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眼前的Omega目光坚定, 神色间宛如出鞘的宝剑, 纵横平荡，叫人未敢接其锋。
修翎与他四目相接，慌乱的心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飞行舱在事先设置好的自动驾驶模式下飞速前进，它自身的防御系统已开启，舱内蓝光一闪，响起“嘟嘟”的警鸣声。
顾铮将修翎放进飞行舱的安全座椅, 随手扯过安全带, 哒地一声帮修翎系好。
“别怕。”他手上的皮质手套划过安全带上的金属暗扣，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声音并不大，修翎却在绵长的警报声中捕捉到了。
顾铮曲起一条腿，将膝盖压在舱板，抬起头对修翎笑了笑：“半个小时，保证把您安全送到家。”
修翎刚要说什么, 他猛然起身，大步走到操作台前, 双手如快速闪过的残影一般按着台上的按键，显示屏上同时出现了十来副动态画面，隔了两分钟, 画面又换了一批。顾铮一瞬不瞬地盯着显示屏, 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军用飞行舱和普通的飞行舱有很大区别，操作台上共有三百六十八个按键, 每个按键代表不同的指令, 两两结合或者同时按多个键, 又是不同的指令，能掌握操作方法并不难，难的是快速操作的能力。
这种能力不是靠熟能生巧就可获得，还需要优秀的记忆里和反应速度。尤其是在紧急状态下，操作者必须顶住压力，哪怕是一个极小的失误，都会酿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修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身体僵直地坐在安全座椅，把呼吸声放缓，生怕影响到顾铮。
这个时候顾铮竟然有闲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他临危不乱，眼睛里充满赞赏之意。
飞行舱突然急速地旋转起来，片刻之后舱身猝然一跃，那一刻修翎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提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捂着嘴小心地喘息几声，感觉飞行舱终于不再摇晃，而是平稳地向前行驶。
舱内警报声戛然而止，顾铮吹了声响亮的哨子，转过头，笑吟吟望着修翎：“甩掉了！”
青年眼睛发亮，手指飞快地按下几个键，利落地打开小冰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圆形的小盒子。
“修先生，是不是有些头晕？”他把小盒子递过去，道：“在太阳穴上抹一下，很管用。”
修翎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接过盒子，依言挑出里面的药膏，在太阳穴上抹了抹。
“这是什么药？”他的脸颊依旧泛着红，微微扇动着眼睫，头枕在座椅靠背上，等那一阵眩晕过去。
“名字太长我懒得记，我们管它叫‘小蓝盒’，治头晕和提神用的。”顾铮把小盒子收回去，重新放回冰箱：“现在是在第八轨道，还有十五分钟到家。”
从第三轨道一下子跃到第八轨道，难怪刚才像坐云霄飞车。
修翎看了顾铮一眼，后者闲情逸致地吹着泡泡，完全没有强越轨道带来的不适感。
他是真的强。修翎心中感慨，大概很多alpha都难达到他这种程度。
顾铮打开通信器，绷着脸发送了几条信息。他人长得好看，表情专注时，唇角会有一个很小弧度的上扬，显得胸有成竹。
那是一种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气质。
小蓝盒涂上之后很有效果，不到五分钟，那股盘桓在脑海里的眩晕感慢慢淡去，修翎揉了揉额角，顿感神清气爽。
他其实一直在思索是什么人跟踪他们，想了半天，理不出任何头绪。
和顾隐结婚后，修翎从没有担心过安全问题，顾隐在他身边布下了安全网，就算他想抛头露脸去上班，顾隐也有办法让他的身份和行踪不被暴露出去。
由于帝国电视台那次直播和前几日关于庆功宴的报道，很多第三星的民众都认识了修翎，顾隐把顾铮安排在他身边，是想再多给他加一道保护伞。
不想顾铮刚上任，就出事了。
“通过轨道内的监控系统，可以查出尾随的人是谁吗？”修翎不自觉蹙起眉。
顾铮说：“不一定，如果飞行器和飞行舱都做过伪装，拥有者身份也是造假的话，这件事会很难查，监控只能提供一些线索，并不能锁定具体的人物。”
修翎垂下头：“原来这样……”
“不过您放心，顾先生一定会查出来的。”顾铮道：“在第三星，没有顾先生查不到的人。”
他说这句话时，自豪之情溢于言表，颇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修翎被他感染，心中也变得踏实，他猜顾铮刚才已经把事情告诉了顾隐，便没有再单独跟顾隐说。
果然不一会顾隐发来信息。
“小翎，还好吗？”
修翎道：“你放心，我很安全。”
顾隐发来一条语言，略显紧张：“有没有吓到？”
“没有啦。”修翎笑了笑：“顾铮跟着我，我很安心。”
顾隐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几句，挂断通讯器。
顾铮将资料拷贝到自己的终端上，调出之前显示屏上出现的画面，正在认真分析。
修翎跟着看了几眼，画面太快，很多都是一闪而过的，他能捕捉到的信息很少。
顾铮看了一半，按下暂停，面露不解之色。
“怎么了？”修翎问。
“觉得有点荒谬。尾随者非常熟悉第三星的轨道分布，驾驶飞行舱的技术也很娴熟，我猜应该是第三星的公民。不过没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跟踪的方式很幼稚，也很……”顾铮稍微停顿：“蠢，像小孩过家家。当然，不排除这是他们的障眼法。”
修翎没接触过军事训练，不是很懂怎样驾驶飞行舱，听他这么一分析，也疑惑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顾铮摇摇头，随后又十分释然地说道：“反正顾先生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找到，到时候扔军事基地里，什么都能问出来。”
修翎：“……”
“军事基地里审讯犯人很严格吗？”
顾铮刚要回答，飞行舱已到达顾宅上空，缓缓降落在草坪上。
顾铮打开舱门，率先跳下去：“修先生，到了。”
修翎解开安全带，走出飞行舱。有惊无险后，再面对熟悉的宅邸，心里突然就涌上万般思绪。
顾宅的防御系统堪比军部，甚至比军部更优秀，平日里就算针尖大小的飞虫进来都能被准确地监测到，更别提其他东西。而且这套系统每年都进行多次优化和更新，基本上无法破解。
他嫁过来之后，顾隐在原来防御范围的基础上又扩宽了两公里，最大限度保证他的安全。
这些顾隐没跟他说，但他是知道的。
早归听到声音，从客厅里大模大样走出来，看到顾铮时脚步明显放慢，谨慎地打量着他。
顾铮笑道：“这只大毛怪还挺机灵。”
说完自己先吃了一惊，他本性不太健谈，甚至有些孤僻，但面对修翎，不知怎么就打开了话匣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了出来。
“……”修翎不知道该不该纠正他，半晌温和地笑道：“它是只独角兽，看着毛挺长的，其实是因为它体态比较丰腴。”
早归听不懂这些，见两个人都对着自己笑，还以为在夸自己，得意地在前面引路。
顾铮进了客厅，没等修翎招呼，自己找了个角落，安静站着，吹泡泡糖。
修翎愣了愣，突然就想起修丞身后的那几个保镖，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吧。”他冲顾铮摆摆手：“渴不渴？我去给你倒茶。”
“不用了。”顾铮摘下手套掖进腰间的皮带里，因为嘴里叼着糖，声音有些含糊：“我在这陪着您，等顾先生回来就走。”
修翎估摸了一下顾隐下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难不成就让顾铮一直站着？
其实不用他操心，顾铮也闲不住，他静静站了一会，开始找事做。
“修先生……”顾铮脸庞发红，似乎是不好意思：“家里有什么需要维修的东西？比方说损坏的电子产品，需要更新换代的老旧机器人之类，我可以帮忙修一修。”
修翎：“……”
“我闲不住。”顾铮摊摊手：“不让我干点事我心里就痒痒。顾宅很安全，我不用时刻跟在你身边，突然就觉得无所事事，这种感觉挺不好受的。”
修翎：“……”
顾铮的表情过于诚恳，他心一软，跑去了小仓库。在仓库里翻了十几分钟，还真让他翻到了一个坏了很久，却一直没被扔掉的保姆机器人。
修翎把机器人拖出仓库，擦了把汗：“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个修好？”
机器人损坏得太严重，有几根包裹成红红绿绿的铜线缠绕在外面，不知道废弃多久了。
顾铮眼睛一亮，蹲下身，像个医生一样拨弄着机器人身上的零部件。
“你为什么会修理这些东西？”修翎问。一般来说，机器人坏了，得找专门的维修师，顾铮基本没上过学，如何学会的这些？
顾铮头也不抬：“我在舰队的那段时间，队里很穷，大部分机器人都是从垃圾场里捡的，但捡回来不能用，一开开关，电线噼里啪啦响，炸小火花。正巧队里有几个技术工，闲暇时间就修理这些机器人，我的手艺是跟他们学的。”
修翎看着他手脚麻利地拆开外壳，思绪却飘到顾铮口中那段穷日子里。
他一直无法想象，那种绝望的境地，顾隐是怎么撑过来的。
如果自己早出生二十年，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多好。虽然自己不聪明，又是个不能下战场的Omega，但可以照顾他的生活，给他枯寂磨难的生活以慰藉。
他突然有点羡慕顾铮，羡慕他那么小就遇到顾隐，能跟顾隐在一个舰队里，偶尔还可以说说话。
见顾铮专注于修理机器，修翎起身去倒了两杯茶，早归跟在他身后，嘴里叼着一朵从花园里捡来的小红花。
修翎忍不住笑道：“年纪不大，还挺知道烂漫啊。等你长到三岁，我们找个合适的独角兽跟你配对。”
早归完全不懂，兴奋地跳了两下，在修翎欣慰的目光下，大嘴一张，把那朵小红花吃掉了。
修翎：“……”
这时外面下起雨，修翎端着茶走到落地窗前，却见白茫茫的雨雾中飞来一架飞行器，飞行器一个掉头，稳稳当当停在草坪上。
顾隐在舱门处推开伞，迈着大步走进来。
修翎提前打开客厅的门，站在门口，风一吹，雨丝落在他的脸上，溅出丝丝缕缕的凉意。
“要被雨淋了，快进屋。”顾隐折好伞竖在门口，向前一步，虚虚地把修翎包在怀里。
“你今天回来地好早。”修翎掩饰不住高兴，把右手中的杯子递到顾隐手中：“我刚倒的热茶，本来没你的份，看在你回家早的份上，赏你了。”
顾隐喉咙里滚出一团醇厚的笑意，伸手抹掉小伴侣脸上的水渍，道：“你手中两杯茶，不是给我准备的又是给谁？”
“给顾铮。”修翎调皮地眨眨眼：“我发现，顾铮比你厉害，人家还会修机器人。”
顾隐：“……”
顾铮：“……”
顾铮肩上扛着一个快要四分五裂的机器人，讷讷地站在修翎身后，傻眼。
当着上司的面被上司的爱侣夸自己比上司厉害，怎么想都无比尴尬。
更何况，他真不敢跟顾隐比。
沉默了一会，顾铮低下头，恭敬地道：“顾先生，修先生，我先告辞了。”
修翎：“吃完饭再走——”
顾铮哪敢再呆下去，在修翎面前他无所顾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但在顾隐面前，他又变回了孤僻寡言。
“谢谢修先生。”顾铮说：“机器人我搬回家去修，修好了拿回来。”
修翎也知道他不会留下吃饭，便没强求，他把另一只杯子就近搁置物架上，拿起顾隐放门口的伞，说：“我把你送到飞行舱。”
顾铮刚要拒绝，修翎已经走进雨中，双眸含笑，把伞朝他面前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