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命垂癔火

这处地火，能量层级很高，百里轩神念在这里能延伸，范围并不大，神念稍一伸远，减弱的神念便会被地火焚化消融，引来一阵头痛目眩。几个时辰之后，前面仍然只是一方大熔池，他实在探测不到、也感受不到这里有何异样。于是，他收了神念，抬手掐诀，在身周布下几个禁制，盘腿坐了下来，一门心思采精炼火。　这处地火所在的大熔池，四周一片寂静，尽管有大量淡黄焰火朝百里轩源源不断涌来，也没有产生多大动静。时间就在这样的静谧之中，不断流淌。　随着大量地火被不断炼化，百里轩身外那团淡白灵火，跟着壮大起来，渐渐分化出四份，如四条白蛇一般绕在身周，上下飞舞。他看着大量地火被炼入自身灵火里，使得自身灵火快速恢复，并发展壮大，又见不断有大片地火被火炉吸收，心绪不自觉间随之膨胀起来。　他仿佛看到了那慕容笏，被自己释放出无边烈焰，烧得痛苦哀嚎、跪地求饶。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再没有丝毫轻蔑，取而代之，是无限崇敬与畏惧。看着慕容笏那幅敬畏、乞求神情，他心底郁积多年的压抑，得到了尽情宣泄，畅快无比。　既有了这种影象，百里轩仿佛又看到虞皇慕容昭和。那虞皇的才智、能力，实属泛泛，对方何德何能？居然执掌俗世皇尊大位？对方不配有着与他一般的容颜，还妄想利用、控制他，真是既大胆也愚蠢。百里轩想罢，一抬手，放出一团灵火，瞬间就将慕容昭和烧得干干净净。　紧接着，百里轩似乎又看到了慕容昭泰、慕容昭仁、慕容昼、慕容上景、慕容海、慕容梦乔，连那从未谋面的慕容皇族的老祖——慕容拓天，都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这些慕容皇宗主事人物，统统都敬畏于他的无上灵火，这些人对他稍有不敬，便被他驱使灵火，烧得灰飞烟灭……　百里轩这般思绪一起，便如决堤洪流，一发不可收拾。在这般思绪里，他看到作为修真大派的慕容皇宗，顷刻毁于自己无上灵火之下，情绪变得激昂起来，一时之间意气奋发。他遂记起小时候，父母对自己敦敦教诲与殷切期望，仿佛又看到自己坐上了俗世皇尊大位，看到父母满脸欣慰的笑容，看到天人一般的钱大小姐，成了自己的嫔妃，对自己百般依恋爱慕，还看到傻女兰风，重新执掌豳风宗，看到修真界各门各派，都来向自己朝拜……　百里轩就这样静静的坐在熔池边，两眼看着偌大熔池之上，脸上表情，忽怨忽恶，忽怒忽喜，渐渐的，其眼神慢慢涣散，变得越来越空洞，而脸上表情，也随着眼神涣散，慢慢平复下来，最后变得僵硬，几乎定格成永恒。　随着百里轩眼神涣散，在他头顶之上，原本正在大肆吸收地火的丹炉，所发出的光华，也变得忽明忽暗，渐渐起了振荡，那种振荡越来越大，隐隐有坠落之势，致使吸收地火越来越少；原本绕在身周那四条如白蛇一般的灵火，渐渐失去了灵动，变得越来越僵化，慢慢飘离百里轩，渐行渐远；原本呼吸均匀的百里轩，无论是其鼻息，还是身上法力气息，都慢慢变得越来越弱，仿佛浑身生机，也随他眼神涣散而流失，坐在熔池边的百里轩，渐渐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躯壳，一个渐渐失去生命的死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在百里轩来时的洞窟里，远远出现了一个身影。其人形貌与衣装，应是一位修真门派的探索队员，只是，对方眼神，倒显得有些怪异。此人远远看着熔池这边，显然发现了百里轩，发现对方已形同一个死物，脸上露出一幅幸灾落祸的表情，不自禁的轻声说话：“哼！可恶的小魔头，看你这回还不死？嗯，癔火兽出来了，嘿嘿，真是无知无畏，不知癔火兽的厉害！咦……这……这……”　其时，百里轩面前熔池上方的地火里，无声无息出现一个大火球，焰色橙黄，略带淡青。甫一出现，那火球便变化形状，不久便化成一条粗长的火龙。随着火龙化成，熔池上方石壁上，同时显现出上百条细细白线，闪耀出明亮光芒。火龙似乎惧怕上方石壁上的白线，昂首摆头，快速飘向端坐着的百里轩身边，拥带着威猛的火体，势要将百里轩焚为灰烬。　只是，当火龙临近百里轩时，却突然停了下来。恰在此时，一蓬黑气，从百里轩面孔中涌出，这蓬黑气，似乎为火龙所喜，对方仿佛见到最心爱的瑰宝，一下子变得柔顺起来，轻轻摆动龙身火体，将涌近百里轩身旁的地火引退。这条火龙，仿佛陶醉在丝丝黑气之中，长长的龙身火体，渐渐平静下来，一动不动。　“强魂之宝！”远处洞窟中，正偷窥的那位修士，眼里透出狂热，对方看到火龙沉寂下来，立马飞身而起，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百里轩飞奔而来。只见其人，距百里轩丈余之外时，便一头栽倒，从其身上现出一团绿影，飞速钻进后者耳孔之内。百里轩身外那些禁制，形同虚设，对绿影竟没有半点阻碍。　绿影钻入百里轩耳孔后，不过数息工夫，从后者面孔里及头顶上，再次涌出一蓬黑气，随黑气一同涌现的，还有一朵巴掌大小的黑色莲花。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来自灵魂深处巨痛，唤醒了百里轩的意识，这种意识虚弱而又模糊。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就是这朵黑莲；也隐约意识到，下方端坐着的躯体就是自己，似乎那具躯体，曾经是鲜活的，而且充满力量，不知为何？现在变得了无生气。他还隐约意识到，曾经满眼红光的静境，此时已变得支离破碎，那里似乎有一团绿影，正黑气中挣扎。那朵代表自己的黑莲，曾经无比熟悉，现在却又那么陌生。　不过，这些模糊意识，仅仅只是意识，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兴不起一丁点改变的念想。百里轩被唤醒的意识，竟如此虚弱，仿佛他所意识到的一切，都显得遥远与陌生。　黑莲出现之后，慢慢旋转起来。随着黑莲旋转加快，不远处，原本处在陶醉、沉迷中的火龙，一下子惊觉，低垂的龙头，猛一抬起，睁开那双虚幻般龙眼，滴溜溜盯着不远处，那朵越转越快的黑色莲花。稍顷之后，龙头突然猛的往前一扑，同时张开虚幻般大嘴，一口向黑莲咬去。　紧接着，奇异的情形出现了。待火龙收口而回时，黑莲竟从龙头上，透顶而出，似是一个影子，而不是实物，仍在原来位置上，越转越快。火龙一口咬空，显然也很诧异，对方接着对那黑莲，连续吞咬数口，却是次次落空，仿佛黑莲所在的地方，本就空无一物。　火龙见状，似乎突然之间，有所意识，一双圆圆虚幻龙眼，从黑莲上移开，转而看向黑莲下方那具人类躯体。那具躯体，就是百里轩的肉身，仍然保持着打坐姿态，双眼微眯，眼中空洞，脸上保持一丝僵硬的微笑。　这条火龙，便是传说中的癔火兽，本身就是一团灵火，只是拥有了自主智识。火龙被熔池四壁上白线一样的符索，囿于池中，已长达数千年之久了。　多少年来，这条火龙，亲眼看见闯到这处熔池边的修士，不下数百人。对方不是殒命当场，就是重创而逃，没有一人可以挺过七天而不死。如今见到这个小修士，竟然能在熔池边打坐两月之久，在癔火焚心之下，仍然保有一丝生机不绝，火龙心奇之下，遂来到百里轩身边，欲探究竟。　恰在其时，小修士身上涌出的黑气，让火龙神智一清，原本智识里一些模糊的东西，似乎一下子清晰许多。火龙心喜之下，就此沉醉于黑气熏陶之中。当那朵黑色莲花，将火龙惊醒，后者自然认识到，黑莲就是那蓬黑气的源头，是一个异宝，本能的就想据为已有。　数千年来，火龙籍着熔池中无尽的地火修炼，当初随在其主人——黑刹圣祖身边时，见识过的奇能异术，多不胜数，当对方连续几次张口，都咬不住那朵黑莲时，立马想到其中一些原因。　火龙一双虚幻般圆眼，打量了一下打坐中百里轩的躯体，继而一摇龙头，却见火龙全身焰火中，淡青之色一下褪尽，继而一大团淡绿暗影，浮现于龙头之上。这一团淡绿暗影，明显有别于之前钻入百里轩耳孔的那团绿影，不但其体积大了太多，而且表现出的颜色，也明显有异。此团淡绿暗影一经出现，也一下钻进百里轩的面孔。　百里轩那份虚弱的意识，同样感受到了巨痛，只是这一次，疼痛相对要剧烈得多，以致于他的意识，变得更加模糊。不过，他隐约明白，这种模糊意识，一旦消失，他也会永久消失在人世间。　在百里轩原本支离破碎的静境里，随着那一团淡绿暗影涌入，片片殷红光霞迅速进一步溃散，原本在百里轩头顶旋转的黑莲，也在这时，突然收缩变小，释放出大量黑气。这些黑气，部分弥散在百里轩躯体四周，更多则涌进对方静境里，并迅速向后来那团淡绿暗影围拢。　先行进入静境的那团绿影，一直在黑气之中，一边挣扎一边消散，体积比初始时，已小了近半。当再次有绿影进入静境时，原本围拢前者的黑气，也受到激荡与牵引，立马分出大半，朝后来者围拢过去。前者趁此机会，猛的一挣，就此脱离了黑气包围，消失在百里轩的静境里。　这时，从百里轩肉身耳孔内，又钻出一小团绿影，风驰电掣般，冲出肉身周围弥漫的黑气，径往来时的洞窟通道内飞去。待那冲出弥漫的黑气，那团绿影，明显再次遭到侵蚀，体积又小了一圈。　黑莲缩小，似乎进一步刺激百里轩那份虚弱意识，使他的意识，清醒了许多。一股本能的求生之念，在他意识中兴起。那种念想一旦产生，便试图主导静境里的黑气，围拢、吞噬那团淡绿暗影。这种念想一产生，百里轩头顶之上，那朵缩小的黑莲，一下子疯狂旋转起来。只见原本弥散于肉身之外的黑气，飞快敛进躯体，统统涌入静境之中。而静境中大量黑气，亦如百里轩希望的那样，快速将后来那团绿影重重包裹、凝聚，当静境内黑气凝缩到一定体积时，躯体之外，上空黑莲突然一沉，重新没入百里轩肉身头顶。　天心黑莲又回到静境之中，百里轩静境里，情势开始有所好转，向着既往正常状态转变。打坐中的百里轩，原本空洞的双眼内，慢慢有了一些神采。只是，他还来不及庆幸死里逃生，眼前又出现一个更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