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法会现场
百里轩这身淡绿光体,在疯狂挣扎中,充分感受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奈与凄凉。他愤怒,他怨恨,都无济于事。他仍感觉灭亡正不紧不慢的向他靠近。 这身淡绿光体,被无形力量驱离肉身,越驱越远。淡绿光体穿过长长的黑暗空无区域,一路无碍,又穿过豳州王府颐心殿的梁柱砖瓦,来到王府上空。 外面天空之上,骄阳似火。阳光照射到淡绿光体上,给百里轩带来极度苦痛。这时的淡绿光体,好似一块坚冰被丢在热水之中,在阵阵雾气中快速消融。 百里轩意识里,努力摒除所有愤怒与怨恨。快速消融的淡绿光体,也奋力投向王府花园里那些繁茂花草,去感受花草间那种微弱精神波动。 几个呼吸之间,快速消散中的淡绿光体,自行分解开来,融入大片花草树木之中。 原本籍由神念之力施展的天地通神之术,在生死存亡之际,被百里轩这身淡绿光体利用起来,竟产生预想不到的结果。 融入草木之间的淡绿光体,借着花草树木上微弱精神力量的防护,再也没有消散。同样借着花草微弱的精神力量,百里轩感知也迅速扩张开来。这种感知,一直集中在颐心殿周围,久久不散,与颐心殿地下密室里的肉身之间,存在着某种密切联系。百里轩意识里,这时突然有了明悟,正是这种密切联系,才是感知得以存在的基础,若这种联系断了,他也将永远消失于人世间。 一连几天,那种感知一直笼罩在王府颐心殿周围。百里轩既能感知王府中的人与事,也能感知颐心殿地下,感知那处黑暗空无空间内的一切。只是,这种感知,也仅仅限于感知,所感知到的一切场面,均与百里轩意识之间,似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的意识,只能作为一个毫不相关的看客。 百里轩的静境里,逐渐被那暗黑光球所散发出的黑气完全充斥,连百里轩一直坚守的那轮玉盘,也被淹没其中。令他奇怪的是,慕容笏的施法,对那暗黑光球所散发出的黑气,似乎影响极为有限。 话说这天,黑暗空无的空间里,慕容笏仍在紧张地对着百里轩肉身作法。突然,颤动中的那具血肉之躯,渐渐安静下来,他慢慢睁开了双眼,扭动着头颅环顾四周,继而,头部上抬,似挣扎着要坐起来。 施法中的慕容笏显然大吃一惊,他停止作法,盯着挣扎中的百里轩肉身,粗声说道:“老夫辛苦多日,没想到竟是为他人作嫁衣,阁下到底是谁?阁下生魂能聚而不散,想来在修真界也非无名之辈,怎会甘心蜇伏在这个小辈肉身之中,不取而代之?” 那具悬浮着的肉身仍在挣扎,对慕容笏的询问,充耳不闻。 慕容笏见状,怒气顿生,抬起右手一弹,一点红光直射那具肉身印堂。在那点红光近身之际,肉身似感觉到了威胁,将面部扭向慕容笏。 此时,肉身双眼之中,竟发出极为明亮的光华。慕容笏弹出的那点红光,被明亮光华一照,立马消失无踪。 慕容笏冷笑起身,一步踏至肉身一侧,伸手朝对方印堂上一拍。肉身两眼里,光华顿时尽失,又变得空洞无神,肉身头颅也跟着安静下来,停止了挣扎。 慕容笏看了一眼跟前的肉身,冷冷自语:“一丝残魂借着秘法苟活,连老夫禁魂术都破不了,还妄想吓阻老夫。哼——,不自量力!”接着,他将肉身上的七根火烛收起,伸手一招,几支小旗状器具便回到手中。周围黑暗空无,瞬间消失,又现出了密室原来的样子。 慕容笏伸手,朝跟前肉身作势一抓,其右手中指上黑色戒指,散射出一束淡淡蓝霞,将肉身笼罩。百里轩的肉身,在蓝霞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缩小,逆着蓝霞方向投进黑戒里。 慕容笏收了肉躯,身形跟着一晃,其身周瞬间涌出大量浓雾,他的身体在浓雾中迅速变得矮小了许多。浓雾挟裹着他那矮小的身影,毫无阻碍的穿透密室上方土地,倾刻涌现于熙心殿屋顶之上。殿脊之上,突然无端刮起一阵疾风,那蓬浓雾遂借着风势,飞速向北面投去。 借着一种神秘牵引,百里轩的感知,也随慕容笏化出的那蓬浓雾,向北飞速移动,而融入花草的淡绿之物,同样伴随而移,不断融入不同的草木。 不到半炷香,那蓬雾气便飘入一片山区。随着雾气快速飘移,下方山势越来越险峻,最后,终于在一座高山之巅的上空停了下来。那蓬雾气一阵凝缩,浓雾中原本矮小的慕容笏,随着浓雾敛进他的身体,最终现出正常形体。 慕容笏静静悬立高空之上,低头看着下面场景。 下方山顶,一处宽广石坪之上,此时正聚集着许多修士。那里,正是豳风法会举行的会场。 豳风山山区树木花草,格外茂盛,山势越是险峻之处,生长的草木尤为如此。其繁茂枝叶,似乎较别处更为粗壮宽大,片片浓郁翠绿,透着更为旺盛的生机。 百里轩的感知,随慕容笏来到豳风山,原有的淡绿之体,自然也融入这里繁茂草木。借着这里繁茂的草木,他的感知范围得到了很大延伸,豳风法会场景,也出现在他的感知之内。 石坪正中间,有一高大案坛,案上安放着一只三足香炉,炉中燃着一支高香,清烟袅袅。 案坛之下,站着两位法会的主持者,一男一女。在其前方两侧,各站着一排队伍,他们分别是来自两个修真门派的门下弟子。队伍一直排列至石坪外沿的悬崖边。 石坪四周围满了人。这些人自然是来自其他门派修士,其中大多数是无门无派的散修。这些人,有的驻足于石坪之上,有的脚踏法器悬在空中,还有的,则是骑在飞禽类妖兽背上,也有一些人乘骑的是驮鹫。 参加法会的所有修士,绝大多数人装束,与俗世中普通人无异,唯独豳风宗弟子装束统一。他们着一样的蓝色道袍,左腕上吊坠一根拂尘,头顶上用一根长长木簪束一个发髻,而且以女弟子居多。 此时,在崖前空中,正有两人在较技斗法。 此二人均是俗装打扮,貌似四十左右中年人。其中一人,一脸和善,鼻正口方,洁面无须,身材匀称,身外有两小一大三只圆环,正绕着他的身体旋转。那三只圆环均忽大忽小,紫光直泛,将较技对手连串发出的灰白刀气,轻松抵挡在一丈之外。从周围人众喝彩与议论声中,让人一下子就知道此人的身份,正是那位在修真界有着不小名声的散修——赤胆生豹衡。 与豹赤胆斗法的那位中年人,形貌有点猥琐,尖嘴猴腮,留有两撇八字短须。他是一位来自金刚派的得意弟子,叫肖夫,在修真界也有个名号,人称百刀猴。 这个肖夫,最出名的绝技叫‘绝地一刀’,此术防不胜防,修真界里有不少与之交手的修士,都曾在此术下功消身殒,修途饮恨。肖夫为人谨慎阴沉,了解他的人,私下称他作冷刀猴。 象这样有名号的修士,在修真界全都是一些出类拔萃的修真者。亦如俗世中闯荡绿林江湖的武者一样,常被冠之一个诨号,那是对其人修为与实力的一种肯定。 修士对修炼资源的争夺,与俗世武者对功名富贵的争取,有太大不同。 修士为增进修为,修炼资源往往必不可少。而灵功修为提升,直接会延长修士寿命。人只有活着,才可能拥有想要的一切,其他的都是浮云。延寿长生的诱惑,往往让绝大多数修士充分表现出人性中极端自私与贪婪。另外,俗世武者名声传播范围,自不能与修士相比,这是层级的不同,两者名号份量,也别似天壤。在修真界里,有名号的散修,相比有门有派的修真者,相对少得多。 再说斗法场上,百刀猴肖夫正两手狂舞,发出的刀光一阵紧似一阵。 在豹衡四周,片片刀影忽闪忽现,犹如一片连绵不绝的刀浪。在袭近豹衡的无数刀光里,任何一片刀影,看似虚幻,但都有可能是实实在在的杀着,成为致命一刀。 豹衡见状,右手捏诀,伸指向环绕自己飞转的圆环,一阵连点。只见那两小一大的三只圆环,发现一阵嗡嗡声,泛出紫光越发明亮,围绕豹衡越转越快。伴随母子环转速大增,四周几丈之内,引起越来越疾的旋风。那疾风呼号,刺人耳鼓,刀浪一入风势之内,便被吹得散乱不堪。偶有袭近的刀光,一碰触飞速旋转的子母环,立即溃散消失。 豹衡似乎应付有余,见层层叠叠的刀浪攻不进自己防御圈,扬声开口:“肖道友这‘绝地’,某家见识了,道友那‘一刀’,某家很期待。”说话的同时,他又伸指朝母环一点,那只母环倏忽之间,竟在其头顶消失无踪。 豹衡将母环收起,给人一种轻敌印象。就听他继续说道:“若道友那‘一刀’也奈何不了某家,这一场就算某家赢了。贵派……” 豹衡的话,被突然出现的一片刀影打断。那片刀影出现得很突然,似乎刚一出,就到了豹衡脑后咫尺之处,引起观众一阵惊呼。 豹衡几乎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似来不及作任何抵挡。 不料,刀光砍到豹衡后颈的刹那,“吱啦”一声响,一条数尺长紫亮电弧,竟也突然之间出现豹衡后颈之上,电弧与刀光碰触,立马双双溃散。 刀光与电弧双双消失,几息之后,一只呼呼疾转的大圆环,才在豹衡头顶上显现出来,正是先前消失的那只母环。此时的母环之上,缠绕着吱啦作响的无数电丝,格外引入注意。 “佩服!佩服!‘绝地一刀’,名不虚传。”豹衡似有点惊魂未定,在称赞对方绝技后,感觉到四周刀消退,他又接上了先前话茬,“某家算是侥幸赢了这一局,贵派是否应当按照事先约定,当着在场众位道友,宣布一下承诺。” 肖夫双手一收,两点刀光没入两只袖口。在观众的欢呼声中,百刀猴肖夫神情有点沮丧,大声开口:“豹道友神通广大,在下败了!” “承让!道友的‘绝地一刀’,神出鬼没,威力极强,某家侥幸抵拦,犹感后怕。”豹衡一伸手,手上现出一只大木匣,“这里是三份风砂晶,某家按约定奉给贵派,请道友收受。”说罢轻轻一抛,那个大木匣便稳稳飞向肖夫。 肖夫接了木匣,扭身飞落石坪,健步行至坛前那位男主持跟前,俯身呈上木匣:“弟子无能,使宗门声威受损,请简长老责罚。” 这位简长老,显然就是金刚派此行参会的领头人,也是此次法会的主持者之一。其人形貌并不比肖夫显老,也是一个中年人。但他形象要比肖夫好得多,身材匀称,容颜清朗。 简长老取过木匣,检视一番匣内之物,才将木匣收起:“不用自责,此次法会较技,意在相互交流,取长补短。你且退下吧。”说罢缓步走近悬崖边,朝悬立空中的豹衡点点头,接着又向四周观众拱拱手,继续说道,“简某替我金刚派在此郑重声明,我派历来重视交流,欢迎广大散修同道在屹泉州附近行走,我派弟子绝不插手或破坏各位道友举办亥市。” 话声刚落,围观人群里发起一阵热烈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