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模特
苏诺不甘心,继续说:“你向她求过婚吗?” 闵洋道:“没有。” 苏诺抬起手给闵洋看,在芊芊五指中间,一枚硕大的钻戒华丽璀璨,她说:“我自己买的。” 闵洋道:“好看。” 苏诺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自己买钻戒吗?” 要不是顾着何启的面子,闵洋早失去耐心了,保持绅士风度道:“愿听其详。” 苏诺道:“我爱上一个男人的话,不会因为爱他的钱,我自己有钱,能养活自己。” 闵洋只嗯了一声,苏诺道:“我不是一个物质的女人。” 闵洋道:“我也没钱,我只是一个穷律师。” 苏诺道:“你的前女友和你分手,是嫌你赚的少?” 闵洋道:“不是,她比谁都不物质。” 苏诺不相信似的笑了,“何总说你的前女友是为了赚钱才去做模特的,你一直袒护她,看来用情至深嘛。” 闵洋最讨厌女人间的八卦,何况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他借口去洗手间从喧闹的包厢里走出来,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落地窗,便打开窗户抽烟。雨似乎停了,墨色的苍穹上似有几点星光,屋内包厢里喧嚣一片,吵闹和宁静纠结的缠绕,一如闵洋的思绪。 他不由的想到了方锐,他没有求过婚,没有买过钻戒,但他送过她一盒易拉环,这是方锐统计的,她说有一盒,他忘记送过多少了,当两人在一起时,对数量和时间是无感的,因为总认为天长地久是肯定的。 他说过每一个易拉环都是一枚戒指,每一枚戒指都是他爱她的印记,浪漫吗,好像并不浪漫,寒酸吗,寒酸透顶。他记得每回他将从易拉罐上拉下的环戴到她手上时,她都会留下幸福的泪,他从来没有许诺过给她买真正的戒指,为什么没有许诺,真的是记不清了,学生时代傻里傻气的,最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人会被你的傻气打动。 闵洋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剧烈的咳嗽起来,现在烟瘾越来越厉害,戒烟才好。烟是没那么好戒的,毒品更难,戒毒的过程一定极其痛苦吧。他在咳嗽中又把烟塞进嘴里,方锐现在在干什么呢,在一个注定不同寻常的秋夜里,是入睡了吗,还是和他一样清醒,是在自己的家里还是在城里,和男朋友在一起吗,他待她好吗,她现在是什么模样,是否还是又高又瘦的样子。 难道做过模特,就是他喜欢一个女人的理由吗,太可笑了,喜欢的类型?他不明白什么叫类型,他只喜欢过,并且只爱方锐一个女人。模特?念起这个词,他的心开始抽搐,如果当初方锐能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模特就好了,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尤其是从未停止向前奔跑的人。 婉如说方锐毕业后签了一家小模特公司。说是模特公司,实际上是挂羊头卖狗肉,从来没安排模特们走过t台,干的都是公司统一接来的杂活,比如去做会议礼仪,开业礼仪,商场搞活动时的礼仪,客串过舞蹈演员,歌手,甚至产品推销员。工资是按时结的,等于是有活干时有钱拿,没活时只能饿肚子。 闵洋对她在做的这些工作并不感到惊讶,她在大学里时就经常去做类似的兼职,他只是心疼她毕业这么久了,依然在打零工。如果说成为一名工程师是方锐的梦想,那么成为一名模特,应该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至于方锐为什么和模特扯上关系,他们那届的同学人尽皆知,作为市里升学率最高,集中了最佳生源的中学,大部分学生会顺利进入大学,剩下一些文化课差的,学校会想办法和各大培训机构,各大企业联系,把实在升学无望的艺术生推荐给他们,依照往年惯例,总有几个天才会被破格录用。 那年是一家模特公司主动找到学校,希望能在学生中挑选天赋好的苗子,学校通过调查确认了这家公司的底细,正规的上市公司,签约的模特中不乏国际名模,校方考虑这也是学生未来发展的一个不错的渠道,便向毕业生发了一个征选通知。正是高三快结束时的这次模特选拔,让默默无闻的方锐顿时变成了风云人物。 选拔是在学校的体育馆里进行的,虽然大多是见过世面的城里学生,但毕竟是历年来第一次,围观了不少的人。当方锐亮相时,口哨声此起彼伏,评委眼前一亮,据班里的男生描述,当时现场都炸开了锅,没想到年级里还藏着这么一位美女,腰细腿长,凹凸有致,花容月貌,走起路来气场霸道。 闵洋本是没有去评选现场的,他坐在教室里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方锐要当模特这件事,说模特公司来的十个评委都投了她的票,恨不得马上和她签合同。反正她考上大学希望渺茫,身材比例那么好,又遇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拼了命要抓住,我们学校要出一个名模了。 闵洋坐不住了,放下书本即去体育馆,可他到时选拔已经结束了,馆内空荡荡的,人群都散了。他很失望,并不是失望于没看到脱下校服换上舞台装,星光闪烁的方锐,而是他喜欢的姑娘做出了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选择,他却没有在一旁见证。 而后回家的路上,途经上次方锐走进的那条巷子,闵洋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却看见隔壁班的化学老师和方锐面对面站着。方锐没有扎马尾,头发散在肩上,穿着紧身的白色连衣短裙,头快低到了脚面,她在哭泣。 那化学老师似乎在骂她,嘴巴里喋喋不休,一只手在不停的拍打另一只手里的卷子,又指着她的裙子数落了半晌,说累了,摇摇头,往巷子那头走了。毕业班老师的暴躁和训斥,闵洋没有领略过,但并没少见。方锐仍在哭,异于寻常的打扮使得她看上去像个闵洋不认识的女孩子,是漂亮的,温婉的,楚楚动人的。 他瞥了一眼她细长而笔直的双腿,脸红到了脖子根,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自行车上坐了良久,直到握车把的手指发麻,才决定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