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年年岁岁花相似
自从冷凝霜死了。楚寒翀便发现。楚寒麒像是丢了心魂一样。行为处事虽然恢复以往的狠辣绝望。可常常莫名其妙的做些怪事。好比现在。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说要出宫私访。连一点预兆都沒有。楚寒翀气的脸色发青。端着茶杯的手里用力捏紧。偏偏还不能显露自己生气。只得努力压下心头的怒火。面色沉静望着龙椅之上的楚寒麒。缓缓开口。“皇兄。如今朝政繁多。您又身份贵重。如此轻率的出宫。只怕于国不利。还请皇兄三思。”
楚寒麒并不急着答话。反而静静地低头批阅奏折。一行一行看的仔细。完全将楚寒翀当做是空气一般。看的他又是一阵气急。偏偏发作不得。只能暗自咬牙气闷。许久之后。楚寒麒才放下御笔。端过桌上刚换的热茶。细细品了品。清清冷冷的开口。“朕是一国之君。想要出宫。谁也不得阻拦。至于朝政。急件每日快马加急送。朕也來得及处理。不重要的事情。由丞相代劳就好。”
不说丞相还好。提起丞相楚寒翀又是一阵生气。原本楚寒麒登基之时。丞相是由玉琳琅的父亲任职。是由他亲自举荐的。楚寒麒也沒有什么意见。可是。在冷凝霜死后沒有多久。楚寒麒便随意找了借口撤了丞相。改由冷书墨任职。冷书墨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而楚寒麒如此目的。他也很清楚。不过是出于对冷凝霜的愧疚。无限的想要弥补冷家。他当年倒是沒有料到。就算冷凝霜死了。也能影响楚寒麒这样大。不过。楚寒麒今日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楚寒麒不在。他不正好利用此番机会。搬到冷书墨。彻底毁了冷家。断了楚寒麒最后的念想。
楚寒麒放下茶杯。带着寒气的目光凉凉扫过楚寒翀身上。漫不经心的开口。“小平子。将朕的宝剑送到丞相府上。传旨。朕不在期间。朝中大事由丞相全权做主。若有违抗丞相命令者。不论身份。杀无赦。”
“是。”小平子机灵的借机退下。留下楚寒翀和楚寒麒单独说话。
楚寒翀面色阴沉。压抑已久的怒火正蹭蹭的往外冒着火星子。楚寒麒刚才那番话。无疑就是说给他听的。杀无赦。还是真是狠。难道。就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就要杀了他吗。“皇兄。您给丞相这样打的权利。就不怕他趁机谋反吗。你难道忘了。冷凝霜曾经是如何行刺你的。”
“肃王爷。你逾矩了。”楚寒麒轻抬眼眸。冷冷看着楚寒翀。“先皇后的闺名也是你能叫唤的吗。你还知不知道。规矩为何物。尊卑为何物。”
楚寒翀语滞。冷凝霜死了之后。楚寒麒不顾群臣发对。执意要追封她为皇后。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凝霜生前作孽太多。连苍天都不过去。竟然在下葬的前一日。天降雷火。上明宫整个宫殿被烧成一片废墟。便连冷凝霜。也是尸骨无存。这样空有皇后之名。连全尸都得不到的人。他又何必计较呢。“是臣弟失言。但是。臣弟是为皇兄着想。如若放任冷家独大。难保不会让他们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当年的王家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更何况。冷家还是福王世子楚少华的外祖家。皇兄应该及早斩草除根才对。”
楚寒麒神色未变。静静地听楚寒翀说完。“朕不会斩草除根。福王世子。既是朕的侄儿。也是先皇后的嫡子。朕不会动他。肃王爷。也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否则。有人会跟着受苦。好了。不要多说了。朕心意已决。肃王爷跪安吧。”
楚寒翀知晓多说无益。既然楚寒麒执意如此。他能做的便是死死盯着冷家。绝不让他们有一点谋反的可能。“既是如此。臣弟便先行告退了。”
偌大的宣政殿。又留下楚寒麒一个人。稍稍静坐片刻。又缓缓起來。踱步至内室。内室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那是楚寒麒亲自捉刀。凭着脑海里对冷凝霜的记忆。画出來的。他油然记得。当初下笔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么多年。他从來不曾为她画过像。可是。她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心里。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清晰。仿佛从未远离过。
凝霜。你不在我身边。天地再大。也只是有我一个人而已。凝神望着画中人。楚寒麒黯然神伤。他得到了皇位、等到了江山。却也只是一个孤家寡人而已。难怪冷凝霜那么看不起这所谓的荣华富贵。一个人寂寞的待着。哪怕以金子砌墙。珍珠铺地。又有何用。最好还是孤孤单单的直到老死。
他领悟的太晚。知晓的太迟。若能早。哪怕只有一点点。如今的局面。也断然不是这样的。凝霜。我后悔了。我愿意用这江山來换。你可否还能回到我的身边。
衢州在盛唐的西南边。并不是很繁华的城池。却拥山环水。景色优美。民风淳朴。像是世外桃源一般。楚寒麒此番出來。只有小平子随侍在侧。再无其他人。因此。主仆俩一人骑着一匹马。晃晃悠悠的进了衢州城。十分闲适。
虽说是一座城。可是衢州人口不多。纵然已接近晌午。街道上來往的人也不多。便是边上做着小生意的小贩。也很是懒散。散散俩俩的坐在一起闲聊。见到楚寒麒这样的外人。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沒有半点热情招呼的样子。楚寒麒微微皱眉。他也算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了。这样的民风倒是第一次见到。倒还是有些趣味的。
嘴角噙着玩味的笑。主仆俩在一间客栈外翻身下马。小平子利索的小跑过來替楚寒麒牵马。交给店小二手里。转身和他一起走进店里。
点了几样楚寒麒爱吃的饭菜。小平子便立在一旁。楚寒麒一个人自斟自饮。刚喝了两杯。原本有些冷清的客栈忽然涌进一大群人进來。多年的敏感谨慎令楚寒麒霎时防备起來。冷眼瞪着那些人。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可是。那群人并不像楚寒麒所想的靠近他。反而一个劲儿的往大堂去。距离角落处楚寒麒的位置很远。这又让楚寒麒疑惑起來。这样一间平平无奇的客栈。为什么忽然会涌进这么多人进來。而且。那些进來的人只是坐着。也不叫东西。半点沒有用餐的意思。更让人奇怪的是掌柜。店里平白來了这么多人占着位置不点东西。他不仅不生气。反而翘首望着门外。一点都不关心店里的情况。种种怪异的情形引來了楚寒麒极大的好奇心。他决定静观其变。
等了半晌。人群中渐渐有了骚动。很快。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客栈门口。车帘轻轻撩开。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子率先跳下马车。然后伸出手。扶着另一个一身淡青色衣裳的女子下车。缓缓走近客栈。
几乎就在一瞬间。楚寒麒可以肯定。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血液里的跳动。心都调在了嗓子里。那样的眉眼。他曾经细细的描绘过多少次。硬硬的刻在心头上。可是。冷凝霜是那么清晰的在他怀里断了气。现在。又怎么可能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人有相似吗。
淡青色的一袭普通衣裙。半边脸遮掩在面巾之下。轻移莲步。走到一边的桌椅上坐下。从马车上又下來一个小厮。抱着一个黑色木箱。放到桌上之后。便立在一旁。粉裳女子抽出一根细丝线。在大堂两边的柱子上系上。望着大堂里乌压压一片的人。清脆的开口。“我家夫人今日义诊。酉时离开。依照规矩。急病者先。请各位排好队。不要吵闹。今天沒有看诊的人。明日请早。”说完。粉裳女子便走到那位夫人身边坐下。执笔叫人。
大堂里人乌压压一片。参杂着各色不同的人。可是。那粉裳女子的话就像是一道铁栏。每一个人都严格遵守着她的规矩。依次有序上前看诊。而那位夫人也不拘礼。不管是什么人。望闻问切。一项不落。很是细心。楚寒麒静静地看着。心头的疑惑越來越重。悄悄给小平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打听。
小平子会意。转身小跑过去。很快又回來。附耳在楚寒麒耳边轻声说话。原來。那位夫人夫家姓韩。娘家姓韦。两家也是衢州城的大户人家。只是天不见怜。两人拜堂当日。韩公子突发急病死了。韦姑娘便以处子之身守寡至今。人称韦夫人。韦夫人性情温善。医术奇佳。又宅心仁厚。经常在客栈里义诊。衢州城上下的百姓。都十分喜欢她。只是。她从來不已真面目示人。据说是因为容貌奇佳。恍若仙女。所以才如此。
楚寒麒听完。深深皱眉。性情温善。医术奇佳。冷凝霜从來都是有仇必报之人。也不善岐黄。与这位韦夫人有着天壤之别。难道。真的是人有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