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 123 章
周云见等众人回过头, 但见一个魁梧彪悍的男人站在义学托管中心的门口, 拽着一个柔弱的姑娘往外面拖。那姑娘的头发都被拽散了,脸上有五根指痕, 一看就知道刚刚经历了什么。
这种男人, 周云见最瞧不起!对女人下手, 算什么东西!
他刚要上前,只见太后一步跨上前去, 还没等周云见看清什么,一个回旋踢,太后便将那大汉踹倒在地。
周云见:……
这是周云见第一次见太后下手, 着实是……巾帼不让须眉。
对方被打倒在地后,一时间竟动弹不得。周云见总算明白了, 太后在后宫没人敢动,靠的不仅仅是她的韬光养晦, 还有她无人能及的武力值吧?这种就算有人想动她, 也得考虑考虑能不能打得过。再加上太后她老人家懂兵法,暗算这条路恐怕也给堵住了。
周云见抱着团子,上前查看了一下那男人,对方瑟缩了一下, 仍然透着颐指气使道:“臭婆娘……臭婆娘你敢让野男人派人来打我!你这臭婆娘!”
女人似是对这男人彻底死心了,说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位是盛云盛义士。你侮辱我可以, 但怕这世上所有的人, 整个大晏的人, 都不会相信你侮辱盛义士的话!”
周云见上前一凑,便嗅到一股子浓重的酒气。原来是借着酒,来清云义学闹事的。
周云见微微叹了口气,就事论事道:“这位壮士,你家婆娘来我这里做工,可曾耽误照养家中老小?”
没等男人回答,女人便道:“不曾,小儿七岁,正是在清云义学读书。婆母年壮,第天都去邻家打牌,并不需要妇人照料。公公早年去世了,欠下不少外债。靠着男人一人做工,根本无法还清。小妇人只是想多赚些钱,家中四口,挤在一间房里,实在不像话。如今小儿还小没什么,若是小儿长大了,难道也要让他跟我们一样挤在一间房里度日?这样下去,也没有姑娘愿意嫁进我家了。”
周云见看向男人,说道:“你家媳妇说得有道理啊!”
男人捂着胸口坐起来,梗着脖子说道:“她在外抛头露面,丢人现眼,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我丢不起这人!”
周云见笑了起来,说道:“那你可有本事,再另买一间房子,安置妻儿老小?一家人住在一间房子里,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男人说不出话来了,周云见又说道:“我这辈子最看不惯两种男人,一种是自己没本事还要求女人跟着自己一起过苦日子的,另外一种便是打女人的。今天,你算是占齐了。”
太后冷冷的看着那男人,说道:“你若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更受不了她自己出来打拼,那便写休书吧!”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那年月,休妻可是很伤体面的事情。周云见摆了摆手,说道:“休什么妻啊!和离!一别再宽,各生欢喜。既然过不到一块儿去,便没有休妻这一说。谁说这世上只有男人休了女人?女人,自然也能休了男人。当然,你们感情不和,和离再合适不过了。”
“和离?”太后看向周云见,这于太后来说,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周云见这才想起来,在大晏是不存在和离这件事的。自古以来,女性的地位都不高。和离?不存在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女人不想要了,休掉便是。所以周云见这个招收女工,除了不在意这些的人家,几乎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女人头上都顶着天雷呢。
周云见道:“对,和离,写一封和离书,你们二人签字画押。写清财产的分配,孩子的抚养权,以后各自婚嫁,便不再有关系。”
男人一听这个,酒仿佛忽然醒了,一个打挺站了起来,说道:“不!我不和离!我也不会休妻的!我好不容易娶回家的媳妇,我才不和离!”
女人却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所以呢?我把你的娉礼退给你可以了吧?你当初下娉,共花了一千个大钱。我在盛义士这里做工三个月,工资也都领到手了。”说着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到了男人跟前:“这里是一两银子,并二百个大钱,多出来的二百文,算是给池儿的一点补偿。你以后,不必再来找我了。”
男人皱眉看着那些钱,皱眉问道:“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女人听了这话,简直无语了,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云见适时说了一句:“……似乎跟你没关系了,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本来他想说,就算是女性员工在他这儿做工,也是三百文起步。照顾孩子更辛苦一些,所以薪资比普通小工多一百文。女人攒了三个月的薪资,一文钱没花,估计就是想一点一点的攒钱,换个大点的房子呢。结果男人闹成这样,就这样把美好的愿望砸了个粉碎。
周云见从不管闲事,但今天这闲事真心让他看不过去了。他竟吩咐道:“请师爷,劳烦帮我写一封和离书!”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周云见真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样做,是救这妇人出火坑。虽然这世上,还有无数像这妇人一样的女子。
但凡事总该有一个突破口,也许这个突破口,就是让这种极度不公的现象扭转的一个契机。
很快,师爷被请来,周云见口述,师爷执笔,写了一封和离书出来。和离书一则则写得清清楚楚,包括孩子的归属,抚养费用,探视权等。
女方主动退回聘礼,男方却狠狠呸了一声:“这么脏的钱!我不要!”说完他签了字,画了押,恶狠狠的离开了。
就在男的离开后,女方终于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结束一段婚姻,都是异常痛苦的。哪怕这个男人再让她失望,离开以后,也只能想到他的好。
周云见拿了一方手帕递给她,问道:“是不是后悔了?现在追他回来还来得及。”
女人摇了摇头,说道:“追他回来,日子还是那样,看不到头。我只是在想,我十六岁便跟了他,他看着粗野,实际是很贴心的。有好吃的,也是紧着我。穷我是不怕的,苦我也是不怕的,我只怕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不到希望的熬日子。分明可以出头了,他又何必……何必呢?”
周云见说道:“这大概就是……直男癌吧!”
观看了这一经过的太后疑道:“直男癌……什么意思?”
周云见解释道:“就是……嗯……华夏有史以来男权社会所惯出来的毛病,觉得女性一切都要对男性无条件服从。哪怕自己一无是处,哪怕自己面目可憎。”
太后点了点头,一拍手,说道:“这个形容太恰当了!”
周云见:……太后您老人家最近有些放飞自我啊!
周云见怕那姑娘心情不好,毕竟女人都是恋旧的,便让董知秋陪着她。董知秋如今对周云见是越来越佩服了,不是那种能力上的佩服,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仿佛伟人一般的信服。因为他说出的话,自己从前从未听过,但听上去竟是自己从未领略过的真理。
这世间,谁敢说出和离两个字?哪个女人有和离这个待遇?周云见他明明是个男儿,偏偏能为女性做出那么多事,让人怎能不敬服?
董知秋于是二话不说,便陪着那刚刚和离了的女子。陪着她去领了新宿舍的钥匙,新的生活用品,还额外给她发了两床被子,一张小床,以备孩子过来的时候有个睡觉的地方。
女人倒是比想象中的坚强,她哭完就觉得心里好受了不少,对董知秋说道:“董先生,谢谢您了,宿舍我还没去过,劳烦您带我过去吧!”
董知秋说道:“阮先生客气了,您随我来。”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我哪儿算得上什么先生,不过给孩子们做做饭,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活起居。”
董知秋笑了笑,说道:“您这话说得,校长吩咐,您是我们的生活教育老师,自然能当得起一声先生。”
女人更加受不起了,说道:“我大字不识一个,董先生还是叫我阮娘吧!”
董知秋想了想,说道:“阮娘,我觉得你挺聪明的,不如在上工之余学学识字多读点书,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上真的先生呢?”
阮娘有些不好意思,拢了拢耳后的头发,说道:“这……这真的能行吗?”
董知秋说道:“能行能行,不嫌弃的话……。反正我们的宿舍相差不远,只隔着几个房间,晚上没事儿的时候,完全可以过来找我,我愿意亲自教你。”
阮娘十分意外,也十分惊喜。董知秋朝一个月亮拱门的入口处指了指,说道:“这便是我们的宿舍区了。”
于是阮娘和所有第一次进宿舍的妇人一样,傻了眼。推开门,更是让她惊讶不已,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反复问道:“这是……我的宿舍?以后我便住这儿了?”这比她原先的夫家,足足大出了一个内间来!
董知秋笑道:“那不是很好,一会儿工匠会把小床给你装在外间,若是池儿不想回家,便在你这儿睡,反正你们和离时写了一人一半的监护权。”
阮娘的眼圈儿红了,她觉得自己真的遇上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