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大道留痕

自从黑星剑认主之后，除了偶尔能利用其锋，此宝一直便沉寂于体内的血脉里，平时任凭百里轩如何勾通，均不作回应。这时见星剑主动交流，百里轩甚感气恼：“当年本人遭遇杀劫，你为何无动于衷？莫非这里也对你有利？”　“呵呵，主人何出此言？我们当初有过约定，不到万不得已，我的力量，不能显露。况且，若我每次替主人消灾挡劫，主人怎能得到生死磨炼？何时才能成长起来？我多么期待与主人一起，驰骋无限星空啊！另外，你我一损俱损，主人真到了生死攸关，我哪能见死不救？譬如这里阴阳之力交汇处，化神修士也不敢轻易涉足，我自当护得主人周全。”　“罢了罢了。”百里轩顾不得再气恼，便被身外无尽瑞光吸引。这瑞光里，充满着浓稠的天地精气，蕴含着无尽磅礴生机，使得他全身气脉舒张，血气翻涌，筋骨皆颤。　这种天地精气，不但蕴含纯净的五行之力，还蕴含有各种异样的能量。那些异样能量，是五行之力相互交织、衍化、变迁所致，是混元之能，萌生出无尽生机，统统归于生阳能量，与另一方阴死之气相生相融。　道经有云：‘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一为统，统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而名，含阴阳动静之机，具造化玄微之理。譬如生人，乃父精母血，十月形全，斯时有形，无极生魂，乃一生二；魂形相合，阴阳相胜，命资于此。后天知觉日深，血气滋养，年行岁长，则七情六欲，万绪千端，昼夜无休。心久动而神渐疲，精多耗而怠益惫，生老迫而病死之患成，此天命之循环。修者观生死之道，于无为中求有为之法，倒五行而逆阴阳，清心入静，返璞归真，求造化于一炁，命久常存。’此亦为归一玄门，求证真常之高妙要诣。　百里轩于坤载宫闻道多年，于修炼一途，所悟颇多，深知修士修习灵功，乃无为中求有为法，于有限中去搏无穷，以期掌控五行，逆转阴阳，修证先天一炁，于造化中，保住无穷生机，可期久命长生。可那‘造化一炁’，亦是修炼途中一处远景，遥远得近乎飘渺。道经中谓之‘一炁之混元道果’，欲修证此道果，谈何容易？不想在此阴阳交汇之地，百里轩虽未修证，却是见证了五行倒转、阴阳互迁的异象。　五行之力交织、衍化成各种异样能量，显露于百里轩的念之中，让他明悟到多种力量。修习塑灵脉法，修者开辟灵脉，其中复合灵脉，如金水脉、木土脉、冰风脉、混脉等，所修证的灵力，可不就是这般异样能量么？　百里轩矗立瑞光里，一动不动，眼神直愣，如痴如傻。他神念松驰，随外在精气而浮动，随波逐流，任其撕扯、碾碎，浑身气脉也逐渐松开，任由外在精气冲洗、涤荡。他那直愣的眼神里，时而透出豁然，时而透出迷惘，更多时候，还是无知无觉般的呆呆傻傻。　这里彩光熠动，瑞气万条，但存在光华的区域，并不是很大。瑞光一侧的边缘，却是地底裂缝，这无尽彩光，似乎从地底裂缝中渗漏而出，汇聚而来。再往瑞光一侧边缘深处，依然是地底中的黑暗。瑞光的另一侧，则是阴阳交汇相接之处，似是一条白色光带，将这一处地底裂缝，分割成两个区间。在那条白色光带正中，悬浮着一个椭圆形明亮的光球，辉光耀眼，犹如实质，不时透出些许殷红霞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轩放开浑身气脉，当他放开魂脉时，那悬浮的椭圆形光球上，殷红霞光突然大放，整个阴阳交汇处，随即剧烈动荡起来，似乎有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快，快，尽最大努力，吸收阴阳交接处的精萃，快——”黑星神念传音，语气急促。　百里轩猛然散出神念，运转灵功，元婴透顶而出。瞬时之间，阴阳交接处的白色光带，饱含瑞气彩光，富载阴冷死气，如万流归海一般，统统向他投来。　既之，以百里轩身躯为中心，爆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动。这一处阴阳互迁异象，被彻底打破了。无尽阴死之气，向地底裂缝深处，激荡而去，黑暗阴冷，势如破竹，将彩光瑞气一扫而光，彻底吞没那一片光华区域。　而此时，百里轩全身龟裂，遍体染血，七窍中血流如注，容颜尽毁，面目全非。他似遭到一股莫大力量灌体，随时有爆体之危。他此时已无所觉，气息全无，仿佛一具破烂尸体，依靠在黑星剑上。黑星剑自主放大，发出阵阵乌光，将百里轩笼罩，在阴死之气激荡中，如一根中流砥柱，支撑着后者躯体不倒。　百里轩魂系冥冥，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却是在破损不堪的静境中。　静境里，有浮游的瑞气霞光，有浓浓的阴死之气。原来满眼橙黄光华，此时已破碎得不成样子，其间布满大片大片的黑暗虚无。天心黑莲所在处，性光暗淡，居于其旁的元婴，也已碎裂成一团星星点点，魂之不附，灵性大失。　只是，一旦百里轩意识回归，天心黑莲所在的性光，即随之回转，一旁碎裂成星点的元婴，也似恢复灵性，快速凝聚重生。整个静境里，一时之间，瑞霞伴着死气，相易相融，渐行渐消，原有的光华，快速转换色彩，仿佛天翻地覆，再造乾坤。静境里的满眼光华，彩芒一变再变，由橙而黄，由绿而蓝，由靛而紫，由黑而白，再次恢复到初次入静时那般内景，又多出一团九色光旋。　数十年前在坤载宫时，修炼之中的百里轩，静境里这样一团九色光旋，凝聚出了元婴。只是这一次，这团九色光旋，非但没有凝聚，反而慢慢散开，九色彩芒随之淡去，最终只剩下一点点淡紫之气，凝而不散，犹如一股轻柔的紫风，在静境里窝旋环绕，四处轻拂。当这股紫风吹出静境时，百里轩的意识，也似随之出了静境。与此同时，依靠在黑星剑上，仿佛破烂死尸一般的躯体，及时恢复了浓浓气息，双眼一下睁开。　百里轩彻底醒转，内视其身，发现此时的肉身，已破损得不成样子，体内脉络尽毁，筋骨碎裂大半，肌肤撕裂，血肉模糊，几乎体无完肤。若是寻常修士，肉身破损到这种程度，早已生机尽失，成了一具烂尸，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不得不舍弃这般肉身，重新再行夺舍重生。可百里轩此时，肉身尽管这样，却仍蕴含着不少生机，正处在一种缓慢而艰难的恢复之中。这就是他多年修炼大体诀之功效，肉身的生机活力，相比寻常修士，已顽强了很多。　这样破损的躯体，要想恢复如初，按照既往经验，那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百里轩看了看四周阴风烈烈，鬼影重重，心下不免沉重起来。可是紧接着，发生在他肉身上的一幕，让他惊异莫名，目瞪口呆。　从静境里吹出的那股紫风，浸入残破不堪的躯体，具有不可思议的神异之力，仿如时光逆转之造化，令百里轩体内尽毁的脉络，飞速再生，碎裂的筋骨，飞快生长愈合，龟裂的肌肤，也快速接续复原。整个过程，不过半刻，他便伤体尽复，全身血肉筋骨，活力无限，生机磅礴，血气较之前，浓郁不止十数倍。可偏偏，他竟还有一种疲惫与空虚的错觉。　“一炁造化？”百里轩不禁自语，一时心思电转，回神想要留住那股浸入血肉的淡紫之气，哪怕留住一丝一毫，可哪里还有紫气影踪？　他直楞楞的靠在黑星剑上，呼吸渐促，两眼悔意益甚，几近痛苦。百里轩已然意识到那股紫气之可贵，他心在滴血，痛惜不已。　黑星剑似窥破百里轩此时心境，神念传音：“主人无须懊恼！这种阴阳交接异象，乃大道显化，能蕴生‘先天一炁’。主人伤体恢复如此之快，当是得了一炁造化之功。呵呵，有此际遇，足矣，足矣！”　“那丝丝紫风，可是‘先天一炁’啊！没了，全没了。我也曾遭受过这般重创，多花些时日，也可慢慢恢复，原可保留下那一缕‘先天一炁’。”　“非也，非也！主人有所不知。有道是‘大道无形，天机不露’，就算主人不来此地，这里的异象，也不会久存。曾听曜真星君说过，在无限星空里，虽然不乏阴阳交汇之地，但如这里阴阳交接异象，殊为罕见，须得十方因缘际会，才能有短暂的天机显化。而且，这种大道异象显化，长不过半日，短则片刻之间。然其蕴生出的‘先天一炁’，更是大道玄机之所在，如昙花一现，绝不长久。主人以之修复伤体，于体内留下道痕，便是得了最大机缘，若不如此，那丝‘先天一炁’，亦会自行散去。”　“此话怎讲？”　“呵呵，这‘先天一炁’，乃道一之统，能造化万方，可谓真正天地大药，生死人肉白骨亦不在话下。主人以之修复伤体，虽说大材小用，却也用得其所。若非如此，主人稍有耽搁，此‘先天一炁’便会自行散去，届时主人失之大矣！肉身得一炁浸漫修复，且不说洗筋伐髓之效无出其右者，最为可贵的，是于躯体中留下道痕，此般道痕，非但留诸肉身，还留在主人神魂之中，必会让主人受用终生。有此道痕留身，不啻成就灵胎道体，对悟道修法，助益极大。大道留痕，妙用无穷，呵呵……，主人不久便可深有体会。”　黑星言之凿凿，百里轩也只视其为安慰之语，并未当真。此时体内，那丝紫气已然消失，悔之无益，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四处一片黑暗，阴风呼啸，鬼影重重。原先这里阴阳交接的异象，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重重鬼影，散发暗淡荧光，形体变化无常，个个阴森恐怖，多化作大恶凶兽模样，鲜有人形。那分明都是灵识泯灭的死魂，为一些死亡的兽类遗留，却保留了生前执念与一些本能举动。灵识泯灭的死魂，本该消散，但在这里，死魂为阴死之气滋养，凝而不散，且天然与生气不容。一切生命体来到这里，都会遭到这种阴魂鬼物攻击、扑灭。若非黑星剑发出的乌光，将鬼影逼开，恐怕百里轩早已被鬼物纠缠上了。　“阴风堑！”百里轩一懔，猜到自己来到的地方。　不远处，正有一群阴魂鬼物围拢，其间透出几点殷红的光霞。百里轩明显感受到，那光霞中透出浓郁生机，心下一动，伸手朝那几点光霞，遥遥一抓。散发殷红光霞之物，受到莫大牵引，越过阴魂鬼物，在黑暗中划出几道红光，急速投向他虚抓的右手。而那群阴魂鬼物，也紧跟着几道红光呼啸而来，不肖百里轩作出反应，身外那层乌光，一个暴闪，如摧枯拉朽一般，便将那些鬼物，冲击得七零八落，远远退开。　散发殷红光霞之物，是四块大小不等的血色晶体，鲜红欲滴，似乎还带着一丝血腥。这晶体透着浓浓生机，隐含一股暴虐而强大的气息，让百里轩心惊不已。　“这是妖兽精血化成的血晶，其中蕴含的气息，格外强大，此兽应该修成了天元妖力。这可能是一只穹兽之血。”黑星传音。　“荣脉血晶！”百里轩一下想到妖兽血脉进化之物，“穹兽？我们这个世界里，有穹兽存在吗？莫不是穹兽巴蛇？”他将巴山的一些传说，告知黑星。　黑星稍作沉默，再次说道：“十有八九，就是当年那只巴蛇留下的。这等血晶，凡妖兽必为之疯狂，其实，这对人族修士炼体，也极有帮助。当初小黑子得到一部炼体功法，就能炼化这种血晶为已所用。”　“黑刹圣祖的炼体功法？”　“不错。虽没有奉小黑子为主，但我曾长年隐藏于对方血脉之中，能感受到他那炼体功法之玄妙……”　“罢了罢了。”黑星未说完，百里轩就打断了对方，“黑刹圣祖，是几千年前的前辈高人，早已身死道消，他所创立的圣门，都已成了过去。如今歃暗大陆上六大门派，虽说继承了当初圣门道统，可他们修身灵功，我都已见识过，炼体之效，并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