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兰违北愿
高考的热风吹遍了全国各地，自从十年寒窗的莘莘学子走出考场的那一刻起，他们又一次投入了“志愿”的填报工作中。
“赵晓兰同学，你的意向院校是哪里？”这是学校副校长在赵老师房间遇到兰子后的第一句话。
“我嘛……我想……”兰子那个几年以前就已经既定的理想，此刻她很想脱口而出。
“我觉得你还是切合实际，不敢偏离太远！”副校长取下眼镜，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口腔里呼出在镜片上的气，“咱学校五年前那个学艺术的，成绩也好，报了一个‘声乐’专业，读到大二的时候，家里供不起了。最后，逼迫调了一个专业，现在境况不如当年一起毕业的同学！”兰子的家境，副校长是一清二楚，曾经晓彬读书时候的窘境，加上现在他又出国，后面的好些事情可想而知……兰子心里突然感觉塞塞的。
“老师，我……”兰子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我报‘新闻专业’！就我这次估的分数考个一类的好的院校不成问题。”其实自从上了高二，笑天就给兰子寄来了北京各大高校的填报志愿的资料，兰子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的决心——她觉得这个专业很适合她，也是她的擅长。谁知，接下来副校长的话，让兰子瞬间理想破灭：
“赵晓兰同学，我刚才说的话，估计你没有听进去。现在好些大学生毕业从事着跟自己本专业无关的工作。我早都知道你要报这个专业，这是你的擅长没有错，但是你记住一点——这个专业，在后续的实践中，一部摄像机你几年的学费都买不起！你好好想想吧！”说着，她出去了！
留下兰子坐在位子上陷入了惆怅：她本没有想那么多，她的理想中，根据自己的擅长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将来从事自己热衷的工作，人生就该这样，这也是兰子的初衷。可是……
“丁当，你报的什么专业？还是你喜欢的美术吗？”两个女生这天晚上在操场上踱步。
“哪里呀，那只是梦中想想罢了，我现在的学费、生活费都要叔叔们出，他们还有自己的生活，加上奶奶，本来在城市生活就紧张！我听说学‘美术’的一年买笔、买纸、买颜料不会比学费低，像我这孤儿有什么资格去追寻理想。我也想通了，女孩子考个大学出来就可以有个不错的工作，间接地说，就可以嫁个好老公！所以，那个梦藏在心底就可以了。”“辣面”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望着遥远的星空长舒一口气，“我报了财经专业，我预估的分数撑死也就个二类院校。我报了重庆！”
兰子不再说话，明天就是交“志愿表”的最后日期了，该怎么办呢？这些天，时星的事情一直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其实那天的“追悼会”时，兰子就做了一个决定——走时星未走完的路，替他好好的活着！翻看他的来信，她无不看出他赴藏的矛盾和纠结，那种对于知识的渴望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有的。然而，选择了这条路，他没有流露出后悔，但从上次见面中，她再一次看到他的无助。人生没有回头路，兰子有时候在想，如果他不响应什么“携笔从戎”，他就不会去西藏；不会去西藏，他就不会去执行什么任务；不执行任务，就不会牺牲……想着，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如果他还活着，她就好好对他说说话。自从初三时，他的一封信让她身心不宁，从那以后，她对他就失去了平和的语言，她在和他的书信中三句不离笑天……现在想想，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他不就是喜欢自己嘛，不喜欢也不用那样去挤兑呀！不喜欢也不用去对他那么反感呀！在时星离开的那个拥抱时，兰子释然了，她也后悔了。她想着将来的人生如果和他有交集，她就送去最真挚的祝福给他……但人生不就是这么变幻无常吗？他离开了……他真的离开了……
回到宿舍以后，兰子拉上了帘子，她拿着那张空白的“志愿表”，心底预估的660分，她手里的一个资料翻到了简称“津”的那一页：她只在A栏填上了所报院校和专业信息……她常吸了一口气，把表夹在了书里，自己倒头睡觉了……
“晓兰，我要下来了，你睡了没？把你吵醒了别怪我啊！”“辣面”睡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感到喉咙干得冒火，起来喝口水。她的声音没有得到应答，便轻轻地下床了……
“啊……”“辣面”用手赶紧捂住了嘴巴！其实这两天她一直好奇兰子考取哪里的院校，想着如果大学离得近，这个女孩还可以共同再成长。直到今天晚上兰子迟迟不肯动笔，她又猜不透她的心理，不好直接问。在刚才喝温水，看到这个书中的“志愿表”——10050南开大学050101汉语言文学专业，仅只第一志愿，其它的空余。这使得她陷入了深思：
晓兰和男朋友说好的考北京的呀，高中以来从来没有其它的想法呀！就是她现在预估的分数，考北京随便一所一类院校都不成问题，可是她为什么放弃了北京的学校呢？他们俩人好好的呀，“高考”前方的父母还都打电话了，为什么？“辣面”百思不得其解……她走到门外面，冥思苦想，终于：哎呀，时星不就是考的天津的院校吗？难道她……“辣面”的眼泪出来了，她想到兰子“高考”前住院的情景，心里难受到了极点——她肯定是……“辣面”不敢想了，可是，笑天那么喜欢她，就这样……不行，必须想办法，让方笑天知道！
“辣面”穿好衣服，到了操场上：“高考”结束，女士们把三年以来没有睡的觉要全部补回来——称之为“美容觉”；而男生们却用不同的方式告别青春：把曾经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影全部补回来——被称为“青春影”。她知道那个曾经笑天的“探子”也在这里。
“丁当，你是不是趁女生们休息了给我‘表白’呀！害怕白天遭仇恨！”男生嬉皮笑脸的拿着一瓶水跑了过来。
“丁当，有事吗？看你急的！”16班一个男生跑了过来，她平时是很喜欢洞察人的心理——“辣面”的家里出事以后，就是他在男生中鼓动大家要有爱心，将爱进行到底。
“辣面”把自己班的男生拉到了边上：“你知道班长报到了哪里吗？”
“北京呗，那还用说！她如果不考北京天理不容啊！那方少爷咋整……”男孩孩子吹嘘着实情，“辣面”打断了他的声音：
“不是，是‘天津’！”
“啊？怎么会这样？”男生瞬间召集班上的其它几个男生，“别打了，过来！过来！”几个男生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什么事呀你？”“就是，正嗨着呢！”
“辣面”把看到兰子的“志愿表”的经过跟大家说了一遍……
“我们必须通知方笑天，让他劝劝她。再说了两只绝配的鸳鸯分开以后，让我们还怎样相信爱情！”笑天的“探子”说了句。
“是句人话，号码？”16班的男生们问他……
“不过我们这个电话打通了要怎样说！据我所知，班长报‘天津’不无道理——那个军人，知道吧？他当年就是考的‘天津’，不过不是‘南开’！你还记得咱们班长高考前住院的情景不？那简直就是伤心欲绝！”“辣面”把自己的见解告诉了大家。
“我们好好的合计下，先别打电话！如果这样打过去，那家伙再一急，班长就报到西藏去了，那就真的完了！”笑天的“探子”考虑的不无道理……
“方笑天，我丁当。我问你一件事情——晓兰填‘志愿’，你知道吗？”“辣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用问？那个学生不填？这个我们都不用商量的，心知肚明‘北大’或‘清华’呀！前两天晓兰打电话就我问了我估分多少，她说自己差不多有660分，我一查绝对的呀！只要她报哪个，我就报哪个，没什么问题的！”笑天吃着水果，破例坐在沙发上接电话，“不过我被晓兰的成绩好像要高30多分的。没事！”
“你确定她报了‘北京’？她跟你说的吗？”“辣面”再一次确认。
“怎么这样说，这个我们应该不用问都有的答案，何必多此一举呢？”笑天对于自己和兰子情比金坚的事实把握在心，认为不必多言，“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点吵闹，都十一、二点了，晓兰呢？让她接个电话。”
“傻子，告诉你吧，你妹报的是‘南开’！”“探子”抢过电话，说完直接挂了。
“啊？”留下笑天一个人不知所措，咬在口里的水果不知道是吞是咽……小兰子居然报了天津，那不是时星之前所在的城市吗？她的心里就是有他……她还是……笑天想都不用想，就自下定义。其实，自从第一次他看了时星给兰子的来信时，他就捏了一把汗，时不时的吃莫名的醋。她的性格，让他觉得她对自己是若隐若现，若即若离。自从初三他离开老家拥抱兰子的那一刻起，他的身心就紧紧地依附上了她。上次听兰子说他带着女朋友回去看她，他真的怀疑，他的目的；现在他离开了，她竟然要去他曾经的城市，这……
“赵晓兰，电话！吵死了！”一个女生不耐烦地接了电话，在宿舍门口喊兰子。
“谁呀，这么晚了！”其实，如果晓兰清醒的话，她是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笑天的电话。
“我呀！”笑天提高了分贝，自己的猜想瞬间都上了眉头，“你报了哪里的学校，你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要我怎么做？”笑天声嘶力竭地咆哮道。
“你是看‘恐怖’片了吧？你知道你此刻在跟谁说话呢？”兰子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我跟你赵晓兰说话，跟那个朝三暮四的赵晓兰说话。三年了，一本正经跟我好的样子，现在呢，却要追随一个已故的人去他的城市，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晓兰这才明白他知道了自己填报志愿的事情。其实，她不想瞒他的，也许明天早上就会打电话告诉他，或者说，他会理解自己的。可是……她错了：
“你说的都对，我累了，我睡觉了！”兰子说着挂了电话。她还没有离开两步，电话又响了：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爱他还是爱我？说……”笑天不知道是中了魔似的发狂，“你就是个骗子，你欺骗我的感情！”
此刻电话对面的笑天让她感到害怕，她也气急败坏地留下了一句：“是的，你猜对了，我根本就不爱你，明白吗？方笑天！”便挂了电话。
当笑天再一次拨打电话时，已经是忙音——他知道，电话线被她拔了……
一个晚上，兰子没有睡着，她哭了好久，她感到很委屈，她觉得这个时候笑天应该是最理解她的人，可是……想想他们从小学五年级认识到现在，话说共同上大学就会有共同的美好未来，可是现在……他竟然和英勇就义的时星吃醋，她受不了。他可以侮辱她，但是不能辱没了英雄！兰子借宿舍女孩的手机，流着泪给北京男孩发送了一则短讯：
“笑天：谢谢这些年你的厚爱，为我你和你的家人付出了诸多。你带我看到了我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的风景；你给了我这一辈子也许都不会有的体验；你给了我美好的青春，让我回味那美好的初恋；我能考上大学有你一半的功劳，我感谢你对我的不嫌弃，感谢你的爱……但有时候人说：缘分这个东西有‘标码’的，一旦耗费尽就没有了。现在，我们的感情已经为负数，我不敢再自私的耗费你了！感谢所有，更感谢你，我们共同的度过！谢谢你，但我还要说一句‘我们分手吧！’是我配不上你！是我！愿你能在你的广阔天地里找到你的明天，你的专属！”
当笑天刚要入睡的时候，“嘀嘀”的手机铃声，他看后泪流满面，哽咽着，笑天在自己的脸上使劲地摔着巴掌，直到镜子中的自己两腮布满手印才作罢：本来打算好的，这两天填了志愿，他就飞回去看她，跟她……那只是笑天一时间荷尔蒙充盈时的想法，仅限于自己偷偷地想。看来，此刻不易出现了……
兰子第二天早早起来，到了冯老师办公室……在老师的再三劝说下，她没有增加一个备选院校，一个备选专业：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多一个多一分把握！你这样孤注一掷，如果录取不了呢？”冯老师生气地拨通了赵老师的电话……
“叔叔，我告诉你们，我就这一个院校，能够录取我就上；如果你们谁给我加了，即便是录取我也不去的……”说着，她离开了……
“算了，她大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她的分数，‘南开’不成问题的！”赵老师摇着头离开了。
早上起床，面对笑天红肿而又布满手印的脸，方晔夫妻心疼地不得了，他们知道肯定跟兰子有关，肯定跟“填报志愿”有关……
方晔的电话打到了“一中”“教导处”老师跟前，当再一次确定了兰子的志愿，再看了儿子手机上的短信后，他把儿子叫到了跟前：
“天天，现在是你人生最重要的抉择，你无论选择哪里，爸爸妈妈都支持你！你一定要慎重！”
“就是啊儿子，考试前我还跟你爸爸和晓兰打电话了呀，好好的！怎么一个晚上就这样了，你看你的脸上！”叶华拿着酒精一边给儿子擦拭着，一边开导，“你昨天跟兰子说什么了？因为什么事情？有时候妈妈觉得是你不懂事，晓兰我相信根本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你跟妈妈说！”叶华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她的话点醒了笑天，他把他接了兰子同学的电话、给兰子打电话质问等等的事情都说清楚……
“儿子，你糊涂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叶华拿着酒精去卧室了，方晔把笑天拉到了沙发上：
“孩子，你的话确实伤到人了！如果说昨天晓兰没有考虑清楚是否来北京，那么昨天晚上以后，她是绝对不会来了！”他给儿子分析着，“你吃什么醋？晓兰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再说了，那个军人是英勇就义的，这就是兰子对他的敬仰，没有你所谓的男女之情在里面的。你说你的行为，你让晓兰怎么说？‘高考’以前她遇到那么大的事情，成绩还能预估660分，看得出她是顶着压力超常发挥；但心中的那个结没有解呀！考试了，她想找寻一个发泄的支点，就是需要你来让她发泄的。你倒好，伤她个体无完肤！”方晔分析给儿子。
“爸爸，那你说我怎么办？我真的不能跟晓兰分开，你知道我这些年爱她爱得那么辛苦，我的人生不能没有她！”笑天的眼睛红了，一想到失去兰子，他心里揪得疼。
“现在，要想她来北京，我看难了；除非她家里人牵制她……”叶华在厨房丢出了这一句话。
“哥哥，别说了，我自己的路我会慎重的。你不用担心，谢谢你！”兰子面对于晓彬从美国打回来的“越洋”电话，并没有说什么。
原来，笑天知道兰子的父母对于她的学习插不上话，便把电话打到了晓彬跟前，当他得知笑天对妹妹说的话时，气不打一出来，瞬间爆炸了……但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后，他还是决定试试：因为到了美国以后，他对好多事情的观点和态度改变了。笑天这个属于高知识份子的家庭，经济富足，如果妹妹以后嫁到这样的家庭，她生活质量肯定不会太差——主要的这个家里的“癞蛤蟆”那么喜欢她……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但是哥哥还是希望你理智一点。毕竟这一辈子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真心不容易！哥哥只希望你过得好！”
当晓彬的电话对兰子都无济于事时，笑天彻底灰心了……明天就是交“志愿”的时候，他的心里塞塞的……
这一刻不由得想到白居易在《长恨歌》里写到的一句：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唯有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