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墨梅林中念故人
兴许是一辈子连同死后都没有什么机会以人形姿态看看人界的风景，或者是想亲眼看完剑南行与施纬的那场战斗，灵犀老祖适应了这具身体之后没有选择直接回到妖域，而是打算再在他们身边呆上一段时间，剑南行不由得大感头疼，只得让他先离开墨梅山庄，再假装自山下偶遇，把他重新领回墨梅山庄，向杭自在介绍这是他在江湖上认识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于他有半师之谊。杭自在听着这话，便让他暂时在墨梅山庄住下，反正山庄里人少，还有几个房间是空着的。
虽然他的心中还是对修行者有些偏见，但既然是儿子的恩人，自是应当好好招待，只是怎么看那张被面具遮着的面孔都有些别扭……
剑南行与墨问闲都有一个极好的优点，就是能把瞎话说的跟真的一样，只是一者靠的是话中真挚的感情，一者靠的是瞎话的逻辑性。等杭自在应允将灵犀老祖留下住几天时，剑南行自己都差点忍不住笑场，不过看在灵犀老祖在黑犀一族救过他们的命，而且还真的教过他使用灵犀角的方法，叫他半个师傅也不算亏。
饭桌上，原本杭自在打算把灵犀老祖一同请上桌来，好好感谢一下他教育剑南行的恩情，灵犀老祖却是婉言谢绝了，说是不打扰他们一家人吃饭的兴致。
杭自在不以为意，毕竟他们是主人，灵犀老祖是客人，但杭夫人见过灵犀老祖之后脸色却是极细微的变幻了一阵，都被剑南行隔着青菜叶看在了眼里。
墨问闲也察觉到那一瞬间杭夫人脸色的变化，只是并未在意，她看的要更加远一些。
她的眉头微蹙，秀气的眉毛看着就像是两片柳叶，看上去极有灵性。
作为一个妖界的至尊，曾经的战场杀神，终于有了一个合格的身体之后居然没有好好修炼，而是在山庄中那一片墨梅林中看风景，而且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虽然这笑的比哭还难看，也实在是太反常了。
……
行走在墨梅山庄中的青石小路上，一路对那些行礼的家丁丫鬟颔首示意，墨问闲来到了墨梅林中。
这片墨梅林是山庄中占地最广的地方，本就不大的山庄中竟是有墨梅树三分之一的领地，可见杭自在对这些墨梅有多么珍视。
现在离墨梅开放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月，墨梅树只有光秃秃的枝桠，却是自有一股风骨融铸在其中，依然傲然挺立着。
墨问闲曾经见过开放的墨梅，墨色的花瓣点缀其间，宛如一个个墨团在纸上打散，也像观星图上星星点点的黑点，总是能激起她的共鸣。
她很喜欢墨梅，连带着也喜欢这些墨梅树，还有这个墨梅山庄。
墨问闲看着四周的墨梅树微微一笑，将目光投向墨梅林中那个高大的身影。
灵犀老祖听到后面的声音，便知是墨问闲来了，笑道：“这山庄中的这些树，倒是有几分意思。”
墨问闲说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对墨梅树感兴趣。”
灵犀老祖的面容被面具遮住，暂时无法看出表情，从他微微抖动的下颚可以看出，他现在在笑，准确来说，是苦笑。
“以为老夫是个战场上的粗人，就不会对这些花啊草啊的感兴趣？”
墨问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灵犀老祖爽朗的笑着，说道：“老夫虽然是个俗人，比不上你，但这些树中蕴含着的生命力，就算是我也会肃然起敬。”
“凌寒独自开，自然可敬。”墨问闲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你现在知道它是什么了？”
“人类的诗词老夫向来不放在眼里。”灵犀老祖脸上的面具很好的掩藏了他脸上的尴尬神情，“老夫敬佩它，根本不用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墨问闲点头道：“这话说的倒不错。”
“我倒觉得那小娃娃跟这树有几分相像。”灵犀老祖捋了捋拉碴的络腮胡子，笑道，“实力虽然差劲，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情况，生命力绝对是一流的，甚至可以说，把他放到战场上，无论打得有多么惨烈，只要不全军覆没，这小娃娃绝对能够活下来。”
“有些时候，老夫甚至认为这个家伙可以和先帝媲美。”灵犀老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怀念，说道，“当年先帝起事之时，不知道吃了多少败仗，但每一次都能重振旗鼓……”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显然是对自己认为剑南行可以与妖祖相提并论的想法感到荒唐。
墨问闲闻言也是一笑，毕竟在历史的记载中，妖祖也是一个很会胡闹的人物，曾经还用计气死了人界一名高级将领，事后还极其无辜的表示这是他自己作死的，不管他的事，因为其间过程太过无稽，以至于这段记载被众说纷纭，难以定论。
墨问闲当时读这段记载时，也觉得妖祖真的有些无耻。
灵犀老祖自然不可能说妖祖无耻，但将他与剑南行相提并论，也是坐实了这个说法。
灵犀老祖叹道：“也许是因为我只是一个虚度几百年岁月魂魄，老是喜欢回忆以前的岁月，有些时候我甚至认为，这小子就是先帝。”
“轮回转世之说，不可尽信。”墨问闲说道，“千古风流人物皆随历史大潮而去，终究只是在他身上有着妖祖的影子。”
“或许吧。”灵犀老祖看着墨问闲，笑道，“你这辈子算是和他绑在一起咯，看样子就算你修为不复，也不会吃亏。”
墨问闲脸色一红，说道：“没想到这几个月下来，传说中的杀神灵犀老祖，居然会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连你这个仙人都心甘情愿的留在他的身旁，老夫为什么不能看好这小娃娃？”灵犀老祖难得可以从言语上遏住墨问闲一次，一时竟是大感激动，笑道，“有你教他，估计没有老夫什么事情，但老夫也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