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
炎兽秘境初开之时, 进入其中的修士何止几百上千人, 丰厚的资源、珍贵的异宝奇遇, 无不撼动着他们的心神, 拥着一腔热血涌入其中。
而今, 炎兽秘境的入口再次开启, 从秘境之中全身而退的修士，却仅有四百余人, 剩下的那些修士, 有的身受重伤, 有的……却已是长眠于秘境之中, 魂入幽冥, 转世轮回去了。
商余辞看着满身意气而来，如今却血染衣袍的一众修士，神色未变，揽着自家师尊，踏着金色飞鸾，遥遥而行，身上的气息即便是隔着千百万里, 也依然充满了震慑力。
大道艰远，不知何时便会在求道之路上悄然陨落，与其瞻前顾后担惊受怕，倒不如放纵自己的本心……
他微微一笑, 手中一震, 真元如注, 便将那个被捆缚着的魔修瞬间震晕，随后便是将叶上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
似乎是觉察到了商余辞的一丝异样，叶上秋眉头微蹙，却并没有从商余辞的手臂中挣脱出来，而是就着现在商余辞从身后靠着他的动作，轻轻拍了拍商余辞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仿若是无声的安慰。
商余辞一边控制着金色飞鸾行进的速度和方向，一边忍不住将头埋进叶上秋的后颈处，微凉柔顺的长发似墨一样乌黑，带着淡淡的凛冽又叫人沉沦的叶上秋的气息，初觉冷然，靠近之后，才能辨别出那隐藏于冷然外表之下的温暖。
对商余辞而言，这点温暖便如蚀骨毒.药，引得他不由得……
不由得想要将叶上秋整个人完全占有，将他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看见。
不管是那个沈君迁，还是澹台净、谢重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他的师尊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察觉到腰间横过的手臂再次收紧，叶上秋的动作一顿，侧过头，带动了被商余辞压着的一头长发，声音清冷：“怎么？”
怎么逆徒从秘境之中出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了？
莫非是清心丹吃多了？
叶上人仔细地反省了一下自己，决定以后把逆徒的一半清心丹换成醒神丹。
反正效果差不多。
商余辞还不知道自己师尊已经想到以后为给他喂什么丹药去了，靠在叶上秋的背后闭了闭眼，却是突然将叶上秋往自己怀里再带了带，在叶上秋的耳边低声问道：“师尊身边只有弟子对不对？”
“没有沈君迁……也没有澹台净对不对？”
“没有谢重星，也没有其他人对不对？”
他的声音越低，叶上秋听得心头蓦然一跳，眉头蹙紧，声音不复先前的冷然，仿佛含着一丝担忧之意：“商余辞！”
商余辞闻言，轻轻抬起头，在叶上秋的耳边轻轻厮磨着，漆黑的眼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了暗金之色，散发着属于金属一般的冷锐之色：“师尊……”
他身上已隐约浮现出了一层浅淡佛光，压制不住的杀气掩藏在堂皇慈悲的佛家意蕴之下，交融掺杂在一起，仿若一柄放置在佛龛之中古老而锋锐的利刃，纵使梵音日夜不歇，也抹不去那经年血战之中浸染到最深处的血腥杀气。
叶上秋隐约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呼吸微滞，随后便是抬手，指尖一点，数枚异香扑鼻的丹药落入手中，顺着他的动作送到商余辞嘴里。
商余辞自然是可以躲开的，叶上秋却像是没考虑过这个可能一样，一直递到商余辞的嘴边。
商余辞微微皱着眉，似是不解。
叶上秋墨眸清冷，静静地看着他。
商余辞眉头舒展，垂下眼睫，嘴唇在叶上秋的手心上蹭了蹭，然后就将那几枚丹药一起吞了进去。
不算十分柔软、却温热微湿的唇尖蹭在掌心之中的感觉十分奇异，叶上秋指尖动了动，就要将手抽回来。
然而商余辞却反应极为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抬眸看向叶上秋：“师尊……”
叶上秋：“？”
“弟子可以亲一亲么？”
没等叶上秋回答，他便已是低下头，在叶上秋的指尖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叶上秋瞳孔微缩，极为迅速地将手抽了回来，薄唇轻抿：“……”
商余辞眼底的暗金之色越发浓郁，笑容轻浅：“弟子道心不稳，故而有些失态……还望师尊恕罪。”
“而且，师尊同意了的。”
他这么干净利落地承认自己道心不稳、举止失态，叶上秋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对，他什么时候同意了？！
商余辞：“师尊方才不曾拒绝，可不是同意了么？”
叶上秋：“……胡说。”
“好罢。师尊不曾同意，此事乃是弟子鬼迷心窍……师尊可愿原谅弟子？”商余辞含笑着看向叶上秋，歪了歪头，看起来当真是俊眉修目，朗月清风，除却那双暗金色的、深邃得宛如深渊一般的眼眸，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位年少成名的得道高僧，叫人忍不住亲近。
“你……”叶上秋蹙眉。
商余辞缓缓垂眸，仿佛十分委屈一般，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师尊？”
叶上秋垂眸，冷声道：“你当真知错？”
商余辞微微笑了笑，却是不再说话了。
叶上秋：“……”
欺师灭祖，当真是逆徒。
那蓦然出现，又根植在他识海当中的模糊记忆再次袭来，与商余辞十分酷似、只是更成熟俊美一些的面容清晰而明朗地出现在叶上秋的识海当中，笑容是一脉相承的温柔，从僧袍之中伸出的手握着另外一个人的指尖，虔诚至极地亲吻下去。
微热的气息仿若落在自己的手上一样，叶上秋藏在袍袖之中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墨眸微闪，稍稍失神。
“考核快结束了，快些回去罢。”叶上秋收拢了思绪，转过头远离了几步商余辞，转过头迎风而立，眉间微紧，垂着眼不再看他。
商余辞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瞬间，周围似是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足下飞鸾羽翼扇动时发出的破风声，以及他们经过之时，下方草木被风吹起的沙沙声。
安谧静逸。
炎兽秘境距离太清宗不远也不近，他们就维持着这样安静的氛围一直回到太清宗中，带上那个昏迷中的魔修，去了善功堂将考核任务交了上去。
他们记录的炎兽秘境地图极为详细，从外围到内围，甚至是更深的地方，都有所涉猎，看得那名核对任务的管事不由得露出惊异之色，一手压着叶上秋递交上去的两块玉简，一边斟酌着说道：“上尊与上人递交上来的地图在下十分详尽，已是超额完成了考核任务……”
他问了叶上秋和商余辞要过他们二人的弟子令牌，随后在上面轻轻一抹，一道轻雪似的灵光闪过，他们与那块令牌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深入紧密了一些。
那名管事又拿出了两个储物袋，将它们分别分到叶上秋和商余辞的手上：“这是二位尊者应得的考核奖励。”
叶上秋略略扫了一眼，便将自己的那一份收了起来，微微颔首道：“多谢。”
那名管事似是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笑道：“上人客气，上人太客气了！”
商余辞看了一眼那个摆在他面前的储物袋，将那储物袋往叶上秋面前推了推，含笑道：“师尊替弟子收着吧。”
叶上秋垂眸：“……你自己收着便是。”
商余辞侧头，眸色深深：“师尊是嫌弃弟子在借花献佛么？”
叶上秋：“……莫要无理取闹。”
“原来在师尊心中，弟子便是一个时刻无理取闹的人么？”商余辞轻声说道，将那个储物袋收了起来，然后又将那个魔修提起来往那个管事面前一送，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劳烦。”
那管事先是一愣，然后一核对这魔修的身份，便是目露精光：“噬心血魔？！”
那被他唤作噬心血魔的魔修还处于昏迷之中，闻言也不见转醒，那管事斟酌了几下，往光柱中抓了一把，拿过一个光球，抬手将其中记录的任务抹去：“此乃本次弟子考核的一个任务之一，二位尊者选择的考核任务乃是拓印炎兽地图，完成任务的奖励已交到二位的手上。而抓捕或杀灭噬心血魔的任务二位既已完成，在下已是将其从考核任务的分类中抹去，而完成这任务所应得的奖励……”
他想都没有再想一下，就直接给叶上秋和商余辞卖了一个好，又拿出两个储物袋，看起来比之前那两个更鼓囊一些：“亦是交到二位尊者手中。”
商余辞将那两个储物袋连带着之前的那一个一起接过手中，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叶上秋的手腕：“弟子累了。”
这么大的一个人，微微垂着头，也没有之前那种冷冰冰的气势了，整个人的气息都收敛起来了一样，显得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一双眼睛盯着叶上秋：“师尊……”
叶上秋薄唇微抿，面色如霜，却是到底没有把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来。
“……走罢。”
他们先去了药灵峰拜见了药灵天君，将在炎兽秘境中的经历挑拣着与药灵天君说了说，然后又将秘境之中取得的灵药分了一些给他，才从药灵殿中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
刚刚将宫殿的禁制打开，叶上秋便是径自走了进去，袍袖翻飞，转瞬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落在后面的商余辞看着他的举动，微微一笑，也抱着那三个储物袋，慢吞吞地跟着走了进去。
他的师尊对他越是纵容，他便越是想要进一步将他的心神尽皆占有。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