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灵境悟真

周大昆似乎很有兴致，将当年在通川镇的经历，全都说给马小虎听。只是，在说到梅小山失踪时，他的情绪显得很低落，还在为对方失踪而痛心。　马小虎听了，才真正明白这位周师兄，为何对自己格外关照，那全是因为周师兄顾念当年三兄弟结拜之情。　周大昆一番追忆，就说了大半天，说完之后，他见马小虎仍显得意犹未尽，遂拍了一下对方肩头：“好了，说完了。我们在此耽搁许久，现在就去步云坪吧。若别人问起，你就说百里丹师，已离开小灵山了。”　步云坪上，较技选拔仍在进行。四方围观的广大修士，不时为较技场上呈现的精妙技艺喝彩。有门派之人，为本门弟子取得小灵境悟真资格而庆贺，也有门派之人，为本门弟子错失良机而叹惜。　周大昆与马小虎回到步云坪，走进刹宗一众门人之中，专心观看场上较技，还不时与身边同门，交流议论。他们表现得若无其事，却能感觉得到，慕容皇宗与妖宗等人，对他们二人回到步云坪，很是关注。　且说百里轩施展巫符术，跨过那方扭曲空间，踏入小灵境。他在空中放眼远眺，小灵境里的环境，确实很特殊。　这小灵境，范围很广阔，方圆不下数百里。这里地貌，非常独特，似波浪一般，起伏环绕，一圈一圈。因这里灵气极为浓郁，外围波波起伏的森林，树木格外鲜活高大，再越里，便是一片片环绕的灌木花草，接着是一圈圈的富有光泽的碎石层，再往里，就是寸草不生的荒漠，最中心区域，有着一窟天然深坑，那深坑下，存在着地火。　据周大昆介绍，小灵境里特殊环境，并非人力所为，而是自然形成。百里轩亲眼目睹之下，也禁不住概叹，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　小灵境外缘森林里，地势起伏，虽未形成高山峻岭，也是一片丘陵高岗，低凹处有河流，高岗上有前人搭建的茅屋，还有不少在岗坡上开凿出的简陋洞府。百里轩释出神念，稍稍观察一番，便知道小灵境中，还有一些悟真的修士。他变换了一下形貌，变成与刹宗弟子相似的装束，隐入丛林里，很快就来到一处隐蔽洞府。　置身丛林里，百里轩明显能分辨出，这里充裕的木灵之气。在简易洞府石壁上，果然有许许多多石刻留字，那些石刻文字，一段一段，很是混乱，并不系统，显然是很多前辈先尊，即兴所刻。这些石刻，有论述，有批注，有评论，也有批判与争论，内容均围绕着‘木’之奥义而展开，畅述着木灵之气的升发荣华，于人于物，于生于死，于阴于阳，于天于地的衍化之能，令百里轩深深痴迷其中，不知身处何地。　这些前人悟真石刻，虽字字玑珠，意蕴深长，对百里轩也很有启发。但是，悟真实属修炼之主体，自然讲究真修实证。这种‘悟’，是个人的悟，是自身的悟，别人留下的那些悟真石刻，尽管意蕴直达‘木’之真义，那也是别人悟得的真常妙诣。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就算真常妙诣摆在眼前，于你也毫不相干。所谓‘天机深藏，不可泄露’，就是这个道理。天机真常之奥，玄之又玄，仿佛冥冥中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力量，守护着一切真常玄机，不容窥视。这也是修真无比艰难的真正原因。　百里轩自然体悟不到，冥冥之中的天机玄奥，那些悟真石刻，让他思绪博发，灵感丛生，每一份灵感，都似一道越来越亮的星光，似乎指引着一方全新领域，让他无比激动与惊喜。就在他感觉大有收获时，越来越亮的星光，一下子便熄灭了。仿佛有一层无形隔膜，在星光指引的道路上，隔成一道无比逾越的鸿沟，无数灵感的星光，统统熄灭在这种无法逾越的鸿沟里，最终令百里轩一无所获。　小灵境外缘，密林深处，一个简易的洞府里，百里轩直愣愣的，站在一方洞壁之前，若痴若醉，若呆若傻。他的思绪，从灵感丛生，到灵光熄灭，最后竟完全转到，与悟真石刻毫不相干的方面，仿若不由自主。　他想到了自己出生的百里坡，想到了与父母一起，在莲花镇上猜灯谜，赢得小神童的美誉；想到了和善的大牛叔，想到自私的叔婶，将他丢弃到数千里之外的通川镇；想到了通川镇金兰结义的兄弟、风华绝代的钱家大小姐、知恩重义的钱家大少爷；想到了大虞国南疆征伐的军旅生涯，敌人、朋友，阴险的、狡诈的、正直的、忠义的；又想到了巫行窟之行，赫尔兀、大祭司阔格车、炙五、加百炎、炙族族长炙翸、加百族族长加百羽、千行族族长千行挚、句林族族长句林与等等；更想到了大虞国皇权之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被七脉驱魂时垂死挣扎，恶毒的慕容笏、虚伪的慕容昭和……　一路走来，百里轩成长经历中，一桩桩事，一个个人，竟这般不由自主，在他思绪里翻起，清晰无比，历历在目。待洞壁前站立的百里轩，双眼恢复神采时，他突然意识到，思绪的泛滥，似乎是不由自主，又似乎是一种宣泄，仿佛与自己本心，有着某种关联，并非完全不由自主。　恰如百里轩初入小灵境，看到这种特殊环境，他原本打算先去小灵境中心区域，体悟‘火’之真义，开掘自身火脉，毕竟自己体内，早已成就火脉周天。可是，一见到大片鲜活的草木，他就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竟不由自主，先一步投入丛林之中。　百里轩甩了甩头，似有所悟，却又一无所得。他释出神念，融入四周草木，远远延伸出去，窥探到小灵境里的修士，比他初来时，多了许多。小灵境里那些修士，或是在观看悟真石刻，或三三两两在论道交流，更多的则是在练习各种法术。当然，也有人在施法拼斗，其中较技切磋的多，生死拼杀的少。　窥探了一番后，百里轩知道在这处隐蔽洞府，滞留时间已然不短，他掐指挥出数百道禁印，将洞府彻底封闭，取出了用于争脉的灵物。　作为一个炼丹士，对开辟修士体内不同灵脉，有着诸多独到认识，往往也掌握相对更多开辟灵脉的方法。不过，这般开辟灵脉方法，毕竟掺杂过多强求成分，人为因素太多。而对于修炼，既讲究真修实证，也讲究‘法天法地，万法自然’，最高妙的术法，则需自然而然、水到渠成，方证得圆满。而这种强调人为因素，开辟灵脉，终究会落于下乘，难登大雅，这也是炼丹士们，不愿强行开辟体内灵脉的原因。　百里轩对此知之甚详，对这种强求辟脉，他却并不完全认同，那是落于下乘的做法。不是还有‘事在人为，人定胜天’之说么？　对于‘天外争脉’，百里轩驾轻就熟。当年他炼成天外火脉，虽借鉴了前人现成的技法经验，但其中，也有不少个人的领悟与创造。现存的技法经籍，并非适合每一个修士，就如经典‘丹经’载录的修身灵功，每个人修炼，效果都不一样。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在于一个‘赋’字，个人的天赋，个人的领悟罢。　百里轩长期炼丹，早已自然开辟了体内木脉，借助从游四方那里得到的灵物——盛木芽，以主升发的顶轮穴为引，去争创开辟体外之顶轮木脉。他在争脉过程中，极力追求完美，先后废弃了两根盛木芽，耗时三年之久，于第三次争脉中，才成就了顶轮木脉。在成就体外顶轮木脉之后，他趁势而为，取出得到的那株土元参精，不但开辟了体内土脉，还成就了体外底轮土脉。这个过程，几乎是一气呵成，极为顺利，耗时不到一年。那土元参精，确是天材地宝，绝非一般灵物可比。　以顶轮穴、底轮穴，维系躯体内外之木脉、土脉，相比心轮穴衔接的火脉，差得太多。百里轩当初以心轮穴，维系躯体内外之火脉，早已在癔火兽磨炼下，得到融合衔接，成就火脉周天循环。他此时开辟的木脉、土脉，都还需要一个契机，或是靠自身领悟与修持，或是靠外在机缘与磨砺，才能达成两脉周天循环。而成就灵脉周天循环，才是更好开掘与利用灵脉的第一步。不过现在，他只是对外界木、土两性灵气，感应更加灵敏，吸纳更加快捷而矣，这对于灵功修炼，自然有着很大助益。　散去了洞府外的禁制，百里轩走了出去。他开始游走于丛林之中，去寻找各处留存的悟真石刻，以期从中得到启发，捕捉那让他心颤的灵光，寻找一个个修祈盼的契机，寻找让他接近木之真义的机缘。　机缘！绝对算是机缘，就看个人是否把握。　“木曰曲直，升发畅达，生机谷宇，百物蒙生……”　“木华之精，天地之荣，端发于生，消末于死，生死相随，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五行之首，造化之机，不可无生，不可无制。无生则升发无由，无制则亢而为害。生克循环，运行不息，循环之道，斯于无穷……”　……　一片片悟真石刻，一段段玑珠之言，一次次牵动着百里轩的思绪，令他想到自己的过往，想到世态炎凉，想到了人性的丑恶，甚至想到了生死之由；也一次次触动着百里轩的灵感，激发出一个又一个的灵光，让他对木之真义的领悟，似乎越来越近，又似乎越来越远。　在这种悟真的过程中，百里轩时常参考道芯里那‘归一心经’中所记述的异象内景，也练习着各种木性法术，验证着这类法术的效果。对他而言，这类木性法术的经籍已经收集了不少，而且来自‘道芯’的这类法术也有一些，只是经他施展出来，其效果却不尽人意，总有一种画虎类犬之感。　百里轩不断的穿行于丛林之间，去追寻一处又一处的悟真石刻，去参悟一段又一段的玑珠之言，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十五年光阴，转眼即逝。　这十五年里，百里轩只在小灵境的丛林里四处流转。尽管多年之前，他就将丛林里各处悟真石刻都看遍了，他仍然还漫步在丛林之间，似乎漫无目的，又似乎在追寻着什么。他所施展的木性法术，仍然没有多大起色，效果也没有增强多少，他似乎有点失望，却又似乎很是满足。这些年来，丛林里的那些悟真石刻，似乎给百里轩指引了很多方向，可他似乎又感觉，那些悟真石刻所指引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方向。　话说这天，百里轩停了下来，将这些年来许许多多悟真石刻给他的启发与指引，统统抛诸脑后。他一心感受着丛林里浓郁的木灵之气，享受着丛林里蕴涵的勃勃生机，这让他彻底放松下来，心境变得无比祥和与宁静。　多年的悟真，百里轩对木之真义，隐隐约约，也有了一点自己的领悟。只是在此时，这种隐隐约约的领悟似乎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而百里轩却浑然未觉，他一心沉浸在那种祥和与宁静里。　百里轩站在丛林之中，一动不动，双目微眯，如睁似闭，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瞑目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轩在这种宁静里，慢慢滋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随着他对木之真义的理解，那种微妙感觉，慢慢延伸出他的躯体，弥漫到身外的空间里，仿佛就成了身外天地间的木灵之气。他自然而然的跟着自己的感觉，认为草木的升发荣枯，应该如此这般……　只见，在百里轩的身外一定范围内，空中开始出现一片绿意。紧接着，那片绿意里出现许多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拔高、伸枝、散叶。其中有花、有草、有树、有木。不一会儿，这里便呈现出许许多多的生机盎然的草木来。只是，这许许多多的草木都悬在空中，根系不及土地，显得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