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哀嚎
青岗中学对面单县羊汤馆。 彭赢此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在几个初中生小弟面前,他永远都是一副大哥的样子。 “兄弟们!喝!今天这事各位给哥哥长脸了,但是有一点哥几个要记住,千万不可动手,咱就来墨西哥那个甘地的办法,叫什么不动手也他妈不认熊的策略,无论如何得把钱要到手。” “苍蝇哥,那叫‘非暴力不合作’再说甘地也不是墨西哥的,人家是非洲的。” 彭赢:“滚一边去,整个一初中读下来你就他妈历史得过50分,你要是语文学得好还能不理解我的意思?咱目的是要钱,闹大了就有人管,就有人给钱,一旦动手就都得进去。好不容易引用个名人就这么让你给毁了,你自己喝一杯,赶紧地!” 闹哄哄的喝到了半夜,苍蝇也喝不动了,叮嘱了几个小弟明天市政府集合,还特意安排那个历史学得好的去做一个条幅,就写“还我哥哥、让我安息!”然后大喝一声: “老板,买单——” “苍蝇哥,一共208,您给200得了。” “190,多一分也不给” “得了,哥,您说多少就多少” “200,不用找了。10块钱算小费” 老板麻木的结果钱后,彭赢在小弟敬仰的目光中走出了饭店。 “苍蝇哥不愧是老大,连他妈小费都是自己讲价讲出来的”。 几个孩子散去后,彭赢再也忍不住上涌的酒劲,扶着路边小树狂呕,这时对面网吧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光头笑呵呵的来到彭赢身边,轻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笑虐道:“苍蝇哥这是玩哪出?好不容易吃顿饭店就这么吐了多可惜呀!” “闫三,你别他妈欺人太甚,网吧给你了,我现在就剩个窝棚,你也说过拆迁的事就这么结了,你别惹我,咱相安无事。啥事别过分,现在我是光脚的,做事前先看看你脚上的鞋是咋来的” “哎呦喂,苍蝇哥这几天脾气见长呀,你知道你这几天闹的事有挺多人不满意不?” “闫三,我干啥跟你没关系,我胳膊细,拧不过你这大腿,但话说回来,我去政府给我哥要个抚恤金关你屁事,拆迁的事我弄不过你们我忍了,我哥都他妈没了,我要点钱把他埋了这他妈过分么,别把我逼急了,我老哥一个,弄一个我赚一个”。 “苍蝇哥,说实话,当初呢也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你非的给老李家出头么,拆迁款弄个网吧好好干就得了,非的瞎得瑟,那事是你能管的了的么?这腿是不是好点了,我就告诉你一句话”闫三低头附在彭赢耳边说“李东的事你别掺和了,这里水深的很,老子能把他家灭了,还在乎你个小崽子,再掺乎另一条腿也给你断了” “兄弟们,苍蝇哥吃顿好的不容易,吐出来的都给他弄回去!” …… 彭赢在两年前借助青冈中学东围墙的高度为自己搭了一个高规格的窝棚,之所以高规格是因为分为内外两间,内间上锁不许任何人进入,校方多次劝告拆除未果,报城管处,城管来了一次就再也不来了,最后校方也无奈妥协。至今那个窝棚在周边也算是一道景观,这也是这里面一些孩子崇拜彭赢的原因。今天凌乱而又狼狈的彭赢例外的打开了里间,里面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不简单的是桌子上并排放着4个骨灰盒,彭赢慢慢跪了下去,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看。 “妈、大爷大娘、嫂子,我来看你们了,1年了,我没再进来这,虽然就隔着一道门,可我真没脸见你们呀!” 彭赢借着酒劲继续道: 妈,你应该跟大爷、大妈他们说了吧,那天我赶回去的 时候,你为护着大妈也被打伤了,我跑去照顾我你,结果大爷这边就出事了。其实我应该能护住嫂子,可我怂了,等我想帮忙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爷、大妈,咱两家一直是邻居,我就没见过我爸,我妈身体又不好,这些年多亏了大爷大妈照顾,我和东哥也像亲哥们似的,现在东哥也没了,本打算把抚慰金要回来买块坟地,送你们一家的团聚,可这帮东西不让人活了,这三年我也受够了,东哥也走了我一个人也没啥奔头了。”彭赢的声音越来越小。 “妈,对不起,儿子没能给你留个后,这么多年你就没夸过我一句,可儿子还是想你,妈,等着我,今晚我去找你”。 彭赢退出房间,冷静的吓人,掀开床铺从下面抽出一把军刺,这是上中学时李东送给他的,看着这把刀,彭赢笑了,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轻松了,是时候拿回尊严了,哪怕是一点点。 “哪次打架不是我给你出头!” 突如其来那沙哑话语吓的彭赢一激灵,猛然转身看见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站在他身后。 “你是谁?” “你说呢?” “东哥!?不对这不是东哥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这把军刺我送你的时候就说过拿着玩就得了,咱没那狠劲,混不了社会,弄不好把自己伤了” “铛——”军刺落地。 “东哥!你还活着!!” “等我一会儿,我去看看我家人” 里间的门关上了,彭赢慢慢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紧接着就听见压抑的抽泣声,继而变得呜咽,随后的一阵哀嚎让彭身心巨震,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男人会哭出这种声音,那声哀嚎以撕碎任何人的灵魂。 半小时后。 兄弟俩面对而坐。 “跟我说说这三年都出了什么事” 彭赢也恢复了冷静,捋顺了思路。 “你也知道,当初我没啥大出息,先得了几万拆迁款就在中学附近弄了个网吧,好孬的也能混口饭吃,你还说我完蛋,没房子到时候连媳妇都娶不上。拆迁出事了以后,你去公安局讨说法我拉不住你,结果你进去了。” “给我安的罪名是严重扰论社会秩序,阻碍执法,在里面蹲了9个月”李东淡淡的说道。 我妈让我去市里要为你家讨个说法,可那帮混蛋说咱们非直系亲属,不予受理,就连你家人的骨灰都是求了好多人才取回来的。去过几次之后被人看不顺眼,不但一分钱赔偿没拿到还被敲了黑棍,断了一条腿,落了残疾。后来就想用啥办法把你捞出来,通过朋友见了当时的张局长,他也同意说5万就放人。我哪有那么多钱呀,就答应张局长如果放人就把我的网吧给他。结果等到我再见张局长的时候,他说事情已经办妥了,把你从监狱弄到精神病院了,期间我去了很多次医院,但不是直系亲属就是不让探望。” “我在监狱一直在申诉,这帮家伙想让我闭嘴,就弄了个精神鉴定把我送进去了,我想他们就没打算让我出去。” “那你是咋出来的?医院那场火该不是你放的吧!” “继续说点我不知道的” “后来闫三那个秃驴就来了,说张局长把我的网吧给他了,我争不过人家,挨了几次打也就认了,可这时候老妈又病了,癌症,没钱看在家保守治疗,去年9月走的。我妈临走前交代我一句话,说无论如何要把东哥你救出来。 你说我一个瘸子能有啥办法?就这么一直拖着,直到几天前这场大火。我去问的时候,他们说你几天前就死了,让等待结果,我就想我都混成这样了,怎么也得弄点钱,买块坟地把你们都埋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给自己留个地儿,我把闫秃子他们几个都弄了,回头咱一起接着过日子” 说道这里彭赢已经带了哭腔,李东已经从他简单的话语中感受到他这几年的不容易,起身走到彭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嫂子的事我不怪你,这几年委屈你了!兄弟!” 彭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搂住李东的腰,突然讲嚎啕大哭,哭声中包含着委屈。、不甘、和深深的愧疚。 …… “那天参与强拆的主要人员都有谁?”李东问。 “向阳建筑公司保安胡清,混社会的麻子、闫三,主要指使的是当时向阳公司副总葛为民,另外两个动手之初就被大爷放倒了,一个跟着闫三当小弟,叫刘大壮,一个回了乡下,叫王伟。伤人的主要是前四个,胡清受了点伤,嫂子,嫂子就是他打的!” 李东清楚的记得法医郭燕那机械冰冷的话语。 “男死者躯干多部位淤青,右手脱臼,左眼球外力打击下破碎,死亡原因为颅内出血,不排除外部打击致人死亡。死者妻子躯干多部位淤青,无明显外伤,检验结果为应激心脏骤停。死者儿媳右脑颅骨塌陷,系外力造成。右肋5根肋骨折断,右手食指、无名指折断,腹中胎儿死亡。死亡原因为外力造成的脑损伤。 我只是个法医,报告是这样写的,至于最终那份报告是怎样出的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得,我只想让你知道司法还有正义的存在,另外走的时候给我一个交代,但别打脸,我不想面对某些人的嘴脸。 “我要他们把欠我们的加倍偿还!” 李东冰冷沙哑的声音在深夜显得异常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