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把刀
刀刀斋是天生牙的锻造者, 他能感知到牙刀激烈的情绪波动, 却听不懂对方想表达什么。天生牙如今不过是一振刀，而刀，不长嘴啊。
却说刀刀斋急如星火地赶来, 心头的确焦灼万分。分别数年之久，他还是头一回在天生牙身上感触到那么悲愤痛苦的嗡鸣。
说真的，他以为杀生丸那冷面煞神在家暴天生牙，准备把它折断，可把他吓坏了！
杀生丸尚且不知天生牙之于他的意义, 刀刀斋倒是明白得很。天生牙的力量是“生机”, 爆碎牙的力量是“毁灭”, 没有“生”的铺垫，何来“死”的力量？
毕竟，爆碎牙的强大, 简直绝无仅有。但凡被爆碎牙攻击的存在, 都会消失得一干二净，彻底覆灭。
它比铁碎牙的破坏力更恐怖，比丛云牙的毁灭力更霸道。
一旦杀生丸得到了爆碎牙, 他将真正超脱妖怪与神明的界限，跃至另一个巅峰。但, 一介对生命毫无尊重和敬畏的大妖, 在得到无匹的力量后，能有什么结局？
被人类恐惧着，被神明忌惮着, 被灵者防备着，被妖怪畏惧着……杀生丸或许不会在意与全世界敌对，可孤独的霸道，终会摧毁了他。
最后呢？
挥舞着爆碎牙毁掉全世界吗？
不懂生命的来之不易，何来真正的强者一说？
只有让杀生丸通过天生牙学会了“仁慈”，他才能更好地使用爆碎牙，发挥它的威力。
纯粹的“死”，会让所有人害怕、厌恶；纯粹的“生”，会让所有人向往、崇拜。
当他能让人生，又能让人死，杀生丸才能真正地在任何世界立足，活成任何领域的王者。
他是犬大将的长子，而犬大将，是刀刀斋曾经追随的主人。于情于理，他心底也希望杀生丸有朝一日能幡然醒悟，但说真的……他真不敢当着杀生丸的面挑明这些，因为这位大少爷啊，很讨厌被“弱者”说教==
要不是天生牙“危在旦夕”，他真是有多远跑多远！上赶着过来挨打干嘛？
不过刀刀斋没想到，天生牙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还与一群付丧神处在一块儿。
定睛一看，刀刀斋很是意外，这些付丧神强则强已，可像是契了什么术似的，硬生生被压制了大半的力量。
但，他不喜欢管闲事。
刀刀斋坦然坐下骗吃骗喝，一堆老年人坐一块儿，很快就被“哈哈哈”的笑声淹没，揉成养生补气、延年益寿的海洋==
刀刀斋大口吃肉，口齿含糊不清：“你们都是人形的付丧神，怎么那一振刀不是？”眼神时不时瞟向天生牙。
三日月微笑：“哈哈哈，这振刀啊……他的主人不要他了呢！”
天生牙：才没有，别胡说！
刀刀斋：……
虽然早想过天生牙会被杀生丸抛弃，但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三日月作叹息状：“据说这振刀不能杀敌，被主人厌弃了。同为刀剑，实在不忍，还是捡回去交给姬君吧。”
髭切附和道：“这振刀年纪也大了，正好与我们为伴。姬君是个善良的人类，收留之后，绝不会抛弃他的。”
刀刀斋：……
所以，这是一群有主的付丧神，赶巧捡到了被杀生丸抛弃的天生牙？
同为刀剑，自然富有同理心与同情心。
他们会将天生牙交给自己的姬君，那么，天生牙就成了别人的刀……
杀生丸绝不会为了天生牙折返寻找，他们的姬君却会将天生牙妥善保管。就算他想带走天生牙，归还给杀生丸，也得先过付丧神这关。
如此一来简直要糟！没了天生牙，杀生丸咋办？
不得不说，刀刀斋的脑洞极大，付丧神言语之中意思未尽，他却能脑补出一整个因果关系链，还不断推测着各种可能性==
刀刀斋抹了把嘴，说道：“实不相瞒，我是个刀匠，如果可以的话，能将那振刀给我看看吗？”
他决定天生牙一入手就跑！
反正他不要脸的事儿没少干，只要牛会飞，还飞得快，他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只可惜，刀刀斋遇到了一群丧良心的付丧神==
三日月保持微笑，把天生牙栓得更紧了些：“抱歉，同为刀剑，这位殿下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被主人抛弃了，他暂时信不过任何人，更不想被别人触碰。”
“更何况，单凭三言两语，你也没法证明自己是个刀匠。”
刀刀斋昂首挺胸：“吾名‘刀刀斋’，妖界第一的刀匠。”
鹤丸给予暴击：“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是我没听说过诶！”
刀刀斋：……
众刃：……
刀刀斋蹙眉，似有不悦：“白犬一族的神兵利器都出自我手！你不知道吗？几百年来，犬大将手握铁碎牙纵横妖界，那把铁碎牙，就出自我手。”
“才几百年？”鹤丸歪头，“可是我出生在平安京。”
刀刀斋：……
众刃：……
平安时代，比战国时代还早了五百来年，任是铁碎牙在战国时代牛逼到风生水起，平安老刀也觉得毫无压力。
甚至，鹤丸还补了个暴击伤害：“他那么厉害，成为付丧神了吗？”
刀刀斋：……
扎心了啊！
刀刀斋梗着脖子，老年人终究死倔，誓要挽回自己的颜面：“铁碎牙是神兵利器，怎么可能区区百年就凝成付丧神？”
鹤丸：“也就是说，神兵利器的铁碎牙，现在还是一把刀？”
刀刀斋：……
刀刀斋：“铁碎牙要凝成付丧神，起码得经过千年的沉淀与积累！那才是真正厉害的付丧神！”
鹤丸眼睛一亮：“我就是经过千年沉淀与积累，才化形的付丧神！”
刀刀斋：……
众刃：憋住！不能笑！
刀刀斋觉得这火锅吃不下去了，他正面怼上了鹤丸：“平安京至今，也不过区区五百年，哪来的千年？”
臭小子，你休想骗我！
鹤丸：“可是我来自七百年后啊。”
刀刀斋：……
鹤丸：“七百加五百，至少一千二百岁。铁碎牙才千年化形，看来我比他厉害。你真的是第一刀匠吗？”
刀刀斋：……
这天真的聊不下去了！
一期一振笑着打圆场：“鹤丸殿，你真是太失礼了。这位刀刀斋大人能说出付丧神、化形之类的话语，可见对刀剑的理解已是很深了。”
刀刀斋心头熨帖，满意地吞下一大块肉。
一期一振话锋一转：“更何况，铁碎牙之流再如何厉害，也比我们晚出生了五百来年，他们，可都是名副其实的弟弟啊！”
刀刀斋：……
天生牙：……
膝丸看向天生牙的眼神顿时柔和多了：“弟弟？这种感觉很新奇啊。”
天生牙：……
滚！滚！滚！我才不是你弟弟！
哪怕真要算刀剑中的兄弟辈，天生牙的脑子不自觉跑偏——
如果要整一个刀派的话，那么，丛云牙、铁碎牙、他以及爆碎牙，应该是同一派，简称“狗牙派”？
丛云牙是最年长的，据说是白犬一族历代的供奉之刀。脾气差得要死，满脑子阴谋诡计，总是怂恿主人砍砍砍，极其不好相处。
铁碎牙是犬大将的第一把刀，他是犬大将的第二把刀。同是一嘴的狗牙，他俩是嫡亲的兄弟。爆碎牙是他们之中的最强，但他的年纪实打实得小啊。与杀生丸同生，这才两百岁呢。
然而，他们“狗牙派”似乎幸运E啊——
丛云牙：“犬大将终于死了，我自由了！”然后他被封印了==
铁碎牙：“我选犬夜叉，他需要保护。”然后他被扔进黑珍珠了==
天生牙：“我选杀生丸，他长得好看。”然后他再也没被使用过==
爆碎牙：“这辈子，我有没有出来见见天日的希望？”
脑补完毕，天生牙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们“狗牙派”怎生如此命途多舛，令刃窒息？
平均年龄千岁的付丧神你一言我一语，刀刀斋都有些坐蜡了。
他眼巴巴地盯着天生牙，反复衡量着自己和付丧神的武力值，最终只能……不！身为犬大将的家臣，他不能放任不管！
直到颇有慈悲心的数珠丸看不下去了，好心好意地帮刀刀斋倒了杯热茶，平和温柔地说道：“这位大人，如果你真想看那振刀……不如与我们同回本丸吧？”
三日月、一期、髭切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他们三振刀都是心脏的老油条，任是他们中的任何一振说这句话，都会被怀疑为“居心不良”。
唯有数珠丸，也只有数珠丸，才能将这番话说得感情真挚，无半点虚假。毕竟是佛刀啊！
刀刀斋心里大喜，面上却很平静：“你们的本丸？啧，我很忙的。”
快来请我呀！说好话让我去参观呀！
三日月笑道：“那真是可惜了，我们本丸是个养老的圣地呐。”
髭切补充道：“是啊，不仅有锻刀室，还有很多材料。牛羊田地、瓜果蔬菜，应有尽有。”
一期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本丸很安全呐。坐落在时空的罅隙中，根本不怕被人找到。”
三日月：“对呢，比如丢弃这振刀的主人。就算他后悔了，想要找回刀，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髭切：“是啊，毕竟我们的世界在七百年后呢。”
一期：“他就算想找刀子，也得等七百年了。”
膝丸真情实感：“七百年，真漫长。就算是妖怪，能好好活七百年吗？”
刀刀斋：……
刀刀斋：“其实最近也不太忙，我去你们的本丸看看吧。”
鹤丸眨巴着眼，耿直道：“那你，付钱吗？”
刀刀斋：……
“哈哈哈，鹤丸殿，不要这么失礼。”三日月笑道，“虽然刀刀斋大人不是刀，我们本丸也不需要刀匠，但来者是客，就算会亏，我们也不该问客人要钱啊！”
髭切：“是啊，哪怕酒水很贵、火锅更贵，还要腾出住处、添加被褥。我们也不能问客人要报酬啊！”
一期：“自己请的客人，即使对方白吃白喝，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他啊！”
鹤丸：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数珠丸、膝丸：……
你们好狠哦==
刀刀斋：“哦呀，你们还真是……”半点不肯吃亏啊！
“我与你们同去，是想与你们的主人商量那把刀的归属。”刀刀斋也不作伪了，干脆揭开了真面目，“我是刀匠，我可以应下一个条件作为回报。”
刀刀斋扫过六振刀：“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
刀刀斋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秦寻真，然后，就特么没有然后了==
他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的“人剑合一”，对方的本质是个人类，却更像是一柄入鞘的神兵。饶是收敛了自己所有的锋芒，也不能掩盖她的恐怖性和危险性。
秦寻真与刀刀斋进行了亲切交谈，一个铸剑一个锻刀，各有心得，没多久便成了忘年交，引为知己，把酒言欢。
喝高之后，刀刀斋就成了大舌头。
刀刀斋大吐苦水：“天生牙，对，那振被你的付丧神捡走的刀，叫‘天生牙’。我认识它的主人，我得带着它回去。”
“可它主人，是个凶残的妖怪啊！真怕被他宰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寻真给刀刀斋倒酒：“我的本丸有极化的短刀，速度很快。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就让极短去帮你归还。”
刀刀斋感动至极：“好！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一个条件，一个人情……
秦寻真保持微笑，招呼本丸的刀剑们为“留守老人”提供优质的一条龙服务。
紧接着，刀刀斋就发现——
温馨整洁的单人居所、带着阳光香味的温暖被褥、可口好吃的营养饭菜、热闹非凡的温泉之旅、悠然闲适的种地生活……
不需要东奔西跑，不怕被杀生丸追杀，没有被任何人骚扰的烦恼……仅仅两天的时间，刀刀斋就爱上了本丸的种田生活，甚至有久居的冲动。
清晨时分，刀刀斋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想法，替他收拾被褥的今剑抿唇，似乎很为难：“可是，本丸不收没贡献的人……”
今剑道：“我们都会为本丸做出贡献，比如美容院、健身所、牛郎店、种地养殖、打扫做饭……老爷爷，你什么都不会，怎么留下来啊？”
今剑，“三条”刀派真正意义上的大哥，比三日月年长太多。他曾是大太刀，若非最后被磨短，他绝不是小孩子的模样。
可这振千岁多的“爷爷”刀，照样能毫无心理障碍地对刀刀斋喊出“老爷爷”，还歪头卖了个萌，动作流畅自然，违和感已下线。
刀刀斋：“放心，我能做的贡献可大了！”
“比如——”刀刀斋卖了个关子，“我可以让你们变得更锋利。”
今剑仰头，作不解状。随后弯着眉眼，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入天守阁。
“姬君，刀刀斋爷爷说，他可以让我们变得更锋利呢！”
秦寻真配合着露出吃惊的表情，连忙邀请刀刀斋上座，详谈一番，从上午直到下午，不但敲定了刀刀斋的“义务”，还给予了刀刀斋应得的“权利”。
刀刀斋：“想让你的付丧神脱胎换骨，重锻是必须。但重锻，得分三次。”
“第一次重锻，材料为上佳，旨在重塑，帮他们摆脱契约的束缚；第二次重锻，材料为珍品，旨在突破，从凡刀走向神刀；第三次重锻，材料为极品……但，我只能做到第二步。”
铁碎牙、天生牙都是神刀，这是他目前到达的水准。若想突破，尚需很久。
“想要进行第一次重锻，必须是最强的刀。”刀刀斋道，“极化刀才刚够这个标准。只有意志足够坚强，才能熬过去。”
秦寻真当晚喊来了本丸所有的极化刀，最终率先挑了两振极短——厚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将他们托付给刀刀斋。
秦寻真郑重承诺：“若是厚与平野能重获新生，本丸欢迎你长居。”
刀刀斋为了奔向咸鱼般的新生活，也是拼尽全力。他接过两振极短，在一期一振和骨喰藤四郎的陪同中，回到了战国时代。
次日一早，刀刀斋离开后不过八个小时，杀生丸再度踏入了秦寻真的本丸。而后，他收到了一振充满大型犬狗粮味的天生牙。
杀生丸不动声色，只是握着刀的手还是传递了一丝“在意”的情绪。
天生牙：……噫？！
他好像被“在意”了？这个本丸的美容院手段真的厉害啊！
加州清光微笑着送了杀生丸一大袋标满英文字母的大型犬狗粮，还热情招待道：“大人，欢迎您下次再来。”
“犬牙保洁护理项目，将一直为您敞开。”
然后，拔一颗牙……锻刀的珍品材料不就有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PS：杀生丸：突然饿了……
PS：天生牙：我们“狗牙派”的刀剑没一振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