手想握他的手，还以为是要抱他呢，直接就往窗口扑，林爱青赶紧把他抱住。

“小心着点孩子。”林母吓了一跳，立马就训林爱青，训完又叮嘱，“路上小心点，多顾着些孩子，多写信回来，多寄照片回来，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别不当回事啊……”

林爱青点头，眼眶微湿。

小猴子还不知道什么是离别，刚刚扑出去被妈妈抱回来，他觉得很好玩，攥着自己的肉手就看着林爱青笑，然后直直往外扑去，林爱青一看他笑成那样，就知道不好，赶紧把人抱稳了。

果然被妈妈抱回来了，小猴子觉得更好玩了，又要往前扑，魏延安赶紧把行李放稳当，赶紧把孩子接了过来。

到了爸爸怀里，小猴子还不乐意呢，想要林爱青继续陪他玩，身体又往前扑，魏延安把他往前一送再捞回来。

好吧，还是爸爸更有意思，小猴子一下就开心了，咯咯直笑，拍着他爸的肩膀，示意他再来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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