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空穴来风
封浩辰不是什么清闲人士, 他们没有交情, 偶然见面，他提出一起喝咖啡，当然不会是单纯的喝咖啡。陆醒醒和他一起到了酒店的咖啡厅。
两个人相对而坐。
少顷，服务员送上两杯冰咖啡。
封浩辰一直不说话, 陆醒醒陪他沉默，而当服务员离开，封浩辰已出声道：“听说我们公司的艺人韩煦和陆小姐是高中同学，还是多年的朋友？”
“嗯, 我们以前是同班同学。”
陆醒醒抬眼看着封浩辰，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封浩辰稀松平常的说，“只是觉得有一点儿巧，你和韩煦是朋友、和我妹妹是舍友, 而我妹妹偏偏看上公司的艺人，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以前我只见过她如何如何嫌弃公司的这些艺人，现在却恨不得一天在我面前夸八百次这个韩煦……韩煦确实有前途, 可是一旦谈恋爱就全完了。”
“偶像艺人在成功转型之前, 对粉丝的依赖度非常高。尤其男艺人，粉丝连小绯闻都不高兴, 要是爆出真的恋情, 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万一爆出的恋情对象是公司老板的女儿，更多不堪的猜测会一起出现。如果公司出面想办法压下去, 反而很可能弄巧成拙、变成确有其事的佐证。
封浩辰没有说的话, 陆醒醒默默在心里帮他补齐。
问题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陆醒醒斟酌道：“绮罗不是没分寸的人……”
“你和我妹妹同吃同住一年多, 难道对她这点了解也没有？”
封浩辰打断陆醒醒的话，笑容里显出几分冷，“你明知道她大大咧咧，常常冲动行事，却撺掇她追求公司艺人，是什么居心？韩煦是你朋友，你却想着毁他？”
一番话咄咄逼人，且可谓诛心，缺少防备的陆醒醒被说得犯一犯懵。
醒过神来，她原先脸上好脾气的笑消失不见。
封浩辰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准备受他这污名，陆醒醒也唯有同样把话说得极不客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天大的本事，我说什么别人就肯定听什么。”
“我有那样的本事，我去做什么不行？封先生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污蔑人上，不如回去和自己妹妹讲一讲道理、教一教她其中的利害？”
“要是行不通，也可以去提醒韩煦小心自己的前程。把这两件事做到位，不比在这里和我废话来得好？我没您想的有本事，别人喜欢谁、不喜欢谁都管不上。”
封浩辰对陆醒醒的话不为所动。
他表情冷冷的：“你是管不上，可你能一下毁了两个人。”
陆醒醒顿时火气控制不住的往上窜：“我有那么厉害，徐森导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就该是我而不是别人，我连这个都做不到，何况你现在说的这些？”
“这个月的电影节，之前官方刚公布徐森导演的新片入围主竞赛单元，封腾就宣布电影女主和封腾正式签约。现在这部电影拿到大奖，对于封腾是绝对利好。”
她暗暗深呼吸，努力冷静下来一点，顿一顿才说：“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约我喝咖啡，总不会是为了特地炫耀。至于您说的其他那些，恕我听不明白。”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请见谅。”
陆醒醒抓着自己的包站起身，不想和封浩辰继续无谓的交谈。
“据我所知，芝兴以后将会由陆小姐打理。”
封浩辰的一句话，让陆醒醒心有错愕，也没能走成。
在她面前的人慢条斯理喝一口冰咖啡，继续说：“你朋友这么好的苗子，你们公司却不签，说不过去。所以我只不过是小小猜测一下，陆小姐何必生气？”
“这种事圈子里不是没发生过。我也担心等封腾把人培养出来，陆小姐正好来个釜底抽薪，到那个时候，我岂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陆醒醒垂眼看着封浩辰。
她默了默，脸上控制着表情，心里最在意的却是那句芝兴以后由“她”打理。
封浩辰会这么和她说，多半空穴不来风，她自己对这些竟毫不知情。陆建华和沈芝没有提过类似的事，而她上头有陆云深这个哥哥也明明白白。
陆云深……封浩辰一样认识，他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笃定？
近乎直觉，陆醒醒觉察到这里头有事。
“封先生未免太看得起我，韩煦签哪家公司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非是尊重朋友罢了。何况芝兴能为歌手提供的帮助不多，没有明知如此还耽误别人的道理。”
“退一步说，我现在也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父母身体健康，上头有哥哥，即使公司里有什么事情也还轮不到我管，更不可能事事都听我的。”
“陆小姐的哥哥早已经自立门户，这些话，你拿去骗骗别人还行。”
封浩辰笑又不笑，同样起身，“不过陆小姐是这么个说法，我也放心了。”
“希望今天的这杯咖啡，不会影响到陆小姐和我妹妹的友情。”
封浩辰恢复一派衣冠楚楚模样，陆醒醒不由轻哼一声：“你是你，她是她。”
一和封浩辰分开，陆醒醒回到酒店房间，脑袋里却装满“卧槽”。封浩辰被害妄想症发作的话她根本顾不上，这会只想知道陆云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家家事，封浩辰不太可能知道得特别清楚，但陆醒醒知道。她知道陆云深不是陆建华和沈芝的孩子，而陆云深这几年自己创业也是事实……
她之前一直觉得这没有什么。
陆云深高兴先弄点感兴趣的事业，这边起来了再进芝兴，一样不耽误。
封浩辰不至于单凭这个认定，更可能是有别的原因。
陆醒醒思来想去，发现——这个问题不去和陆云深要答案不行。
隔天是陆云深的生日，晚上孙裕和陆醒醒通气，大家准备帮他庆生，因而她直接把自己的事推到临走前一晚。万一这个话题有个什么不好，至少不必尴尬相对。
陆云深朋友和公司的人帮他庆祝生日，毫无疑问热热闹闹。
陆醒醒礼物买了、祝福送了，其他事情都有人操心，她只管跟着吃吃喝喝。
之后几天，她吸取之前早上没能爬起来的丢脸教训，每一天都务必准时准点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不仅是陆云深，其他人多也愿意照顾她，自然玩得开心。
临到准备回去的前一晚是自由活动时间，陆云深带陆醒醒仍是和孙裕他们一起去吃的晚饭。之后去购物，给亲人朋友买一点伴手礼。
回到酒店时间还早，陆醒醒先回房间洗了个澡。
等到收拾完再看看时间，她稍微一琢磨，拿起手机钱包出门去了。
陆云深接到陆醒醒的电话之后，即便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样很快从酒店里出来。他在沙滩上找到的陆醒醒，时间还早，外面人多，也费了一点功夫。
“来了？”
注意到背后有人，陆醒醒回头看到陆云深，笑呵呵说，“来，一块坐。”
她穿着短袖和牛仔短裤，脚上一双夹脚拖鞋，坐的地方也提前铺上野炊垫。
这会儿一面说话一面往旁边让，她让出一片空位请陆云深坐。
陆醒醒在电话里提到有事想和他说，是以陆云深没有客气。
他径自在她的旁边坐下。
不远处有烧烤摊，有人围在一起喝啤酒吃烧烤，说话声音很大，还有人架麦抱着吉他唱歌，论起来完全不是好聊天的地方。陆云深看一圈，觉得吵，皱了皱眉。
“这儿都是陌生人，不小心听到我们说什么也不要紧。”陆醒醒简单解释，继而转了个身面对着陆云深，“前几天，我在酒店大堂碰到封浩辰了。”
陆云深看向陆醒醒，她接着说，“他喊我一起喝咖啡，我知道有事，跟他去了，就在酒店的咖啡厅。结果，你猜他和我说了些什么？”
陆醒醒脸上掩不去的殷切，眼里流露出期盼，犹似期待他好好的猜一猜。陆云深却没有配合的心思，语气冷冷淡淡：“你要么直说，别卖关子。”
“他竟然说芝兴以后是我打理。”
“他还说，你已经在外面自立门户，什么叫自立门户？”
“我觉得他不会胡说八道，他犯不上这么做。”
“那就是真的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陆醒醒每说一句，往前挪一点，说一句又挪一点。
一通话下来，她已然挪到陆云深跟前，再往前凑凑，便同他的脸迟尺距离。
陆云深不妨她要说的事是这个。
也不妨她的逼近，被迫微微往后仰，反应过来又无情推开她的脸。
两个人重新坐好。
陆云深问：“你喊我出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件事？”
“嗯嗯嗯，就这个！”
陆醒醒猛点头，“没道理他一个外人知道的我却不知道，太不像话了！”
“所以呢？”
“所以你得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醒醒主动和陆云深分析：“如果是假的，倒是也没什么。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要出大事？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身份也不对啊。别人不知道没法说，可你最清楚怎么一回事，真的不行。”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
陆醒醒认为陆云深这句话有些不对，一时又没想明白哪里不对。她不得不停下来思考一下，慢一拍想通了——他这句话分明等于默认那些都是真的。
“不对不对不对！”
陆醒醒惊慌，“你什么时候自立门户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既然不是他们的孩子，陆家的一切也就不该得。”陆云深一双眼睛看向波涛滚滚的海面，“本就该是我妹妹的，没什么不对，只是没预料到你这个意外。”
哪怕有过差不多的猜想，但真正确认陆醒醒依然十分震惊。
她忍不住问：“什么时候的事？爸妈知道？”
“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知道？”陆云深看一眼陆醒醒，“他们也早就知道我其实并不是他们的孩子，但还是对我一样好。这是恩情。”
陆醒醒想起一些旧事：“当初林可可那件事，后来妈妈和我说他们实际上还有一个孩子，可惜小小年纪就……那个时候，也完全没有提到你的这些事。”
陆云深变得沉默，半晌没有出声。
后来，他重新开口道：“因为没必要让她知道，所以没有特别告诉过她这些。”
“我考上大学那一年，解除亲子关系、户口从家里迁出去，这些事情也都是瞒着她办的。我知道爸妈不在乎我的身份，但我不能这么心安理得。”
陆醒醒心里隐隐有个想法，那个夭折的孩子，或许原本就是陆云深……陆建华和沈芝只有这两个孩子，如今却……要是原来的陆醒醒能回来，她肯定立刻接受。
“他们很爱你。”
陆醒醒抱膝坐着，轻声说：“我一直想拥有的家人就是这样的了。”
两个人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陆云深瞥见陆醒醒皱巴巴的一张小脸，猜到她心里的想法，当下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又轻轻拍一拍她脑袋：“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些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陆醒醒脑袋枕着手臂，歪着脑袋看陆云深。
看过半天，她自己先眯着眼笑：“陆云深，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又不是你真的妹妹，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我有一点好奇，如果不是我，是其他的人，你会不会也像现在对我这样对那个人？”
陆云深：“……”
“你把琢磨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不会只考70分。”
“70分怎么了？我觉得70分挺好的啊！”陆醒醒不满嚷嚷，“而且我几个月没有好好上课，考70分有那么差吗？你不高兴你倒是给我补课啊！”
“想得美。”
陆云深迅速起身，低头冲陆醒醒说，“走了，明天还要早起，早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