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我道在争

且说天阴域里，百里轩勉强修成‘天门清宇法’后，黑星剑的守护乌光才消失。他手执黑星剑，放眼四顾，所看见的景象，都很陌生，遂以心神勾通黑星：“这是天阴域中哪里？我该如何返回生阳空间？”　“呵呵，主人精通不少空间符法，对空间感应，应比同辈修士，强上很多。”黑星轻笑道，“主人平时，或许不曾留意，空间也是有迹可循的，主人又有阴阳道痕，只须沉心细察，不难发现阴阳空间的交汇点。其实，空间交汇点很多，那是空间的一种存在状态，别人难以穿越，但主人完全可以。”　百里轩听罢，稍一凝神静气，果然感应出空间里，有一些特殊阴影，突然之间，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他释出一丝真巫之血，画出一道‘穿空’巫符，没入躯体，身上随之散出丝丝黑气。只见他一跨步，整个身形，便从天阴域中消失。　距无量山万里之外，一处山坳里，空中突然散出丝丝黑气，继而出现了百里轩的身影。回到生阳空间里，他又凝神感应一番，果然也发现，空间里有一些特殊阴影。自此，他对阴阳对空，有了更深一层认识。这种空间，本就是一体两面，也是阳中有阴，阴中有阳。　返回梅山途中，百里轩看到多起修士之间争斗，心里颇为奇怪。只因那几起争斗之人，修为太低，他也懒得理会。　百里轩走入梅山居，梅小山夫妇，原本一脸担忧，顿时化作欣喜。放出梅通天，他不无歉意的说道：“小山，通天这次随我外出，怪我照顾不周，让他吃了大苦。”　经过一年休养，梅通天基本恢复，但气息仍然有些虚弱。此时，他似乎比以前，沉稳了不少，见过父母后，轻声说道：“小侄浅薄无知，不识大法！伯父技法神通，小侄根本无法理解。”说话之间，他看向百里轩的眼神里，不禁透出崇拜与敬畏。　梅小山见状，露出一丝欣慰，笑着说道：“呵呵，好，好。你小子就要吃点苦头，这回老实多了。小子幸亏被你伯父带走，若非如此，恐怕也凶多吉少。你们元剑宗，已经破灭，宗门中的弟子，死去大半，残余之人，都投奔正武门去了。”　“怎会如此？”梅通天问道。一边的百里轩，也脸现惊讶。　梅小山遂将元剑宗山门破灭的经过，以及一年来，修真界的情势，详细说了一遍。最后他又说道：“如今，修真界里不太平了。我与丽娘，虽然担心你们，也不敢轻意外出走动。许许多多的散修，为保自身安全，都潜修不出。”　梅通天莫名所以，一脸震惊，百里轩心里，如明镜一般，稍稍一想，他就知悉整个事情前因后果。　梅小山深知百里轩为人精细，遂将询疑的目光，投向对方。丽娘、梅通天见状，也都看向百里轩。　百里轩沉吟稍久，便将整个星世形势，乃至修真界巨变原委，都向三人介绍了一番。他未说出坤载宫，也未说出白天许其人，只说一位居心叵测的化神修士，欲控制整个星世，破坏升仙台，阻拦星世之修化神成仙；其人已控制清霄派，扶植许多暗宗，挑起星世里修士之间争斗；而毁坏元剑宗山门的那惊天一击，正是出自其人之手；其人有许多化身，无量剑宗的飞尘，正是被其人一份分魂夺舍，沦为其人分身，只是被百里轩破坏了……　梅小山一家三口，听闻之后，都惊得目瞪口呆。　百里轩又放出，仍处在沉寂中的老者躯体，梅通天证实其人，正是与百里轩斗法之人。而梅小山一眼就认出，那位老者，正是其师尊飞尘。只是此时，飞尘仍然未苏醒，除了躯体尚存生机，几乎与一具尸体，没有多大差别。　梅小山与丽娘，抚在飞尘身边，神情大恸，尤其梅小山，更是双眼泛红，隐含泪花。　百里轩见之，说道：“小山，飞尘前辈并未殒落，他只是遭遇外来生魂夺舍，自身神魂受损。这种创伤，恢复起来相对缓慢。从今往后，飞尘前辈，还需你来照料。”　梅小山沉重点头，看向百里轩，说道：“二哥，你神通不凡，但对抗仙士，还是凶险万分，千万小心谨慎！”　百里轩应道：“对抗那位仙士，并非仅我一人。只不过，对方仍然势大，我等还须隐忍。你们知晓星世情势，不可轻易传扬，以免遭来无妄之灾。稍后，我会炼制一只器具，用来安置飞尘前辈。日后飞尘前辈苏醒，千万不能在外露面，切记！”　梅通天此时问道：“无量山贫瘠之地，为何清霄派门人，也要霸占那里？”　梅小山见问，轻声回道：“我无量剑宗山门驻地里，有一处剑冢。那里安葬的，都是内剑道前辈残破的剑婴。剑冢中充斥着无穷剑意，形成一方剑域，乃本门剑道，传承之地。只是，不修内剑道者，进入剑冢，非常危险。清霄派霸占我无量剑宗，恐怕就是觊觎，本门的剑冢。”　“哦？你们内剑道前辈殒落，剑婴残破，也不会消散？”百里轩有点奇怪。　梅小山摇头回道：“其实，剑婴确是消散了。那只是一股残存的剑道意志，显化成剑婴模样。”　“绿盎大陆修真界，几乎被清霄势力主导，你们在此，恐怕不得安身。”百里轩说道，“待我炼制一樽欣云棺，安置飞尘前辈，之后，我便送你们去歃暗大陆。歃暗大陆有一位巫人大祭司，能制衡那位仙士，对方轻意不敢在歃暗大陆捣乱，只能通过清霄派势力，侵入那里。况且，在歃暗大陆，还有昆哥关照，你们相对安全。”　两月之后，百里轩与梅小山一家三口，乘一只劈灵梭，离开梅山。　劈灵梭一路高空飞走，速度极快。离开绿盎大陆之前，劈灵梭在飞行途中，曾不止一次，被外来强大神念探扫，百里轩对之，并不理会，只加劲催使劈灵梭快行。　进入渺云海后，高空飞走的劈灵梭，极少遇到外来神念窥探了。百里轩调整好飞行方向，便不再掌控劈灵梭，任其自动飞行，只需按时更换，驱动劈灵梭的灵石即可。　几人看着一望无边的渺云海，百里轩向他们讲述，自己初次横渡渺云海的经历，讲到了蜃妖渺云，也讲到了蜃族两位强大的地妖前辈……　或许，劈灵梭太快，亦或许，此时的百里轩，已相对强大。他们一行人，这一次横渡渺云海，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一点波折。　劈灵梭飞入歃暗大陆，百里轩偶尔觉察到一丝淡淡妖腥，他并没有在意。毕竟在这里，有兽宗与妖宗，这两宗门人弟子不少，修炼都与妖兽相关。几日之后，劈灵梭便到达大虞国境内，飞到了豳风山。　离开歃暗大陆，已一百四十余年，百里轩再次回到豳风台，发现四周的小风台岭上，已没有散修之人走动，心下不免奇怪。他们一行四人，在接近豳风台时，水菱宗主与其师兰天霞，就迎了出来。　水菱宗主仍如以前差不多，只是修为，精深了一些；变化较大的是兰天霞，对方早已重聚元婴，形貌比当初，显得年轻很多。二人见到百里轩，都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水菱远远就招呼：“这一别，已一百余年，百里道友平安归来，贫道甚感欣慰！”　“多谢水宗师挂怀，见过兰长老。”百里轩向二人，行了一礼，继而介绍起梅小山一家三口。　众人见面，一阵寒喧后，百里轩问道：“兰桓祖师不在宗门？”　“唉！”水菱的表情，一下变得沉重起来，“本门弟子，屡遭截杀，都是妖宗所为。本门势弱，只靠师祖一人维护，师祖经常外出，找妖宗之人理论。也不知本门，如何得罪了妖宗？对方已截杀本派弟子数十年了。如今，门下弟子，几乎不敢走出豳州。”　“妖宗，姬妖婆要对付兰桓祖师？”　水菱宗主眉头一扬，明显有些惊讶：“你知道姬无双？”　“听说过。其人弟子乔道犴，一百多年前，曾设局杀我，那一次，我差一点丧命。”百里轩回道，“不过现在，我也该去妖宗走走了。水宗师放心，我尽量去找姬无双谈谈，若她再敢为难豳风，我就将她剩下的三个弟子全杀掉。”　“你……你……好大口气！当年修真界确有传言，说你被妖宗长老截杀，多半殒落了。我等听闻，心情沉痛，师祖却是不信。”水菱心下震撼。　“呵呵，水宗师放心！弟子这些年，修为倒是长进不少，想那姬无双，应该已经奈何不了我。”　“哦！”水菱震惊许久，才转惊为喜，脸上透出一丝敬重，“好，好。道友终于成长起来了！我豳风宗日后，也能仰仗道友来维护。”　“为豳风宗出力，弟子义不容辞！弟子时刻记着宗师恩情。”百里轩稍一拱手，便话题一转，“小山是弟子结义兄弟，他们一家，暂且寄居在豳风台，还望宗师关照！另外，豳风宗切不可与清霄分宗联合，对付截丹道派。”　水菱频频点头，转向梅小山等人：“本宗势弱，能得三位高士，驻留豳风，本宗荣幸之至！”　梅小山当即谢道：“谢道友收留，多有叨扰！”　继而，水菱又转向百里轩，说道：“多年之前，歃暗大陆四周海域里，出现越来越多的水妖，自那以后，水妖通过河道，频频进犯内陆，祸害无数世俗之人。修真界各门各派，都肩负起守护一方之责，已有不少修士，死于妖患之中。六大派之人，似乎顾不上打压清霄分宗势力，清霄分宗在修真界内的影响，倒是越来越大了。”　“水妖！”百里轩沉吟起来，没有再接话。　水菱与兰天霞，将百里轩一行人迎上豳风台，一路上遇到不少豳风宗弟子，频频见礼问候。水菱宗主的大弟子——清凌，与百里轩较熟，她是豳风宗低阶弟子中的第一人，俨然以主人姿态，热情安排梅小山一家居处。清凌的修为，已至结丹圆满境地，仍未成就高阶。百里轩一眼便可看出，清凌未能化婴，主要是修炼资源不足，而非个人资质不佳。　在百里轩的主动要求下，梅小山一家三口，被安排在靠近豳风台边缘，扶云观内安居。这座扶云观，百里轩曾经在此炼制汇元丹爆炉，炸塌过一次，如今已然修葺一新，只是平时，仍无人居住。　兰桓确实不善发展门派，回到豳风宗几百年了，门下弟子的修炼资源，仍然严重不足。在水菱、清凌陪同下，百里轩沿豳风台附近，逛了一圈，有些不满，说道：“兰桓老头太过自私，坐镇豳风这些年，都没有为宗门发展出力。”　“是……是贫道无能！若非师祖回归，本派恐怕难以为继了。”水菱面色窘迫，稍作辩解。她既知百里轩，今时不同往日，对方语言上对兰桓不敬，她再不敢责备。　清凌见状，在一边说道：“呵呵，师兄口下留情！本派艰难，师兄知晓我等难处！”　百里轩取出一些储物囊，交给水菱，又取了一些塑脉灵物，递给清凌，这才说道：“水宗师可让门下弟子，平时多与小山兄弟交流。小山夫妇，师出无量剑宗，其子梅通天，出身元剑宗，他们剑技都不弱。豳风宗修持，不注重斗法，我也不能说你们错了，但是，我辈修炼，讲究‘法天法地法人’，亦说‘伐天伐地伐人’，道经里这般说法，其意在‘争’。争什么？当然是争大法、争资源，也争个人机缘。”　“那岂不有违‘天和之道’？有违我辈修持本心？”水菱据理争辩。　“何谓天和？何谓本心？”百里轩郑重回道，“宗师所悟，恐怕有失偏颇。天地恒环，既有定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和焉在？所谓天和，乃人和所主，有人和才有天和。道经所云‘顺天和之道，本无为之心’，此并非是让我辈修士，无为无争，洁身自好，而是要在无为之中，寻有为之法，乃无为而为。我辈修士，清心自守，修持我道，即为本心。如何修持我道？何为我道？弟子以为，我道在寻，在行，也在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