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战仙历劫
当年在左猎牙星世，他初闻兰风说因果时，觉得太过高深莫测，此时惊喜过后，心绪很快就归于宁静。
世间万般诸相，皆持因果。他当年对兰风，也戏说过因果，兰风言他对于因果，不是不知，而是不会。对于因果，知与会，虽只一字之差，却是两个层面的事，而且这两个层面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不知阻住了多少修者。
清霄仙派正宗道法，一为三清源流大法，一为三清神算术，此二法，皆有利于修者，领悟因果道。所以一直都有传言，清霄道人，善知因果。这般说法，并非是指清霄仙派，人人能领悟出因果之道，而是说清霄道人，对于因果，在知的层面，相对丰富得多。
在清霄仙派之中，除了继承三清神算术，修持膜天道的先知者，其余之人，得以继承的正宗道法，便是三清源流大法。清霄门人中，修炼有成的道真前辈，成就各有不同，其中，倍受推崇的成就，便是以因果入道，成就道真。萦纤的师父——月澜道人，便是以因果入道的道真。
与真身记忆协同，百里轩因之明白了许多事。
清霄的先知者，修持膜天道，以自身神魂祭献于天，得上天回馈，自然而然就能明悟到诸般因果，形成独特的有为法，助推三清神算，预知过去未来。
月澜道真收萦纤为徒，绝非一时兴之所致，而是有着很强的目的。对方是要借助先知者，应证因果，助推自己在因果道上，领悟更进一步。
当初在左猎牙星世，萦纤之所以一定要找上百里轩，除了神算预知之外，其中还有因果牵系。二人第一次相遇，那就是因，二者之间后续发生的一切，既有因也有果。只是，会因果者，往往寻善因，求善果，避恶因，远恶果罢。
萦纤当初要求百里轩的那具真身，伴在身边，是为种善因，通过这种方法，让后者有缘领悟因果道。这般种善因，自是为了求善果，只是这种因果里，充满着萦纤个人的依恋与爱慕，那种感情，既火辣热烈，又涵蓄收敛。无论百里轩出于故土乡亲，还是同情怜悯，或是道义责任、又或善因善果，势必都难以拒绝对方真切爱意。
因果之道，与其他真常之道不同。因果道力，亦不同于其他真常之道的道力。事必有因，因必有果。仙者修筑个人小乾坤，并不因其不会因果，个人小乾坤内，就不存在因果，但是，仙者不悟生死道，个人小乾坤内，往往不会诞生生命。因果道，属真常之道的一种，却又异于其他真常之道。.
会因果者，就能看到一条条无形的因果道线，不会因果者，就看不到。修者领悟因果道，将之上升到有为法的高度，就是要在一条条无形的因果道线上做文章。这个说来轻巧，其中奥秘，深邃难求。
修者领悟因果道，达到一定深度，才能看到一条条无形的因果道线，这时才算入了门槛，才算在这种真道领悟上，有所小成。看到因果道线，是修者对因果道，最基本的领悟，若非如此，就谈不上领悟因果的有为法。
仅仅看到因果道线，虽不能用之御敌护道，却能令修者的生命，在觉悟与认识层面上，得到一次升华。修者无论对周遭事物，亦或对本身的认识上，都会更进一步，完全可以说，相对活得更加明白，活出另一种境界。
清霄仙派中，不乏会因果者，且善知因果者众多，清霄门人相对超然物外，清高不群，就是因为他们自认为，比别人活得更加明白。这其中，除了个人修持领悟外，还有门派功法与经法指引作用。
仙路难行，每个人的仙路，都不会一帆风顺，各种各样的纷扰，在所难免。深悟因果者，往往明悟事情原委，窥得先机，能分辨、回避威胁个人仙路的纷扰，在仙路上走得更加从容。修者不宜招惹因果的说法，也是清霄经法中，再三强调的。
不招惹因果，在修真界内，几乎所有仙者，都有所耳闻。其最终出处，恐怕就源自清霄经法。有人遵行不悖，有人却置若罔闻，仍我行我素。
当年兰风嘱百里轩，行事当力求圆满，尽量避免留下缺憾。那可以说是善始善终，也可说是为了不影响道心，终归还是求善因善果，减少个人仙路上的纷扰。
世间各种生灵中，人族牵系的因果最多，各族修者里，人族修者，相对最易领悟到因果道。在俗世中行走的仙者，清霄道人相对最多，他们不屑与别派修者为伍，却要在俗世里行走，是为践行‘修身养性，无为而为，不争而争’经法教义，也为寻求领悟因果道。
真身修持三清源流大法多年，非但如愿领悟到因果之道，还创了一式因果道术，术名称作‘从果寻因法’。此并非临阵对敌之术，而是用来追溯既往、求根寻源的术法，尽管这种术法，他还做不到事事都能追溯到源头，但随着修行渐深，从法理上，是可以做到的。
真身没有道境灵宫，创法也修筑不了道术灵宫。真身一旦与本尊协同交互，本尊发展潜力更大，自然就修筑出相应的道术灵宫来了。
本尊与真身并肩安坐，主魂与副魂互通有无，二者力量也协同交互。很快，二者四周，凭空生出无尽牵引力，引发越加强烈而狂暴的飓风。
手持纳戒的那具巫煞分身，自能意会，适时倾泻出大量太灵液，以供本尊修筑灵宫、真身开辟仙脉之需。
在这般交互中，百里轩最先让真身开辟仙脉，提升修为实力，再是本尊修筑灵宫。而第一个修筑的道术灵宫，便是因果灵宫。不承想，一旦他的灵宫，达到一百零八座，却招引来了一种道化劫。
当初从三古战仙修至四古战仙时，他处在悟道创法之中，自然成就。尽管那样的成就，也是打破冥冥中的一种天道限制，并没有引来道化劫。通常，战仙修筑灵宫，打破冥冥中的天道限制，引来道化劫的机率相对较低，但也不是没有。
百里轩还来不及担惊受怕，他的灵魂，就已离开了仙体，意识也受到一种莫名压抑，兴不起一丝念头。他似乎只能看着自己，散作无数份，向四面八方，快速扩散开来。他看到自己真身副魂，亦是如此。
这种道化劫，似乎突如其来。整个上清天上，天空也突然阴暗下来，遮蔽了原本明亮的天光。这般异常天象，未引起俗世之人关注，仙者几乎都有所感。
在百里轩本尊与真身四周，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阻力，不可阻拦。这股阻力，一经诞生，便飞速向四周扩展，将外缘的萦纤，推得连连后退，很快就退出千里之外，而这种推力，却不涉及那些巫煞分身。
灵魂气息，很快弥漫大片天空，并不停的继续快速扩散，似乎亦如那股莫名阻力一般，不可阻挡。非但如此，灵魂气息的扩散，很快就透出阻力之外，似乎一发不可收拾，无限扩散开来，不久之后，数十万里外的清霄道场所在地，都被灵魂气息弥漫。
这个时候，来清霄修法的那一众仙院学子，都已被接引到清霄观中，进入了清霄道场。静心坪上，除了寥寥几个道人，就只有栾炽教头，与月松道长、圆通掌教，叙话闲聊。
天象异变之时，栾炽教头稍稍一愣，很快就探明情况，不由说道：“百里战仙渡道化劫！这是……散魂劫啊！”
圆通掌教抬头，看向百里轩所在的方位，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不言不语。
一边的月松道长，也看向远方，有点心不在焉的接话：“确是百里战仙。此子果然了不得！若能安然渡过这等道化劫，必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仙者！”
“就怕……”栾炽不无忧色，见两位清霄强者，无意再搭话，遂稍一拱手，继之飞身而起，向百里轩渡劫之地赶去。
栾炽离开不久，月澜现身静心坪。
圆通掌教忙上前，见礼问道：“师叔，那个百里战仙，与我派结有善因，不会出现变数？”
“善因变不变？全在萦纤小徒身上。”月澜表情淡然，看向圆通掌教，继而说道，“我们也去看看吧，必要时，可助他一臂之力。那个百里战仙，身上牵系的数条因果道线，坚韧无比，外人难以撼动，此子绝非等闲之辈。”
“被那等因果深缠，对方仙路，岂会顺畅？”圆通掌教随行之间，禁不住询问。
月澜思虑稍久，才回道：“这种仙者，要么平淡无奇，碌碌无为，要么出类拔萃，一飞冲天。异存因果，机缘未至，变数太多，我等得悟因果者，也只是种善因，求善果，非到万不得以，不会强加干扰，免得招惹因果缠身。掌教师侄，对方既已与我派，结下因果，我们该当如何？”
“自是尽量种下善因。”月松道长接话，“此子在仙院，短短数百年，便修筑出一百多座灵宫，绝然不是平庸之辈！如今，战仙渡道化劫，对方应是修筑出了第一百零八座灵宫，达到五古战仙境地了。这种道化劫，是罕见的散魂劫，一旦安然渡过，他这个五古战仙，绝非其他五古战仙可比啊！”
“是啊！战仙历劫，危机并存。天劫越凶险，积累越深厚！”
……
当年渡化神劫，百里轩有过散魂难的体验。如今这种道化劫，与散魂难相似，只是更为凶猛了许多。
他看见避到稍远处的萦纤，一脸担心，看见各个巫煞分身，神情陷于呆滞，又看见栾炽、圆通掌教、月松、月澜，个个神情专注。很快，他就看到整个上清天，都落入下方，迅速缩小，乃至整个磅礴的恒环星，也相继落入眼中，并快速远处。
这般情形，终于令他的意识，有了一丝波动，兴起一股浓浓的不安。除此之外，他似乎无所作为，也无能为力，只能随遇而安，眼睁睁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恰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另一个没有分散开的魂体，似乎正在笑看自己。那个魂体，形貌与他一模一样，他此时能意识到，那，是他的尸虫道假。
意识到自己的尸虫道假，他终于想到了护魂神纹。一念至此，他立马感觉到，原本飞快扩散中的自己，立时停了下来。而那个尸虫道假，却在同一时刻，笑容一敛，眉头一皱。
他的意识，正在努力冲破那种莫名压抑，尽可能动心起念。只是，这种状态下，心念再起，谈何容易？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他终于再次想起天心黑莲。
一想到这里，他就看见天心黑莲，出现在自己跟前，犹自旋转不休。至此，他的意识，他的心念，随之慢慢活跃起来。
那个尸虫道假，似乎暴怒，向着天心黑莲，作势欲扑。其时，在二者之间，又突然出现了一片妄火。妄火一经出现，便向着尸虫道假，延烧过去，任对方如何回避，似乎都回避不开，很快被妄火包裹。
“愚蠢！我就是你，你能耐我何？”尸虫道假消失之前，似乎说了一句，明显落入百里轩的意识里。
这个时候，百里轩的意识，彻底活跃起来。他意识到自己遭遇，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他要返回恒环世界，返回上清天，回归自己的仙体。只是，冥冥中仍有一股力量，将他牵扯，阻止他回归。
他努力想着回归，也感觉到自己，正逆着冥冥中的牵扯，缓缓向着恒环世界靠拢，只是太慢了，他不免焦急起来。按这般进度，待他返回自己的肉身，不知那是猴年马月的事？
偶然之间，他看到天心黑莲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异彩。由此，他突然想到，当初大花从虫尊残魂中挖掘出的那一团多彩光晕，想到他当初好奇探究的过程，他到现在，也不知那是何物？
不承想，他一想到这里，意识一下子，就返回到恒环星世之中，来到上清天上。此时，原本散作无数份的自己，迅速回拢，很快恢复成了一个。他的意识更加自主，感知到了自己的魂体。
也在这个时候，他分明感知到，在上清天星洲下方的恒海上，有一位清丽无比的女子，正抬头看向自己，还抱以友好的微笑。双方之间，相隔遥远，却又似近在咫尺。
百里轩从未见过那位清丽无比的女子，却能感受到对方善意。他有所猜想，却不便与对方交流，只点头致意一番，便到了本尊肉身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