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玄学大族的养女
出了迷阵踏入正中的甬道, 青砖铺就的通道十分干净, 因为接触到了空气, 嵌在墙壁上的那些油灯一排排自动点燃，将这条原本漆黑的宽阔走廊照得明亮。
众人走在其中, 很快就看到了甬道两边建有几座耳室, 每一间都如大厅般宽敞, 房间四角各站着一支灯奴，映着灯火所有人都能看见里面摆满了器物。
走到第一间里探看, 那里似乎是依照了什么规格放置了很多动物骨头, 有人很快分辨出来, 是牛、羊、马、猪、狗还有鸡鸭鹅的骨头。
“这是六畜陪葬室。”有懂行的人点头, 给不知情的同伴科普。
第二间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瓦罐缸，最大的缸有两米多高，最小的也得用两手捧起, 里面堆满了各种麦种谷粒，有稻、黍、稷、麦、菽……等等那个时代能找到的所有粮食种子。
“这是五谷陪葬室。”科普继续。
第三间就有些骇人了，是活人殉葬室，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具具人骨, 不用细数都能看出有数百之巨, 里面男女老幼都有, 脚上还扣着镣铐, 有不少人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科普之人也在摇头, 但说的内容却更让人心惊：“虽然是活人殉葬, 但死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地位低下的奴隶, 死后要继续在这座地宫里侍奉。后面应该会有更高级的殉葬者，等走到地宫深处我们肯定会遇到。”
有人闻言心惊，小心翼翼追问：“比如粽、粽子之类的东西？”
“说不定是千年老僵哦。”旁边有人故意吓他。
原本是开玩笑的，但科普的老者却并没有跟着笑闹的意思，他这样的反应却让那些年轻人不敢再出声，也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在谁的墓里。
【造孽啊。】一直看着直播的袁家爷子也通过屏幕发话，【真要遇到了，那些人可比现在看到的更可悲。】
所谓坟墓，就是聚气聚风水，选得好了不但有利于亡者，更福泽子孙。而墓地选好准备下葬的话，更得注意墓穴的五行平衡。
寻常人家为了补全五行，通常只会放点物件进去，比如墓主人五行缺金，就放点金银财宝，穷人塞块铁也凑合；若是缺火就放点长明灯或者硝石朱砂这类代表火的东西；缺水就埋点老酒，阴阳不够那就放八卦铜镜……总之，看条件放东西。
但到了权贵之家，那又是不一样了。活人殉葬就是如此。
这些殉葬者都是被严格挑选过的，他们的四柱八字、生肖生辰都必须是有利于墓主人或者是利于墓穴的五行阴阳。
譬如平衡墓穴阴阳的方法，权贵之家会选择生辰有利的童男童女作为殉葬品，被选中的那对孩子会被全身束紧，三天不得进食将身体的东西排净，然后将其全身上下佩戴上和墓主人相同的饰物，到殉葬之日在脑门和脚底处打孔灌入水银，让他们变成万年不腐的人形道具，再与主人同时下葬，放置在主棺左右。这样就可自造阴阳，可保墓穴万年阴阳平衡。
这只是其中一例，除了童男童女和这些奴隶，整座地宫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男女以残忍的方式被杀害陪葬在此处。
听到袁老爷子的讲述，很多不了解阴宅的人都沉默了，对这位古代帝王的狠辣又有了一层了解，之前的巨蛇还摆在护城河边，那些兵马俑迷阵看似无害实际上也是钝刀子割肉非常歹毒，那种让闯入者在饥饿绝望中活活困死的意图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这份沉凝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太久，在看到之后几间耳室的物品后，很多人的心神都缓和下来。
后面的陪葬室里摆放的就是普遍意义上的陪葬品了，比如瓷器、书画、金属器皿这一类。若是在场的都是寻常盗墓者，现在就会非常高兴，他们就是为此而来的。但对于玄门中人来说，这些墓主人生前所用的日常器具那是看不上眼的根本没碰，就是字画书籍一类有好奇过去看看的。
可惜时代久远，很多纸制品都被岁月腐蚀，只有少量质量极佳的珍贵古书保留了下来，有些爱书的玄士小心地将它们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翻阅，这里头有不少那个年代的玄门往事，很有参考价值。
走了足足一刻钟，众人这才穿过这条长长的甬道，眼前再度豁然开朗，可所有人却隐隐感觉到前方有几分阴冷锋锐的气息，第一批走出来的几人在看清前方的景象后，直接惊呆了。
“怎么了？”被他们挡住的后来人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等到走上前也看清前面时，也是露出了同样表情。
“剑、剑池！？”有些破音的惊愕声在变得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却也打破了众人被定在原地的场面。
眼前是一座高达六米的一座小山，只是这座山很特殊，它是由大把大把的兵器堆积汇聚而成，这么多刀剑堆积成山天然形成了一股兵器独有的冷煞之意，千年过去，有的锈迹斑斑，也有的依旧寒光湛湛。
“宝剑！绝对的宝剑啊！”能经受千年岁月洗礼，还保持自身锋锐那几件兵器，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它们的不凡。看着剑池之中那些出彩的神兵利器，很多人眼中放光。要是当初遇到大蛇那会儿，他们之中多几个人拿着这样的兵器，绝对不会那么费力。
“一共有六把神兵，现在站在这里的正好也是六个家族，我们一家一件如何？”有人当即提出建议。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人赞同，他们来时百十多人的队伍，闯雪山大阵时脱队了一部分，雪崩时埋了大半，下了陵墓又被大蛇吞了数人，来到这里玄门世家转眼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六家，也是不禁让人唏嘘。
其他世家是高兴的，不过人数最多至今无损无伤的袁家多数人面上是不痛快的，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也清楚，找到大墓是他们的功劳，可是能闯到这里，不管是斗大蛇还是走出兵俑迷阵，其他世家都是出了大力的，真要只靠他们袁家，现在队里能活着几个还真得打个问号。
不过，谁先挑，那又是一个新的问题了。
“让袁家先挑！”没纠结太久，答案就出来了。
其他世家也不傻，这一阵子相处下来，袁家的大小姐看着温温和和年岁轻浅，可一身本事半点都不比哪一家的长老弱，特别是在阵法的推演上她的天赋简直令人惊叹，好几次危机都是靠她安然度过的。再加上袁家现在是所有世家队伍里势力最强的一支，真要得罪了他们这趟古墓之行未必好过。
“如此，那便多谢了。”袁大小姐很干脆地领了这份情，然后看向了旁边的弟弟，“辉远，挑一件你喜欢的吧。”
咦？
明白自己跟养姐的差距，一直谨记家中爷爷的叮嘱关键时刻要低调听话的袁家小弟怔了怔，没料到这本该是养姐或者坤叔出面的场合突然换成了他当主角。
“我，我不用……”他下意识推辞，“你和坤叔看哪件适合就取哪件就好。”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拍了，养姐笑得温柔：“没事的，你之前不就一直想要一把好的玄剑做法器么，这次机会难得，能被收进帝陵的宝剑绝对够你受用一生，选一个最合你眼缘的吧。”
她语调轻松，却是三言两语定好了调子让其他人无话可说，除了袁辉远以外，袁梅根本没考虑其他人有没有意见，包括队中辈份最大的袁正坤。后者看着剑池中的兵器虽然也心动，但在袁老爷子也看着的镜头跟前，也还是露出慈爱笑容点头附和：“是啊小远，去挑一个吧，还有很多人在后面等着呢。”
少年没有看他，只是眼睛定定地看了养姐一会儿，这才抿着唇重新转向剑池的方向，指着最高处的那一把道：“就是它了。”看到这座剑池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把。
女郎微微一笑，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甩出腰间的长鞭，鞭尾精准地缠住了剑柄将它一下子拔下。锋利的神兵甩出剑池外，不偏不倚扎在了少年身前几步开外的青砖里。
明明是该看那柄宝剑，但很多人却是不由被甩鞭的人那一手鞭功给吸引。
“咳咳，下一位让韩家诸位来挑吧。”有人咳嗽一声，被提醒后的众人这才又开始继续。
余下几个世家互相商量着顺序挑选神兵，轮到关家叔侄的时候，那位已经没什么大碍的关家二叔却是径自朝梅露的方向走来，直接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之前袁姑娘的救命之恩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报，我关家愿意将剑池的宝物相让，希望袁姑娘收下。”
幽王剑池的神兵，放在现在玄门哪一个世家都是可以成为传家宝的存在，关家这次因为还恩竟然说送就送，倒是惊住了很多人。
“关先生客气了，我只是刚好对您的伤势了解一些，顺手而为罢了。”梅露笑着摇头，“神兵珍贵，您带着族人千里迢迢来到境外，所求的不就是这些么？”
关家二叔直接摇头：“这事说来也对不住你袁家，但我关家想要寻幽王陵其实也很久了，我族中有祖先留下遗册，记载过幽王的陪葬品中有我赶尸一脉重宝《尸经》，所以我们这次过来不是为了神丹也不是为了墓里的明器，只是想寻回这件本门重宝罢了。”说到这里他露出苦笑，“说实话，如果真让我选，其实宁愿跟秦家一样不来淌浑水的，但我关家没有秦家这么幸运，虽然都在没落，但并没有太出色的继承人，只得豁出脸面寄望这些外物了。能走到这里已经很走运，至于这些神兵宝物……我关家是不会要的。”
这样的隐情让很多人露出异色，站在养姐身旁的袁辉远也是瞪大眼睛，从在雪山上遇见以后他对这些人感观一直都不好，这些世家联盟更是一丘之貉。现在看起来，似乎，好像……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糟。
“这样么……”女郎眨眨眼，随后缓缓笑开，朝着关家仅剩的这对叔侄笑着点点头，“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她打完招呼，又是长鞭一甩，一柄短刀模样的利刃顺着鞭尾从剑池中腾飞而起，而后稳稳当当落进了那只洁白修长的手掌里。这动作太快，让本想说话的袁正坤都来不及打出袁家的名义就让袁梅自顾自挑了想要的兵器，但袁家大宅的镜头在前完全不能发作，是以脸色那是一阵变幻扭曲。
“梅姐儿你还会玩短刀的吗？”旁边的袁青柏很是惊奇，“以前只见你玩鞭子呢。”
被问话的人抬眸笑了：“不只是长鞭和短刀，我什么兵器都会一些。”
“哈哈哈，梅姐儿你也学会吹牛了啊！别忘了大爷爷可看着呢！”袁青柏压根不信，只当她开玩笑。
而袁辉远手握着长剑，看着正和堂哥说笑的养姐，又看了看一旁对没拿宝物全无所谓的关家，脸色很是复杂。
少年并没有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走开的袁正坤正微沉着脸盯着他们，借着地宫不甚明亮的光线，倒没人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正坤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人装作不经意站到他旁边，悄声问起话来，正是余伟才。从被点名进这支队伍开始，他就一直很低调地呆在里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多一句话，十分老实。不只是他，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大家一切如常，照常扮演着在大宅里的角色关心爱护着袁辉远这颗袁家独苗，只是袁梅一直在身边，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再没办法不着痕迹地给这个小少爷灌输了就是。
“不急，这才刚开始。”袁正坤嘴唇翕动，声音同样极低，“袁梅现在还有用，先留着。但是小远，后面有的是机会……”
袁家队伍的这十三人里有一半刚好是他控制的心腹，一开始他还不清楚是不是巧合，但之前透过视频瞧见袁景山狠狠瞪他的眼神就知道，是这个废物察觉到什么所以提前搞的鬼，而看袁梅兄妹三人的反应，似乎对此并不知情。再仔细瞧瞧队伍里另一半人马，全是袁景山信任的人，他哪还不明白那废物的打算。
以为靠这些人就能在这大墓里不着痕迹地扳倒他？这个废物还是这么天真。
“走！”就在这时，袁正坤看到朝梅突然伸手，抓住袁辉远和袁青柏的胳膊就绕过剑池朝前狂奔，众人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就听见她高喊一声，“这里要塌了，不想死就快跑！”
什么？
才刚把六件神兵瓜分完，拿在手里还没来及得仔细观赏的其他世家忽然脚下一晃，他们听到了轰隆一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原本齐整的青砖地开始寸寸龟裂，呈塌陷状。
这下子再没人敢不作反应了，全都疯狂地逃窜起来，绕过剑池，后方出现了好几条拱门岔道，每道拱门上方还标着奇门八卦的符号。若是往常，众人还能仔细推算一下这些符号代表了什么意思，现在已经没功夫了。
袁梅的反应最快，跑在最前。而他们的身后早得了吩咐的袁景山派系的族人更是早在第一时间立刻跟上，听大小姐的话不会有错的。刚好就在他们旁边的关家叔侄也是赶紧随着一起，关键时刻抱对大腿非常重要。
而慢一拍的袁正坤见状也是一咬牙：“都跟着袁梅走！”他的心腹们也是松了口气，连忙也加快速度追上去。虽说暗地里已经换了效忠的主子，但这大墓里，他们也更相信大小姐的本事。
其他世家具体情况如何沿不知道，但袁家人这边刚成功逃离，后面崩塌得越来越厉害的剑池早就陷进地底，待地震彻底结束后，原本剑池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座天坑，从上往下看是如同天堑深渊一般看不到底的漆黑冰冷，返回的路也彻底断了。
“呼呼，好险……差点就没命了。”死里逃生的袁青柏是一脸后怕，再晚那么几秒那就什么都晚了，“梅姐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剑池应该也是一座大阵。”梅露一边领着众人向前跑一边随口解释，“只是这座大阵不是用来毁灭或者防御什么，而是起一个凝聚牢固的作用。我们刚刚站的地方其实非常脆弱，根本承受不住剑池的重量，但是使用了阵法之后又不一样了。剑池大阵就是用来固定此地不会崩塌的，可我们取走了作为阵眼的宝物，大阵瓦解，后面就好理解了。”
嘶——
很多人倒抽一口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谁都不会相信自己刚刚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特别是关家叔侄，想起后面那些慢了几拍没成功逃跑掉下天坑的其他人，以及那越坠越远的尖利惨叫，脑门上也是沁出了一堆冷汗。再一次深深地感觉到抱对大腿的重要性。
这次的甬道并不算长，只用了两三分钟，一行人就走了出来。
“其他世家的人会在哪呢？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关家的青年忍不住问了出来，当时崩塌在即，大家都只顾逃命都是随便选的岔道走的，也不知道又是什么际遇。
“这座地宫是按照幽王生前的宫殿仿造的，里面的布局应该大致上差不多。”走在最前的袁大小姐解释，“若是据此判断的话，不管选择哪道门，大家最终都会在陵寝后殿，也就是主墓室前碰头的。”
这说法让关家叔侄安心下来，不是他们圣母，实在是一路走来死的人太多了，百十多号人啊，就剩下那么点了，真心不想再听到又有谁死在大墓里这种消息了。
【关贤侄，你们也不容易啊。】听到关家人的想法，之前怕耽误孩子们逃命一直没敢说话的袁老爷子也是感慨，【倒斗这种事终究是伤阴德的，能不要做还是不要做了。】
关家二叔心有戚戚，不管这次能不能得到尸经，回去以后他都会严令后辈不许碰倒斗，太凶险了。
一行人在地宫里继续前进，很快就进入了一处极为宽敞的露天宫殿内。
“这里面竟然有树木！？”
随着第一个探进来的看的人发出惊呼，其他进入宫殿的人也看到了内部的景象。
和其他冰冷幽暗的墓室相比，这处宫殿简直如同仙境，四株参天的古树长在宫殿的四角，并且里面长满了美丽的花草，温度适宜，香气袭人，宫殿四面还都有通向外面的通道，就是不知通向哪里了。
“地底下还能长花长树？这是什么妖法！也太神奇了！”袁青柏一脸的不敢相信，其他人反应也是大致相同，“这算是幽王死后的御花园吗？”
“并不是什么妖法，而是阵法加上其他的一些小手段相辅而成罢了。”听到他这么说的女郎率先走进宫殿，然后抬手指向四方角落，“不信的话，你们再仔细看看。”
跟着进去的众人闻言下意识地朝四角靠近张望，几秒后有人发出了恐惧的惊叫。
“哇啊啊啊！！”
在重重花草的遮挡下，那矗立着四棵古树的树根位置，它们扎根的地方哪里是什么山石泥土，而是四具宫装女尸。
这些女尸被摆弄成跪坐的柔婉姿态，尸身却没有腐烂而是一直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她们虽然全都双眸紧闭，可容貌放在现代都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
而现在，这些美人的尸身背后全都被树根占据，尸体与古树融为一体，除了一张美人皮骨，内里早已经面目全非。
“尸身不腐，但手脚四肢浮肿，显然是水银从后脑处的头皮灌入，然后沉到手足之处堆积形成肿块。而想要达成这样的形态，必须是在人活着时生生灌下才有用。”就近检查了一位美人树的状态，袁家大小姐神色冷静地分析，“不过把树苗栽进尸身半土半肥的种植方式倒是新奇，古人是如何计算树木成长后不会破坏尸体的美态的呢，值得研究。”
“梅姐儿，求别说了。”那边袁青柏和袁辉远已经在捂着嘴拼命抑制呕吐了，之前被浓浓的花香掩盖他们没闻到，现在走近了，这些女尸看着再美也掩盖不了那股尸臭，“太残忍，太残忍了哇！这些皇帝老儿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