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严教授将信将疑的打开信封, 先入目地就是顾鹤之实在不怎么样的笔记。他皱起眉, 不理解的拿着论文质问杨文勒。
“你说的是这篇论文?谁写的?”他说着又看了看裹着论文的信封, 上面的发出单位是不知名的邮局, 而且署名也是佚名。
他有点儿不高兴。这么火急火燎的把他从午睡中叫醒, 就是为了读这篇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论文的东西?
那时候,大多论文和稿件都是手写的。大部分有学识的人一般字迹都不错。因为如果字迹不好看的话,把手稿拿出去实在有点丢人。所以有时候以字取人也不是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严教授更是老一批德高望重的教授了, 年纪越大的人,对于这些细节方面要求就越严苛。
显然, 这篇论文的作者字迹完全不达标。
“不, 严教授, 您先别这样急着下结论, 就好好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吧!”杨文勒着急,严教授显然和他犯了一样的错误。
看杨文勒这么郑重其事的担保这篇论文,严教授看在他的面子上, 勉强拿起老花镜,艰难的辨认文论上的每一个字迹。他眼神本来就不好,顾鹤之字又太难看。瞧了半天, 连开头那两百字的摘要都没读完。
杨文勒心里着急,从严教授手里夺过论文, 一字一句的朗诵出来。
严教授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等杨文勒读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最后他读完所有的文献综述, 严教授的反应和杨文勒之前看这篇论文时的惊愕一模一样。
“这……这……这真的是在国内写的?不会吧?”教授又急急忙忙抓过信封, 细看了遍上面的邮戳, “清水县?这不是在搞工业区的那个县吗?”
杨文勒点点头:“我也怀疑这可能是某个在海外从事这方面研究的教授寄回来的论文。应该是响应了号召,打算为了我们改革开放作出一份贡献。只是又怕有什么变故,所以不敢露面。什么清水县,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方法罢了。”
严教授撸着自己茂盛的胡须:“说的有道理。但就只有这一封信是不够的,恕我直言,这位同行说的看起来都有那么点道理,但我有很多地方不理解也没办法苟同,到希望能和他好好的聊聊。”
“我同杨教授您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我才会这么急着来找你。正好下一本刊物就要印发了,我为什么不借着这本刊物和这位不愿意暴露姓名的同行做一次隔空辩论呢?”杨文勒提议。
严教授连连点头:“主意不错,但是,这篇论文谁写?”
杨文勒被卡住。
这的确是个要紧问题……他来找教授就是这个原因。
他其实自己也有不少疑惑和不认同,但他不敢写这篇论文。
作为一名学者的敏锐感官,让他能够看出写这篇论文的那位同行,有着极其深厚的学术功底以及可怕的逻辑严谨性。而且他那字里行间显示出的毒舌文风,也让杨文勒心生畏惧。
他心里很想反驳这篇论文提出来的诸多观点,但他几乎能够预想到,论文发出去之后,会被这位同行贬得体无完肤。
杨文勒作为国内知名大学的经济系主任,面子问题还是很重要的。像这样丢面子的情况,至少在现阶段,他作为国内经济领域学术重建的精神领袖之一,是丢不起这样的人的。
很显然,杨文勒意识到的事情,严教授也明白。刹时就觉得这个来找上门的晚辈,有点不厚道呀。他这么大年纪了,不能为了一篇论文晚节不保吧。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杨文勒和严教授面面相觑,都不肯做出让步。最后,他们决定甩锅。
杨文勒将这篇论文抄写了遍,然后影印了数多分,广泛的在同僚之间散播。希望能有功底扎实又不怎么在乎脸面的活雷锋出现。
可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每个人看到这篇论文都无比的惊诧,表示自己有很多疑问和不赞同。可最终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要写这篇论文。
大家既然能被聚集到这所顶尖的大学,实力多多少少还是有的。这让他们能够十分清晰的看见自己同这篇论文作者实力之间的天渊之别。
他们不会这么傻,把自己的脸丢在地上为别人做嫁衣。
而且还是在现在这种保守的七八十年代,学术风气完全没有后世这么开放。如果要是在一本全国级的论文刊物上出了大洋相,这个笑话可以被人笑上一整年,甚至更久。
无奈之下,杨文勒只能把所有对这篇论文有兴趣的教授和讲师都召集起来,成了一个学习小组,专门一起讨论。八个人齐心合力,和写上一篇论文,同样以佚名发表。
经过三天三夜的拉锯战,一篇长达八万多字的论文终于成型
杨文勒马上让手下的人去排版,花了重金,就印了十多本。这是不对外公开的特别版。每个参与的人拿一本,剩下的几本都发往清水县邮局。反复多寄的几本,就是怕寄丢或者弄错。
当那几本特别版的论文交到邮局的时候,八个人都到场了。
这八个在国内经济学领域都有头有脸的学者,郑重的将这几本论文交给邮递员,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寄到清水县邮局,千万不能出差错。
一众人煞有介事的样子,让邮递员还以为他寄的是什么金砖块呢!闹了半天,不过也就是几本书嘛!
“篇论文会寄那位同僚的手里吗?”凝视拿着包裹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走远,严教授心里有些忐忑。
“但愿吧。”杨文勒也是不确定极了,但是他由衷的希望书能够被寄到那位同僚的手里。同时也异常的希望,这为同僚能帮他们解答心中的疑惑!就是有些不夸大的说,落后了十多年国内学术,基石能不能提前建立起来,就看这篇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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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小朋是清水县邮局的一名小小邮递员。
早上五点的时候,城里的人大都还在睡觉,他就早早的起床。刷牙洗漱,穿上制服,兴致冲冲的去上班。
这一个月来,他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起以前的懒散,他突然变得格外勤奋和向上。什么事情都争着做,整个人都好像阳光灿烂了起来。
这一切都归功于,他终于同他交往了很久的对象求婚。而且对象也答应了。
他对象可是县城上最漂亮的女人,他居然能够娶到她……彭小朋真是做梦都要被自己笑醒。
周围的人也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彭小朋的未婚妻,虽然样貌极其出众,结婚的条件也苛刻得让人望而却步。
她母亲明确放出狠话,要娶她女儿的,没有三响一转想都别想!
三响一转啊!这连一线的大城市都不一定凑得齐,更不要说他们这个十八线的小县城。
里面光是一件,所需要的钱加上工业券,就要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干将近一年的工资。四件玩意儿就是四年啊!那个年代婚姻都还讲究媒妁之言,见一面看得对眼就迅速拍定了,顶多就是再谈上一年半载的恋爱。哪里有人等得起四年呀。
可彭小朋就是运气好。
一个月前,他给青河村送邮件时,莫名收了一百块钱的外汇券。这笔天降横财,让彭小朋成功的买了一台缝纫机。再加上他早年攒钱买的手表和单位里配置的自行车,这三响一转,他可就已经凑满三件了。
当天他就捧着缝纫机和手表去向对象求婚。
果然,丈母娘看到缝纫机和手表,还有彭小朋骑来得那辆结实的凤凰牌三八大杠,笑得是合不拢嘴。
当时她也年轻,看到自己姑娘长得这样俊俏,就放出话来,一定要凑满这四件才能嫁。
原本以为姑娘长得这么好,一定不会缺乘龙快婿。
可谁知,他们这个县就是这么穷呢!硬是一个能凑齐的都没有。
耽误着耽误着,姑娘年龄就越来越大。处境也变得极其尴尬。
现在要是把要求降低的话,自家姑娘就成个笑话了。到时候进了婆家,还不知道怎么被嘲讽。但如果不降吧,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件事儿。
好在,自己的姑娘果然运气好,救星还是有的,没想到这个小邮差居然真的凑满了三件,再努力努力,第四件指日可待。
可是……那第四件音响,却是里面最贵的没有个三四百块钱,绝对下不来。
彭小朋工业券是差不多凑齐了,但这三四百块钱,让他怎么都拿不出来呀。他一个月才几十块钱,为了买手表,已经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想要再凑齐三四百,还要一两年的时间。
彭小朋满心以为自己凑齐了三件,丈母娘就会松松口。
可这丈母娘倔得像头老母牛,根本不做任何妥协。虽然自己求婚成功,那漂亮姑娘,差不多半个人都是自己的。
但彭小朋是愁呀,虽说是自己的,但就只是看得见摸不啊!那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抱上媳妇哎!
彭小朋叹着气,甩了甩脑袋,他将所有丧气的想法都抛出脑后,勤勤恳恳的上班去。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就好好的工作赚钱吧。
他从拣配员手里接过即管辖的区域,今天要送的邮件。
出发前他总是有习惯翻查一遍邮件,然后照最佳路径重新排列下,这样他就能够顺利地在最短时间内,把全部的邮件送达。
突然,在送达的信件里,看见了一个对她有着特别含义的地址。
清河村知青点!收件人是佚名!
彭小朋一颗心怦怦狂跳,佚名……佚名……他想起那个面容隽秀,出手大方的年轻人!上次那一百块外汇券,就是他给的。这次,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好运呢?
一路上,满脑子都是期待和忐忑。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好不容易和上次一样来到了知青点。
恰好,又看见了顾鹤之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脸上盖着本杂志遮阳光小憩
彭小朋这下可不敢对顾鹤之耍大爷脾气,他锁上自己的自行车,拿上邮件,小跑到顾鹤之身旁前站定,恭恭敬敬的弯腰,在顾鹤之耳边小声说道:“这位好同志,您的邮件。”
顾鹤之起先没有什么反应,彭小朋还以为他睡着了没听见。刚想再说一遍,顾鹤之才懒洋洋慢吞吞的抬起手,把脸上的杂质拿开,脖子都懒得动,光是眼珠不断的往旁边瞟。
脸上没什么太大表情,但这一系列轻微又生动的肢体动作,充分的告诉了彭小朋,他正因为午睡被打扰而不高兴。
顾鹤之瞧见又是这个邮差,心里的不高兴就加了几分,压着刚睡醒还有几分暗哑的嗓音,一字一句的提醒道:“大门口有邮箱。”
他之前特地差使蒋建国把邮箱钉到了知青点的大门口。谁知道这邮差眼神依旧不咋地,这么大个邮箱在他面前竟然还看不到。
顾鹤之生气起来气场很足。特别是被这种不喜欢的人,半途从睡梦中叫醒的时候。
虽然通常他都不会表现出太大的表情动作,但总会让人觉得身周像是有低气压萦绕,迫得人说不出话来,直直冒冷汗。
彭小朋那哪里见识过这么严重的起床气,被吓得双腿都像是得了抽搐病似的抖。
但已经走到人旁边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吓得落荒而逃吧。
于是彭小朋脖子一伸,咬牙从嘴缝中挤出几个字:“您的……您的文件。是上次……的佚名。”
顾鹤之皱着眉头思考了会儿,像是在搜寻佚名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他并没有把写论文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是有那么回事儿。
可他还是不想接那份邮件,脸上多少有些嫌弃。之前写论文也只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没想到真的有结果。啊……但是他对这结果并不感兴趣,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丢到邮箱去吧。”顾鹤之懒得管,说完将杂志盖在脸上,又要和周公同同游去。
“可这是挂号信,必须送到您手上。”
顾鹤之起床气弱了几分,彭小朋终于可以顺畅说话。他看顾鹤之还想睡,赶紧喊了声。
顾鹤之现在对这邮差厌弃极。可又想一想,再继续僵持下去,消耗更大。
于是他不得不伸手接过了信封。
一共有两封邮件,一大一小。
大得手感看起来像本书,他随手就在彭小朋面前拆了。开花似得草草翻了遍,就知道那一封小的信里是什么。
“你有事吗?”发完杂志,顾鹤之才发现彭小朋还站在身边。
顾鹤之的眸色很浅,太阳照射进来的时候,透明的就像是玻璃体。这样浅色的眼眸,很容易让有种仿佛它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把人心看穿的错觉。
彭小朋对顾鹤之其实很怵,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他竟然真的就把心里所想的给喊了出来:“这位先生,能不能借我四百块钱!”
这句话一出,彭小朋的脸就刹那间像是被烫伤了似的黑红黑红!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什么让他觉得眼前这个虽然年轻,但气场一点都不弱的男人,会借给他钱,而且还是四百块钱?!
他真是想钱想疯了!
彭小朋觉得自己真是丢脸极!想趁着顾鹤之还没反应过来,掉头拔腿就跑。
却被耳边传来的一声低低的笑给勾回了脚步:“你缺钱吗?”
那虽然是声笑,却不带什么嘲讽的意思,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友善。彭小朋从中听到了些愿望可以实现的可能性。
他惊异的定住脚步,又低头看顾鹤之。
就见这奇怪的年轻人,已经从躺椅上坐起,漂亮修长的指尖夹着内封薄薄的小邮件。
原本清亮隽丽的眼睛眯着,就显得有些狭长。鲜艳的嘴唇往上勾,半笑不笑的样子。看上去倒像只正在盘算着什么的狐狸。和方才将他叫回来的和善声音不太搭调。
彭小朋心里又打起鼓来。难不成刚才所谓的和善自己的错觉?这使得他人虽然被勾回来了,但依旧不敢乱说话。
“你很缺钱?”顾鹤之又问了遍,声音里的平和和刚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彭小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他怔愣的点了点头。
顾鹤之眼中的算计越来越浓,但脸上的笑却越发亲切,他抬起手,把那封薄薄的似是什么都没装的信封递到彭小朋面前:“这个送给你。”
彭小朋奇怪:“不,不能收您的信。”
他要他的信做什么?他又不缺给自己写信的姑娘!
“这是封佚名信,准确来说不属于任何人。”顾鹤之放缓了声音,有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末了,他看着彭小朋怔愣地样子,笑着又加了句:“明天中午记得过来收件。可能还要寄封信出去。”
彭小朋理智告诉他,不能够接下这封信,但心中的欲.望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后来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洗脑,不知不觉中,就接过了这封信。
等到他差不多将清河村的邮件都派送了,转头回邮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份来历不明的信。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偷偷拆开一看。发现竟然是张杂志社的汇款单,上面竟然有400块钱!乖乖,那个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家伙,竟然真的在杂志上发表了文章!
而且……还将这400块钱送给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天下竟然还有不要钱的人?他觉得不可思议,要么就是那年轻人疯了,要么就是他已经富有到根本就不在乎这400块钱。
上百块都不在乎的人……彭小朋在微凉的秋风中打了个颤,究竟是要多有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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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点那边,彭小朋刚走,苏怀夏正好端着从田里摘下来的新鲜蔬果走进来。
看见顾鹤之送出去的信封,就觉得好奇:“你把什么东西送给人家了?”
顾鹤之坐在躺椅里晒太阳,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将手背到脑袋后:“钱。”
苏怀夏皱眉:“顾鹤之,你怎么又随便给人家送钱!”
顾鹤之老有这个毛病,动不动就喜欢给别人送钱。就算是苏怀夏也不明白,顾鹤之有些时候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给人送钱很奇怪吗?”顾鹤之听了苏怀夏带了些指责的话,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用钱解决事情更轻松方便的方法吗?”
苏怀夏抽抽嘴角……那是你吧!赚钱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个天大的难事了啊!哪里经得住这么花!
她不想再和顾鹤之这样的变态说话,提着菜篮子走进厨房。
今天知青点大部分人都去县上办最后的回城手续,所以留守的只有苏怀夏和顾鹤之。至于回不去的苏怀曼,也想跟着去看看,万一能遇上什么机会呢?
苏怀夏端着篮子进厨房炒菜。
清水村的回城办事机构效率不咋地,今天晚上知青点里的其他人是回不来了。于冬清几天前也被人接走了,所以今天晚上,就只有顾鹤之和苏怀夏两个人,苏怀夏打算做得简单点,否则吃不完浪费。
顾鹤之发现苏怀夏要做菜,身上的所有懒虫都瞬间驱散,腰上一挺,就从椅子里跃了起来,跟在苏怀夏身后,麻溜的走进知青点。
看到今天的午饭不是佛跳墙,他脸上所有期待的神色都骤然崩塌,沉了口气,凝眉抿唇,很是失望:“不是说好三天的佛跳墙吗。这都快一个礼拜了,我还一顿都没吃上呢!”
听到三天这两个字,苏怀夏就忍不住牙酸,扭过脑袋恶狠狠的瞪了眼顾鹤之:“你以为佛跳墙这么好做?鲍鱼,海参,耗牛皮胶等等八样山珍海味,让我在这个小村哪里这么快能帮你找齐!我不是要托人帮送过来吗!才过了一个礼拜,那我托去了信才刚刚到呢!”
顾鹤之想想也对,可再想想,眼前明明就有三天佛跳墙的兑换券,但只能每天巴巴的想着不能吃,就觉得无比的丧气。
他垂着头,走回到餐桌边。软趴趴的靠在这背后的墙面上,觉得人生灰暗。
突然,看见手边的本新送来的杂志。脑中回忆了下刚才草草翻过时在眼前闪过的些许信息。
他就忍不住嘴角挑起丝冷笑,两根手指又捏过那本杂志,快速的又翻阅了遍。边翻,脸上的冷笑就越来越猖獗。
整本杂志翻完不过也就五分多钟的时间,可那本杂志,要整整□□万字啊!
心情不畅快的顾鹤之似乎找到了出气筒,在熟悉的地方又找出了稿纸和笔,不假思索的提笔就来。这次比上次写的更加流畅,不过是苏怀夏洗好肉放到蒸笼上蒸的那三十来分钟的时间,顾鹤之就写了快一两千字。
如果不是手写的速度限制了他,他可能早已经完成了篇八千字的论文了。
整篇文章言辞犀利,短短只有八千字的篇幅,就把那篇字数是他十倍的长论文给怼了筛子。如果八个执笔者中有心理素质稍稍不过关的,看了之后恐怕要哭。
那边,苏怀夏处理好粉蒸肉,放到了蒸笼上。前期工作就准备的差不多。这种肉要慢慢蒸,才能够使得肉质酥透。农村的土灶台,耗时又格外的长,基本不蒸上一个小时,没有办法达到苏怀夏要求的。
苏怀夏当然不会在厨房里傻等上一小时。她洗干净了满是油渍的手,打算去安抚下顾鹤之受伤的心灵。她几乎能够想到,这位执着的吃货,脆弱的心灵上一定受到了暴击。甚至能还能够幻想出顾鹤之顶着满头乌云,蹲在墙角散发丧气的样子。
但是当她走到餐厅,前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正在奋笔疾书的顾鹤之哪里有什么丧气,反而是唇角邪恶的上钩,双眼微微眯起,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光。如果给他脑袋上加上两个腥红色的小角,背上挂对蝙蝠小翅膀,再加上一根有箭头的尾巴,妥妥的就是只恶魔啊!
而且,还不是让人最惊诧的。最让苏怀夏觉得顾鹤之被上了身的事情是——他竟然在写字!这挪动一下身体都不愿意的懒货,竟然在写字!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你……在做什么?”苏怀夏好奇极了,忍不住凑过去一看,眼睛里立即就爬满了顾鹤之那像是绿头苍蝇似的乌糟糟笔迹……太辣眼睛!
苏怀夏:“……”果然是她的男人没错,这一手丑的令人发指的字也没谁了!
明明是个天才,各方面都这么完美,为什么就不肯练下字呢?!
哦……当然是因为懒……= =
顾鹤之对苏怀夏不会有什么隐瞒,他边写,边兴奋的坏笑:“写论文。”
苏怀夏满头黑线:“你这样的字,你们教授看得懂?”她还以为顾鹤之在写自己的学位论文呢。
顾鹤之听出了苏怀夏的误解,但懒得解释,就只是顺着她的问题往下回答:“大概看不懂吧?”
如果真的是他的学位论文,他才不会手写呢。顾鹤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字能看懂的没几个。可这不是写给杂志社那批水货的吗,他们看不看得懂,顾鹤之才不关心,只要自己爽了就好。
“看不懂你还写!你其他的学位证是怎么拿到的!”苏怀夏真的很好奇!
顾鹤之这个懒到连打字都不愿意练的人!字又这么差,他的那些导师到底是怎么看懂他的论文的?
顾鹤之这下终于抬头用他那惯常的奇怪眼光瞧苏怀夏:“雇了个打字员,我说他听写。”
苏怀夏:“……”万恶的资本主义!
可转念一想,顾鹤之是被自己骗来乡下的,这里可没有什么打字员,也没有什么抄写员。
她知道顾鹤之也和平常人一样有着拖延症。不到死线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手写论文的!今天他竟然在这里写论文,又说明截止日期快到了。
她又在看看顾鹤之那一手惨绝人寰的字……他的教授看了,估计要吐血。
“算了。”苏怀夏叹了口气,“我帮你誊写一遍吧。”说着,她从顾鹤之手里拿过纸和笔,撕掉最前面的两页,坐到他身边,开始对着原稿誊写。
看了十个字后……苏怀夏放弃了……= =
她太高估自己!原本以为上辈子和中年版顾鹤之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能看懂年轻版顾鹤之的狗爬。
但是!看了十个字,她才惊诧的发现,中年版的顾鹤之,明显已经为了迁就她,练!过!字!了!ORZ……
现在这草稿纸上的这些,在苏怀夏眼里,和乌头苍蝇真没什么太大区别。完全……看不懂啊喂!
“要不……”苏怀夏把草稿纸递回给顾鹤之,小脸皱成了包子:“你给我念念?我听写?”
顾鹤之:“……”那满脸嫌弃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怀夏:“……”那满脸对我的嫌弃表示奇怪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的字写成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嘛!
苏怀夏用更加嫌弃的表情,把顾鹤之投过来的质疑给怼了回去。
顾鹤之默然。知道自己在表情赛上根本比不过苏怀夏,于是默默展开信纸,把先前写的两千字,逐字逐句读了出来。
苏怀夏边听边写,她那手下过苦功夫的行楷流水般在信纸上流淌开来。
顾鹤之眼角眉梢间瞟到这手工整漂亮像是艺术品般的字迹,忍不住惊讶的夸赞:“你的字真漂亮。”
“那当然。”苏怀夏在顾鹤之面前也不谦虚,“我可专门练过。”
苏怀夏有强迫症,完全受不了自己的字迹歪歪扭扭。这和什么事都不拘小节的顾鹤之就是两个极端。
“你真的应该练练字。”苏怀夏边写边叹气。
顾鹤之啧了声:“你的字这么漂亮,我为什么还要练字。”
苏怀夏没好气的瞪顾鹤之眼:“我是我的,你是你的,我的字好看关你什么事儿!”
顾鹤之听了苏怀夏的反驳,稿子也不读了,眉毛挑得要多高就有多高:“和我没关系……嗯?”
这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当然和你没关系……啊……”苏怀夏话还没说完,腰上猛然就是一紧,整个人都被凌空抱起,然后又被稳稳得放到了顾鹤之的腿上。
稿纸上的最后一个字,也因为顾鹤之的忽然袭击,划出了道长长的墨迹。
“顾鹤之!你干什么!”苏怀夏被吓了一跳,扭头猛瞪这忽然使坏的男人。动作可能大了点,手里的钢笔漏了墨,有滴墨渍恰好飞到顾鹤之脸上缓缓淌下,在他脸上形成了似是刀疤似的印记。这印记破开了他原本隽丽的五官,配合着他带着坏笑上扬的嘴角,竟是有些邪魅。
“怕你离太远了听不清,所以把你拉近点。”顾鹤之沉沉的嗓音在苏怀夏耳后根响起,像是还带上了点暗哑。他温热潮湿的气息喷在苏怀夏的脖颈,带起了后颈几丝绒毛飘飞,痒得苏怀夏难受。
“顾鹤之,帮我下去,这样还怎么写!”苏怀夏不自在的扭动起来,想逃脱顾鹤之的束缚,却没想换来了顾鹤之更重的拥抱。
“别动。”他的声音又是哑了几分,呼吸也变得沉重,好像还有些让苏怀夏忍不住浑身僵硬的隐忍。
箍在腰间的手很是用力,就好像要把苏怀夏揉进身体。
“顾鹤之你放我下去嘛……”苏怀夏对这样执着的力量有点害怕,同时心底深处又窜起了一股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更加让苏怀夏浑身僵硬起来。
“你是不是我的?”顾鹤之不依不饶得在苏怀夏耳边吹气,给餐桌遮住的手开始游走起来。
苏怀夏渐渐湿润,她咬着唇,沉吟了很久,最终抵御不住心里的声音,小小声的回了句:“是的。”
顾鹤之的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了下,然后空气变沉默了数秒。
苏怀夏还以为顾鹤之心软了,赶紧央求:“顾鹤之,你快放我下去吧!”
谁知这不说还好,一说顾鹤之又开始不安分的动起来,还在苏怀夏身后低低得不停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苏怀夏:“我让你放我下去!”
“不是,前面一句。”
苏怀夏:“…………”
“说来听听,说完说不定我就会放你下去。”顾鹤之的声音像是受了撒旦的恩赐,总是带了股能够惑人的力量。
苏怀夏咬唇纠结了很久,这才做足了心里准备,提高了点音量说道:“是的!我是你的!顾鹤之你再敢让我说第三遍,信不信我一个礼拜不理你!”了解顾鹤之套路的苏怀夏赶紧打上预防针。
“呵呵,我怎么舍得让你说第三遍。你看你快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顾鹤之边笑着边用比任何人都要修长的拇指温柔的安上苏怀夏的唇,让这片柔软从苏怀夏的贝齿下解脱。
轻轻浅浅的吻落到苏怀夏如天鹅般曲线优美的肩颈上,一路燃起了簇簇灼热的火焰。
苏怀夏被顾鹤之吓得丢掉了手里的钢笔。
“那你还不放我下去。”苏怀夏感到了顾鹤之越来越浓烈的侵占气息,声音中都带了些哭腔。她上辈子终究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有些阴影,虽然已经不排斥,但还是难免紧张。
顾鹤之上游的手在临界处停下,然后又是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你为什么要哭呢?”苏怀夏忽然听见顾鹤之在耳边低低浅浅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