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修筑灵宫

百丈之巨的墨绿色人影，稳定下来，不但百里轩惊觉，现出身形，飞上高空，凝神戒备，而那位一直闭目静坐的人族修者，也适时睁眼起身，迎上高空。其人着粗布长衫，貌似青年，容颜端正，颇显英武，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仙士神韵。　墨绿色人影头部，现出两点荧光，好似人的眼睛，与百里轩及那位人族修者对视。良久之后，百丈之躯上，终于出现精神波动。与此同时，百里轩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尔等修得小道，终难持久，理当善自珍重。快快离去，莫要再搅扰本座沉眠！”　这个声音，说的竟是万族修真语，幸好百里轩能听懂。他侧目看向那位人族修者，而对方此时，也向他看了过来，显然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没有接话，也没有退却，自是礼让那位人族修者，毕竟对方先到此地。　一阵沉默之后，那位人族修者，终于开口，说的也是万族修真语：“你不过一道假而矣，有何能耐，驱赶于我？”　百里轩点头，接口说道：“不错。你的妄火，影响不了我们，我们向道之心，历久弥坚，本人坚信，我道为真为常，绝不虚假，你是蛊惑不了我们的。”　百丈高大墨绿色人影，躯体上不再出现精神波动，只是其头部两点荧光，愈加明亮起来。与此同时，其躯体上的墨绿色，渐渐散开，化作浓烈的妄火，向两位人族修者涌来。　此番涌过来的妄火，与之前熔池内的妄火，大不相同，其妄力之强，对心神影响之大，让两位人族修者，全都沉浸于自己的内心世界，紧守灵觉，无暇他顾。　这个时候，若再有外来侵害，两位人族修者，都只能被动承受，很难作出反应。　百里轩正在经历的，是一种特殊争斗，考验的，就是个人坚忍不拔的意志。他需要适时熄灭心神中，不断浮现出的各种妄念。那种妄念，更具蛊惑、更具吸引，让人更易于痴迷、沉醉其中。　妄想之中，百里轩见到了自己的父母，还是那样亲和慈爱，让他倍感温暖。原本对故乡那种遥远的记忆，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他置身中，侍奉于双亲膝前，求取功名，娶妻生子，光宗耀祖，让父母终日眉开眼笑……　妄想里的世界，格外逼真，几乎与真实生活毫无差异，百里轩也愿意沉醉其中，仿佛如此，真能告慰父母双亲。只是，在他的心底深处，似乎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诉说，那是假的，不是真的。　另一个幻想里，他做了通川镇远近闻名的百里郎中，如愿被东家招赘，与倾慕已久的月娥小姐，成双成对。他与东家大少爷钱仕一起，将回春堂药铺，不但发展到川州城，还发展到了夔郡莲花镇的百里坡。他终于携得美眷，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拜见父母双亲，善尽人伦孝道……　这般俗世生活，计获事足，求仁得仁，可谓春风得意，也算是一种完美。若没有走入修途，那将是百里轩追求的一种人生。只是此时，这种妄念，还动摇不了他的心志，他之所以愿意沉醉其中，完全出于观赏一种美好，也算作一种人生体验罢。这种妄念，存在的时间很短，便归于消散。　又一个幻想中，百里轩修炼上顺风顺水，早早寻得自在之道，在兰风见证之下，化神成仙。　他没有随兰风离开左猎牙星世，也没有让菁菁公主与爱子长笑，随兰风离开。在星世之内，他团结金、截两道门派，共同开创一个大派仙门，集众人之智，群策群力，努力参悟各种道法，谱写修炼经典，终将左猎牙星世所在的星域，改造成一个万修归心的大道场。　他带领一群战仙、涅仙与道真，走出星世所在的道场，扫荡道场之外的暴虐星海，让天堑变通途，终于步入星海之外的修真界，与那些名声显赫的大派仙门，并立争雄。在此期间，他对妄火的掌控与理解，达到一个更高层次，妄火能让个人的道，真正成为真常之道……　这个妄念，让百里轩沉醉的时间很长，差一点万劫不复，以致于醒来之后，他体内的法力，几乎消散大半，身上气息也衰弱到了极致。能够从这种妄念中警醒，多亏了天心黑莲，又一次将百里轩从生死边缘拉开。　……　处在妄火之中的两位人族修者，每当陷入一种妄念之中，难以自拔时，非但自己身上的妄火，慢慢散开，融入到那只道假的妄火里，而且他们本身所拥有的各种力量，也在慢慢消散。而一旦他们，挣脱了幻想世界，熄灭了妄念，他们身上的妄火，又会牵引、吸纳那只道假的妄火，慢慢成长壮大。　这种争斗，别开生面，却又凶险万分。其实，那就是对一种能量的争夺。　随着时间不停流逝，远离火罟罗的库隆，渐渐有些焦躁起来。他留在这里，乃是顺着百里轩的意思，就算对方此行身死，他也不算违背膜天誓言。而那条凶天蜈，确是追了过来，只是远远蜇伏，并没有对他袭扰，或许，那条凶天蜈也害怕火罟罗罢。　百里轩孤身前往火罟罗那里探索妄火，这一去，已过去大约二十多年了。留在库隆肩头上，那一团黑烟，曾多次散开，若非受星元力保护，库隆也不知那团巫煞，会不会消散。但他知道，那团巫煞凝而不散，百里轩定然无恙，一旦散开，对方肯定遭遇到了某种危机。这么长时间以来，那团巫煞，忽而散开，忽而疑集，搅得他心神不宁。　被迫屈从于百里轩，做对方护道人，库隆多多少少，心有不甘，他能挣脱丝魂源生咒，却挣脱不了膜天大誓的束缚。相处这么长时间，库隆对百里轩多少有点了解，也有些佩服这位人族修者。他所佩服的，不是百里轩的实力，而是对方胆识与行事风格。　在星海外的修真界，人族与大魔族，双方敌对争斗，水火不容。百里轩从一个相对封闭的生灵星走出来，对大魔族似乎并不太排斥。库隆退而求其次，做对方护道人，可经由对方，接触到曜云星宇的人族修者，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是以，他真不希望百里轩在火罟罗那里出事，他的焦躁，多半也是替对方担心。　且说火罟罗体表，那一片辽阔熔池上空，熄灭了难以计数的妄念，百里轩心神意志，得到足够锤炼，并产生了某种蜕变。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摒弃所有杂念，心神中再没有一个妄念兴起。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妄脉，完全放开，发散开来。而那只道假，原有的百丈之躯，已然缩小了不少。　百里轩清醒后，与那具高大的墨绿色人影对视，对方头部，那两点原本明亮的荧光，突然间就暗淡了几分。　良久之后，百里轩开口说道：“你奈何不了我们。你寄身于这火罟罗，恐怕也难以得到成长，莫如随本人离开，去见识外面多彩的世界。”　话声才落，那具高大墨绿人影，呯然散开，化作更为强烈的妄火，向二位人族修者笼罩过来。此时，百里轩神情自若，不再受其影响，而是主导自身妄脉，对涌来的妄火，海吸鲸吞。　另一位人族修者，似乎也加快了对外在妄火的吸纳，其人一直闭目内守，悬在空中一动不动。　大约两月之后，辽阔熔池上，原先那只高大的道假消失了，整个熔池里，再没有了妄火存在。百里轩一吸纳完妄火，立马飞身移开，与那位人族修者，拉开距离。　那位人族修者，显然觉察到百里轩的警惕，稍久后才睁开眼来，遥看对方，开口说道：“道友无须如此戒备，你我萍水相逢，本人不会，也不敢冒犯道友。本人自号疯克己，来自一个称作右猎牙星的生灵星。敢问道友，来自何处？”　百里轩向那疯克己稍一拱手：“在下自号百里，来自左猎牙星世。在下此行，是要离开这片暴虐星海，想去星海之外修真界，游历一番。”　“哦！”疯克己眼睛一亮，“本人出生于右猎牙星，莫非百里道友，也出生于左猎牙星？”　“正是。敢问道友……”百里轩还没说完，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意念，冲入自己的心神之中，不由大惊失色。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疯克己，亦面露骇然。　那股强大意念，虽然令两位人族修者，惊惧莫名，却没有侵害他们，而是在他们心神里，响起同样的一个声音：“两位人族朋友，我是火罟罗族一员。这里的妄火，时时扰我清静，多谢你们将之清除。我愿奉送你们一团‘离末焦火’，略表谢意。”　这种意念传音一停，二人便被一股无从抗拒的力量卷走，消失在熔池上空。　一阵精神恍惚，待再次清醒时，百里轩已置身于一片焰火世界中。他立身之处，四面八方，到处都燃着熋熋烈火，却并不显得太过光亮。这种焰火，近似于熔岩般焦黑，蕴含着恐怖的热力，其能量层级，远远超出他当初所接触的‘青天净焰’。可是这种焦黑焰火，偏偏不烧灼他的躯体，似乎带有意识，只拢在身周三尺之外。　这种焦黑焰火，就是火罟罗所说的‘离末焦火’了。　百里轩当初炼化‘青天净焰’，异常艰难，颇费周章，这一回，他试着炼化这焦黑焰火，却非常顺遂。释出神念，他很轻松感应到黑火意志，并很快就得到对方认可，令两股意念，融洽一处。　在此期间，他也感受到‘离末焦火’之可怕，体悟到更深层火之真义，也体悟到焦黑焰火中，有着毁灭与死寂的意蕴。除此之外，他隐约还有一种特殊感觉，仿佛那焦黑焰火里，似乎还有别样东西，似一种亘古长存、永恒不改的存在。这种特殊感觉，纯属一种飘渺的意会，难以言表，也不可捉摸。　当初炼化‘青天净焰’，那种焚尽一切的焰火里，蕴藏着无限生机；而这种‘离末焦火’，蕴藏的，却是毁灭与死寂。同样是火，蕴含意蕴，似乎有着道之循环的痕迹。所谓大道有阴阳，生灵有生死，草木有枯荣，浪潮有起落……　百里轩当年历劫化神，悟道创法，成就了‘生死黑獄法’。那‘生死黑獄法’，多半借助了巫煞吞噬之能，借助了无形阴阳球化阴化阳之功，而化生化死，反在其次。之所以当初称之为生死黑獄，他是想依仗巫煞吞噬掠夺之能，或有可能，掌控他人生死，此时想来，就显得太过勉强了。　当时创法，他在左猎牙星世，处在星世之内修炼之巅，多少有点意气风发，不免有自傲自得成分。　自从走进暴虐星海，他见识到多种强大天穹兽，也见识到危险万分的时空乱流，种种遭遇，都让他有着一种无力感。他对自己的法——生死黑獄，仍有些自得，但也越来越多的意识到，其中存在太多欠缺。　这回炼化焦黑焰火，他由这‘离末焦火’、‘青天净焰’中的意蕴，触摸到一些生死循环之道义，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悟道创法的灵光。他一直静立于一片焦黑焰火之中，身上现出的灵火，由蓝而黑，由黑而白，由白而蓝，变换不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百里轩身上灵火，终于趋于稳定，呈现一片靛青，并从立身之处，向外周铺展开来。那种铺展，速度不快，时间很长，在他立身之处，附近数千里范围，原本焦黑的焰火，变成了一片靛青。在那片靛青焰火里，隐含着一丝生与死的意蕴，这种生死意蕴，似乎牵动了天地间一种道的力量，让焰火威能大增。　靛青焰火铺展出数千里，似乎到了一种极限，又缓缓往回收拢。随着靛青焰火纷纷没入百里轩的躯体，他身上气息，节节攀升，他的道境里，也随之汇入一股磅礴能量，源源不绝。原本虚幻的道境，在能量源源不断汇入下，似乎慢慢由虚幻，渐渐变得具体，终至成为独立一域，成就道境灵宫。而且，他那道境灵宫里，汇入的磅礴能量，无限凝缩，终致显化出一颗璀璨星点，并从那星点中，溢散着一股浓烈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