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傻牛报仇

赶到这里的老者，乃妖宗开派祖师之一，姬妖婆的兄长——姬无束。其人容貌，与姬妖婆有几分相似，洁面无须，略显清瘦。对方一到达现场，那些妖宗高阶长老，纷纷恢复本来形貌，迎了过来。　“二祖师，掌教被对方抓走了。”　“对方是大神通修士，我等不是对手。”　“那帮道士阴险，让寂灵期前辈，隐在暗中，想扮猪吃老虎。”　众人七嘴八舌，禀告争斗情况。　“罢了。”姬无束稍稍听了一阵，便挥手打断了众门人，“你们速返铁悖山，禀报大祖师，让她尽快联络各大门派，正式与清霄分宗开战。”说罢，他又向中年修士遁走的方向追去。　抓走恐一龙的中年修士，正是百里轩。他以瞒天换形术，化作枯遥木灵分身形貌，现场没有人能分辨得出，那不是金丹道大修士。百里轩如此移祸之举，正是不想让老东家为难，也不想再连累自己身边，任何一位故交好友。　中年修士奔出数千里后，直接施法穿入天阴域，这才恢复百里轩形貌。在这天阴域内，他拿出单仙姑送的舆图，寻找这里的一些传送阵，向大虞国方向赶去。　一月后，在大虞沼岭州黑狼山附近，空间里冒出丝丝黑气，继而现出百里轩身影。　北鼎峰上，百里轩洞府内一间石室里，就只有百里轩、江枢、萧明与冯炅四人。　“百里兄招来我等前来，不知何事？”江枢开口问道。　百里轩右手轻拂，毫光隐现之间，一具高大躯体，呈现在三人面前，正是妖宗掌教恐一龙。只是此时，恐一龙已恢复真容，被完全禁锢了。　“恐一龙，你这狗贼！我们与你有何怨仇？你丧心病狂，杀我许多兄弟！”　“呸！善恶有报，你这狗贼，迟早会有今日！”萧明与冯炅二人上前，又踢又骂。江枢倒没有动手，只站在一边，看着一动都不能动的恐一龙，眼里也带着怒火。　稍久之后，二人停止打骂，看向百里轩。　“其实，各位兄台都知道，当年是在下，与此人有仇，这才连累了老忠翁与那位故友殒命。”百里轩向三人，深施一礼，“唉！在下当年，也不曾想到，这个堂堂妖宗掌教，竟如此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在下此番将他抓来，正要向诸位兄台，作个交待，此人就由你们处置吧。”　“不。我们深知百里兄高义！牛兄为了老忠翁，一蹶不振，死者已矣，我们得帮一帮牛兄。最适合处置恐一龙者，就是牛兄。”萧明说完，冯炅与江枢，忙附和点头。　“那好。既然诸位都认为如此，就让傻牛处置此人。”百里轩再次向诸人拱手。　……　豳州城老城区，一条主街道中间位置，原先那栋规模不小的陈旧姜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三层青砖碧瓦楼，既宽大又典雅。这在四周低矮陈旧的建筑中，犹如鹤立鸡群，显得格外显眼。楼匾上刻着“燕府”，四周没有围墙，楼前有不小的出场。　燕府门前，时常有一位憨厚的白发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刻刀，坐在一张长长石案前，专心致志的刻着木雕。这白发男子，看似年老，脸上却红润无纹，刻得一手好木雕。燕氏木雕，几乎享誉整个豳州城。　这个白发男子，便是傻牛。他虽然有了一些改变，但其秉性，却没有改变多少。其夫人李氏，如今已逾古稀之年，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或许傻牛意识到，自己形貌不改，在俗世里不合适，才以法术，幻化出这般模样。　百里轩收敛全身气息，与俗世之人无异，他来到燕府前，远远就看到这里，已聚了不少求购木雕的客人，遂也站进客人队伍里。　整整等了大半日，直至晌午过后，才轮到百里轩走到傻牛近前。　在傻牛身边，有一长长石案，案上摆着一些成品木雕，雕刻的多是一些俗世常见的动物，有牛、马、猪、鸡，有鸟、鱼、虫、蛇，还有一些传说中的瑞兽龙、凤、麒麟等等。每一个木雕，都精致灵巧、工艺精湛，所雕刻之物，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来求购木雕的顾客，可以直接从案上选取，也可以说出所需木刻，燕府师傅当场为其雕制。每一个木雕，售价一两纹银，从不二价。　百里轩见傻牛，正埋头刻着手里的木雕，开口赞道：“真是好手艺！”　“客官想雕什么？”傻牛头也不抬。　“呵呵，我想请师傅喝酒。”百里轩轻声回道。　“兀那后生，你莫非想拜师学艺？那得俸上敬师银，行拜师礼才行哟！”　“你看燕师傅刻得轻松，却是不容易学的！整个豳州城，木雕师傅不少，但燕氏木雕，却独占鳌头，没有人能比得燕师傅。”　周围顾客七嘴八舌，说起闲话。　傻牛这时，抬起头来，看向面带笑容的百里轩，也陪上笑脸，点头招呼：“原来是百里兄！兄台稍坐，待我送走这些顾客，再与兄台把酒长谈。”说罢扭头，朝燕府里呼唤一声。　周围众客官，见傻牛与百里轩兄弟相称，不免窃窃私语，啧啧称奇。　随着傻牛呼唤，从燕府中走出一位少年，眉清目秀，面相忠厚。其人是傻牛孙子，叫燕芸，年方十六，举止斯文，没有灵根。在傻牛吩咐下，燕芸对着百里轩深鞠一躬，行晚辈之礼：“侄孙燕芸，拜见百里爷爷！”　“好，好。免礼，免礼。”百里轩扶起燕芸，“走，带我去府上等你爷爷。”　“百里爷爷请——”燕芸恭恭敬敬，将百里轩引进了燕府。　燕府内，厅堂宽敞明亮，堂上一应家具摆设，均古色古香，大气而雅致。傻牛夫人李氏，皱纹满脸，头上白发被一玉质插梳与几根金钗，挽成发髻，鬓边插有珠花吊坠，着一身锦衣华服，项戴珠链，腕戴玉镯。她正双手捧着一只精致暖炉，半卧在虎皮摇椅上。旁边有两个年轻使女，正持着银碗玉勺，喂她喝药。　燕芸将百里轩领进厅堂，忙跑到李氏近旁，小声介绍。　“嫂夫人安好！”百里轩对着李氏拱手一揖。　“傻牛的……兄弟？”李氏努力睁大埋在皱纹里的双眼，看向百里轩，目光显得浑浊。她挣扎几次，也没有坐起身来，只好说道，“喔，好……好，兄弟请坐。恕……恕老身失礼！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嫂夫人好福气，慈母孝儿，子孙满堂哟！”百里轩走近李氏，“在下郎中出身，当年与傻牛相识结交，他也想学我医道，可惜没学会。呵呵，嫂夫人贵体违和，待我来替你调养调养。”说罢，他取出一粒益生丹，让燕芸将其碾碎后，溶于温水，送李氏服用。　待李氏服了益生丹，百里轩又坐到近前，扶起对方枯瘦手腕，以自身法力，替对方疏通经脉。　老夫人一脸享受的样子，躺在摇椅上，呼呼大睡。只见其头上白发，渐渐有了光泽，慢慢有了改变，变得银亮，变得花白，最后变得乌黑油光；原本满脸皱纹，也变浅、变淡，最后变得光洁红润，风彩照人。仅仅两个多时辰，原本老态龙钟的李氏，就在熟睡之中，慢慢变成了一个中年韵妇。一旁的燕芸与两位侍女，全都看得目瞪口呆。　疏通经脉完毕后，百里轩起身，让侍女替李氏，盖好皮袍，这才回到一边案桌旁就坐，捧起桌上香茶，浅浅喝了一口。　此时的燕芸，仍然一脸惊异，跟到百里轩身边，欲言又止。　百里轩看向燕芸，笑道：“呵呵，小燕芸呀，你百里爷爷的医术，还不错吧？”　“岂止不错？那是神技啊！”燕芸回话之间，一下跪到百里轩跟前，忙不迭的跪拜叩头，“百里爷爷教我！百里爷爷教我！我愿拜百里爷爷为师，终生侍奉百里爷爷。”　“呵呵，我倒愿意收你为徒，就怕你爷爷不舍得，怕你受苦。”　“爷爷学不会，不代表我也学不会。我去求爷爷答应。”燕芸匆匆起身，迫不急待的往府外跑。他刚跑出大门边，傻牛正从门外走进来。　燕芸一把拉住傻牛的手：“爷爷，爷爷，我要跟随百里爷爷学医，百里爷爷答应收我为徒。爷爷，爷爷……”　傻牛看向摇椅上熟睡的李氏，眼里透出一丝爱怜，再转向燕芸时，目光就变得严厉起来：“你百里爷爷是神医，你小子学木雕，都没耐心，还想学你百里爷爷的医术？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先读书吧。”　“不，不！我就要学医，就要学！”燕芸一甩傻牛的手，“刻制木雕，爷爷还有诀窍没教我，当我不知道么？你不肯教我诀窍，我怎能刻好木雕？你学医不成，不代表我也学不会。”　“想学好你百里爷爷医术，还要吃大苦，而且长期离家在外，你受得了么？”傻牛仍然一脸严肃。　“受得了，孙儿一定能学好医术。”燕芸说得斩钉截铁，眼神坚定的看着傻牛。　傻牛见状，脸色缓和下来，透出几分慈爱：“呵呵，傻小子，你可别给爷爷丢脸！”　百里轩已然起身，迎了过来。傻牛点头致意：“百里兄几时想起收徒了？呵呵，只怕这小子，日后会带你麻烦！他能学你的医术么？”　“能。小燕芸若拜我为师，就是我第二个弟子。我还有一个女弟子，叫银月，她问灵之前，也没有灵根，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燕芸不顾两位爷爷叙话，就跪到百里轩跟前，三拜九叩：“恩师在上，请受弟子叩拜！”　傻牛让到一边，一本正经的看着燕芸，行起拜师之礼。　百里轩也站直身形，接受燕芸叩拜，待礼成之后，才将其扶起：“你爷爷说的不错，学医是要吃苦的，还要持之以恒。为师在此逗留几日，便带你离开这里。”　“听恩师安排！”燕芸躬身应命。　在一间偏房静室里，百里轩关闭门窗，端上自己烹制好的美食，取出梦里仙，与傻牛对饮说话。他说了一些在外游历的趣闻，说起一些妖兽，说起一些金丹道门派，让傻牛听得津津有味，也吃喝得津津有味。　在闲叙之间，百里轩站起身来，对傻牛深深一揖：“当年老忠翁遭难，是受在下连累。在下听闻老忠翁遇害，心下难安……”　“别，百里兄别这么说。”傻牛忙起身，将百里轩扶住，“修真界本就不太平，修士在外行走，难免遇到劫难。就算当年恩师与我，未遇见兄台，也难说一直会太平安稳。此事不提也罢，恩师曾有遗训，嘱我好好活着。呵呵，我也一直活得很好，子孙贤孝，膝前承欢，尽享天伦之乐。”　“是。我这次来，主要是给自己一个交待。”百里轩说罢，轻拂衣袖，放出完全禁锢的恐一龙，“老忠翁受我之累，命丧此人之手。我将他抓来，萧明、江枢等人，一致建议让你处置。”　傻牛陡一见恐一龙，脸上露出愤恨，眼中透出凶戾，可是不久，他的神色，又转为正常，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杀了他，恩师也不会回转来。罢了！我不愿杀他。你放他走吧。”　“你难道不想为老忠翁报仇雪恨？你放心，你杀了他，丝毫连累不到我。我抓他，妖宗创派祖师——姬氏兄妹，根本不知道，就算他们知道，也奈何我不得。”　“我知道兄台非等闲之人。”傻牛仍然摇头，“恩师有遗训，我也不想造杀孽。放他走吧，多行不义必自毙，杀他之人，并非一定是我。”　百里轩见状，掐指朝恐一龙弹了几下，解除对方身上的禁锢。他见对方坐起身来，低头不语，遂开口说道：“牛兄比你大度。在下亦非如你这般，迁怒仇家故友亲朋。你当初视我为仇，如今我已不屑与你为敌，你走吧。若你仍然心有不愤，可以请姬氏兄妹，前来找我，我随时欢迎他们赐教。”　恐一龙站起身来，仍然一声不吭，只向二人躬身施了一礼，转身打开窗户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