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乔衍买了东西回去的时候, 天依旧下着下雨, 雨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乔衍脱了帽子抖了抖上面的水珠, 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廊下等他的佣人。
是刚刚见着的那位。
“你怎么站在这，温妹妹身体怎么样了？”
乔衍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刚才因为担心温以宁房里没人帮忙, 所以他才替人跑了一回腿, 没想到这会回来就见着人还在廊下等着。
乔衍将手中的袋子一股脑塞到佣人怀中, 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水珠。
佣人低垂着头, 见乔衍神色焦急，慌忙俯身回道：“刚喝了红糖水, 小小姐现下还在床上躺着。”
末了，见乔衍不吭声, 佣人试探地开口：“乔先生要进去看一下吗？”
彼时乔衍正踮着脚偷偷往温以宁房间乔，只可惜里头放了屏风, 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冷风从耳边刮过, 带来一阵寒意。
听见佣人的提议，乔衍终于收回目光，摇头拒绝道：“不了。”
温以宁身子不舒服，他也不好打扰她休息。
想到温以宁，乔衍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睫毛处还沾有一点雨珠。
他的视线下移至佣人怀中的袋子，忽而想起屋内的人还病着, 乔衍皱着眉, 忙抬眸交待道：“你快拿进去, 里面还有一个暖水袋，别忘了帮温妹妹装满热水。”
佣人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乔衍又叮嘱了一句：“东西别说是我买的。”
女孩子脸皮薄，怕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种事。
佣人虽然好奇，却还是应声离开了。
一直到里头传来温以宁的说话声，乔衍才放下心转身离开。
里头温以宁原本刚睡了一会，听见屋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这才迷糊着醒了过来。
刚睁眼，就看见佣人提着一大袋子走了进来，裤脚处还是微湿的。
见温以宁撑着身子起身，忙过去帮忙，轻声道：“小小姐，药已经买来了，要现在吃吗？”
温以宁长年喝着药，生理期一向是不准的，加上之前又遇上温少卿离世，她已经大半年不曾有过生理期。
故而这次生理期突然到来，她竟什么也没准备，还好房间这些东西都是备着的，只是这次却痛得厉害，温以宁这才让人去买了止疼片。
“好。”温以宁点头。
佣人起身倒了热水，顺道将袋子留了下来。温以宁翻了袋子才发现，里头不光有止疼片，连同着暖宫贴和热水袋都有了。
温以宁一怔，小心翼翼贴开包装纸，贴在腹部上。温热的感觉从腹部扩散，绞痛果然疏散了不少。
温以宁长长松了口气，又见佣人倒了热水进来，忙就着水吞下药片。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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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连着下了一夜的雨，道路都是黏糊糊的，就连空气中也混杂着泥土的腥味。
乔衍瞟了一眼天色，跟在温以宁身后慢慢爬着。下了雨，山间的台阶更加不好走了。
碎石上布满了青苔，温以宁一个恍惚，差点滑倒，幸好乔衍在后面及时接住了人。
温以宁原本就身子不适，强撑着才爬了一半，这会子脸色更加苍白，病容羸弱。
她掩唇，低低咳了几声，腹部依旧不舒服。
“没事吧？”乔衍扶着她的胳膊站在一边，抬手在她后背轻拍了几下。
见温以宁唇色发白，左手捂着腹部，乔衍紧拢双眉，又想到昨晚买的东西，大致猜出了缘由。
他抬眼往周遭瞟了一眼，视线最后落在小路边上的一块小山石上，忽而眼前一亮。
山石还算平整，只是上面却还沾着昨晚的雨珠。
温以宁咬唇摇了摇头：“就快到了，我走慢点就好了。”
离墓园只有一段距离，温以宁扶着乔衍的胳膊，想要继续往上，却被乔衍拒绝了。
“你等一会。”
他急急松开温以宁的手，抬脚往上走了几个阶梯，在那石块跟前停住。
山石还残留着雨水的冷意，乔衍皱眉，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外套，二话不说便脱了下来，铺在石块上。
还用手试了下温度。
还好他的外套还有点厚度，乔衍满意地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抬脚往温以宁走去，温声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
他扶着温以宁坐下：“我下去帮你拿热水。”
温以宁一怔，赶忙攥紧乔衍的衣袖，拒绝道：“不用了乔哥哥，我......”
话才说至一半，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温以宁咬着唇，疼得说不出话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所以她才没吃药，没想到这会走到一半，肚子又开始痛了起来。
乔衍不明白痛经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着温以宁的脸色也知道不好受。
他紧了紧眉，蹲下身将温以宁的外套拢紧：“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就回来。”
乔衍拍了拍温以宁的肩膀，急急转身离去。
车子在山脚下，没了温以宁，乔衍的脚步更快，不一会就消失在温以宁的视野中。
山间有冷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温以宁缩了缩肩膀，半眯着眼凝望着乔衍远去的方向。
昨晚睡得不安稳，又加上身子不适，这会子见了风，温以宁隐隐有了困意。
她小小打了个哈欠，右手搭在腹部上，顺时针按摩着，企图缓解一点疼痛感。
大概是生理期不规律的缘故，这次的痛经来势汹汹，温以宁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她强撑着精神，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睡了过去。
迷糊间，耳边突然有脚步声出现，温以宁一惊，以为是乔衍回来了，连忙睁开眼望了过去。
视野之内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夹杂着细碎的咒骂声。
四目相对，女人也停下了脚步，目光怔怔地盯着温以宁。
见她面色孱弱坐在石块上，刚才还愤愤不平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笑意。
刘欣勾着唇角，漫不经心地瞟了温以宁一眼，见她身后无人，脸上的笑意更甚，抱着胳膊往温以宁的方向走去。
“温以宁？”她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站在温以宁面前，“你不是去南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见温以宁没理会自己，刘欣也不奇怪，自言自语道：“也对，一个被乔家嫌弃的女人，怎么还有脸继续待在人家家里呢？”
“当时看乔家那老头替你出面，还以为你这孙媳妇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没想到人家乔少爷不要你，还不是灰溜溜回了老家？”
刘欣是温以宁的远方表姐，从小就看不惯温以宁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她家里一贯是重男轻女，自从弟弟出生后，刘欣在家里的地位越发低下。
她原以为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的，直到那年看见温少卿怀中的温以宁时，她才明白有些人，真的出生就是小公主。
日月星辰，触手可得。
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温以宁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有无数人为她前仆后继。
就连自家那对不喜女孩的父母，也对温以宁言听计从。
她是温少卿的掌上明珠，温家自然没有人敢轻视她。
那时见温少卿离世，刘欣还暗暗得意，以为可以看见温以宁窘迫的模样。没想到少了一个温少卿，却多了一个乔建国。
那天葬礼上乔建国发火的样子，刘欣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温致恒是温以宁的亲生父亲，他尚且不顾及，何况他们这些远方亲戚？
后来偶然从闺蜜口中得知乔衍看不上温以宁，两人已经退了婚，刘欣兴奋得一整晚都没睡着。
这么多年，终于也有温以宁得不到的东西了。
她唇角噙着笑，好整以暇地站在温以宁面前，迫不及待想看她发火的样子。
只可惜温以宁从头到尾脸色都是淡淡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刘欣。
刘欣最不喜温以宁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比别人高贵了好几倍，她连连冷笑了几声，嘲讽道。
“短命鬼，怪不得乔家不要你呢。”
“你说什么？”
乔衍刚爬上山，远远就看见一个女人站在温以宁面前说着什么，离得远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不过看着温以宁那副样子，也知道对眼前人的不喜。
乔衍越发加快了步伐，才刚上来就听见刘欣最后一句话。
他皱眉将刘欣拉开，半分怜香惜玉也没有，冷眼盯着人：“你是乔家的人？”
刘欣曾经在闺蜜那儿看过乔衍的照片，她认得对方，乔衍却不认识她，还以为是乔家哪个不长眼的亲戚，跑到温以宁面前胡说八道。
蓦地看见真人，刘欣一惊，连连后退了几步，支吾着解释：“我，我不是......”
曾经见乔建国处理人的阴影还在，刘欣面色发白，深怕乔衍一个不开心就将自己扔下去。
“温妹妹，”乔衍没耐心听一个女人说话，低下身将手中的杯子塞到温以宁手上，温声道，“你先喝一点热水。”
说着，他又从兜里拿出一盒药片：“这是在车上找到的，应该是佣人帮你准备的。”
其实是乔衍昨晚多买了一盒的止疼片，特意放在车上以防温以宁身子不适。
温以宁“嗯”了一声，听话地将药片倒在手心，见温以宁神色终于有了一点缓和，乔衍终于松了口气，抬眼看见刘欣还站在一边，乔衍蹙眉道。
“你怎么还在这？”
刘欣手忙脚乱，仓促解释：“乔，乔先生。”
“你认识我？”乔衍拧眉想了一会，也没能从脑海中哪个旮旯翻出刘欣的记忆。
思及刘欣刚才的话，乔衍怕温以宁多心，慌忙蹲下身哄人：“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是谁，可能是乔家哪个瞎了眼的男人留在外面的私生女。”
乔衍轻飘飘看了刘欣一眼，道：“你看她全身上下除了口臭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被说成私生女本来就难堪，还被人拐弯抹角骂了口臭，刘欣一下子憋红了脸，又不敢得罪乔衍，她跺了跺脚，又见乔衍低声下气哄着人。
“温妹妹，这样的人不值得你生气。”
刘欣愤愤指着温以宁，微喘着气，正想要开口辩解，耳边倒先传来温以宁平平的声音。
“乔哥哥，我没生气。”她淡淡瞥了刘欣一眼，朱唇轻启，“我也不认识她是谁，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不然，你让她再说一次？”
刘家不过是温家沾亲带故的远方亲戚，温以宁只觉得刘欣眼熟，却着实想不起是哪家的人。
她刚才疼痛难耐，本就没听清刘欣说的什么，偏偏她这样说着，却让刘欣觉得温以宁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了。
......
不远处树影摇动，有人斜倚在树边，往刘欣跑的方向瞥了一眼，挑眉道：“那是谁家的？”
男人声音低沉，夹杂着宿醉的喑哑。
他刚说完，立马就有人上前回答：“只是温家的一个远亲，姓刘的。”
男人点点头。
助理见他不语，又将刘欣的身世背景都交待了一遍，还有最近准备联姻的事。
末了站在一边，静等着男人开口。
“联姻？”许诺扬眉，勾唇笑道，“我看王家那老头就挺合适的。”
助理一惊，想要提醒王家的为人，视线触及到许诺阴冷的目光时，又蓦地将话咽下了。
王家虽富足，却是个有家暴倾向的，前几任妻子都因为这事和他离婚。
刘家贪财，又不喜女儿，自然会为了钱财将刘欣送过去。
助理瞟了一眼刘欣下山的方向，心下唏嘘不已。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小公主，还让这位撞见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许诺的眼色。打从温以宁离开南城，他就跟着许诺一路偷偷摸摸跟在人身后。
乔衍每靠近温以宁一步，许诺的脸色就冷了一分。
看见助理的脸色，许诺笑了笑，并不多话。
他转身，将刚才随手摘下的树叶塞到助理手上，吩咐道：“好好和刘家说一声，别吓坏了人家。”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可在他心里唯有一人，其他人命运如此，又和他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