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碎
女伙计立即笑眯眯道，“四姑娘可真有眼光，这对珠花用料北海之珠，最难得的是颗颗圆润，粒粒黄豆米大小一般无二，十斛北海珠里头，只挑出这么些粘，刚够穿这么一对珠花的。”
女伙计虽是凑趣之言，却也所言非虚，珍珠这东西是异物偶然进入蚌壳，慢慢生长而成，大小形状不受人为控制，不似那人工雕琢之物。
蛮清惠纵然勇敢善于察言观色，女伙计之言仍令她脸庞发光，眼眸明亮，好似喝了蜜一般。
蛮清欢遂指了一款分心，“这掐丝兰花嵌玛瑙分心，四妹妹戴着挺好看。”
于燕、蛮清悦亦出声附合，赞蛮清欢眼光好。
尤其于燕，每年难得回家的那么一点时间，于蕊总是在她跟前说，自己与将军府的三姑娘，如何如何要好，三姑娘是如何如何的蛮野蛮无礼，只对她一个人和颜悦色，言听计从。
所以在她的想象中，蛮清欢是一个没有头脑，又蛮横粗俗的姑娘。
当日蛮清悦及笄，于燕瞥见她坐在闺秀堆里，眼神清亮谈笑风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粗俗无礼。
不过那一身绯衣确实张扬无度。
也许正如那些乡绅家的闺秀，外表光鲜亮丽看着的确很唬人，一张口就知道内里是什么芯子。
这时只听少女清亮的声音如泉水叮咚。
“这套红宝的头面，很适合二姐姐王妃的身份，把它一起送过来，就算我提前给姐姐添妆吧！”
干燕的目光就落在画册上那套红宝石的头面上。
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有掐丝的嵌红宝石的分心，凤凰展翅点缀红宝石流苏步摇，如意八宝纹，周围镶了一圈细碎红宝石的簪子。
再配上华丽的衣服，的确符合王妃的身份气势。
这位三表姐的确有眼光会选东西的。
不自觉的凑了上去，“三表姐那你帮我也选一件呗。”
少女弯了弯眼眸，一口贝齿在阳光下，散发着莹莹的珍珠光泽。
“好啊，只要燕表妹不嫌弃！”
然后少女指了一对珊瑚珠花。
“燕表妹年纪小，簪子什么的显得老气横秋。”
少女的玉指落在一排白玉雕成的茉莉花上，“这个挺适合燕表妹清水出芙蓉的气质。”
于蕊面上不动声色，收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这些贱人真是可恶，明明拥有那么多东西，却一个个前赴后继的来抢，属于她的那一点点东西。
她在蛮三身花了多少心血，耗废多少时间，才得到她那么一点点信任。
这些人凭什么舔着脸凑上来，花言巧语的讨好蛮三，抢走本来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凭什么？
她是不会让她们得逞的，谁也别想抢走属于她的东西。
于是当于燕欢欢喜喜的凑上去看画册时意外发生了，不知怎么的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趴在桌上，并撞到了蛮清惠的胳膊，掼性使然，蛮清惠又撞上了蛮清欢……，画册飞了出去。
撞飞出去的画册撞在了匣子上。
按理薄薄的画册是撼不动三尺见方的大匣子的。
偏偏那画册经常带出去，掌柜怕磨损的厉害，用上好的鸡翅木做的封。
随着匣子沉闷的落地声，里头的玉佛摔了个粉碎。
女伙计的脸吓的纸一样慘白。
都是因为自己拿出画册闯的祸，这蛮家三姑娘要是不认账，自己该怎么办？
瞬间，于蛮清欢的那些不良传，潮水般的涌进脑海。
于蕊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七妹妹你怎么这样毛手毛脚的，这可是三表妹给老夫人的寿礼，摔坏了那可是顶不吉利。”
于蕊刻意在“不吉利”三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并且火上浇油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从前也没见你这么不小心过。”
匣子落地的一瞬间，蛮清欢立即起身抢救。
可还是慢了半拍，此时她蹲在地打开匣子。
嗯，匣子垫着丝绒布，玉佛不是摔的太碎，一尊站佛上半段，大约三分之二完好如初，只三分之一的下半截碎成了三块。
少女捧着匣子起身，刚好听到于蕊这一声仿佛自言自语的嘀咕，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
这句话原就是于蕊特意说给蛮清欢听的，她晓得她习武耳力异于常人。
对上蛮清欢别有深意的眼神，于蕊被逼的躲闪了一下。
少女心中有数了，这个“意外”看来并非什么意外。
饶是于燕平素瞧着稳重大方，倒底是一个十三岁未经世事的少女。
脸白如纸，声音抖的如风中残叶。
“这玉佛多少银子，我赔。”
这一瞬的时间，于燕并非没有心理斗争，这尊的价钱也许并非自己所能承担的起的，可的确是她不小心才弄碎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做错事的后果，并不能推卸责任。
说出这话反而整个人轻松多了，说话也顺溜了。
她眼神坚定的望着女伙计，福身施礼。
“劳烦贵号再寻一尊差不多的来。”
一模一样的怕是不好找，于燕也不为难人，只要求一尊差不多的。
女伙计猛点头，只要不懒在她的头上，这些姑娘谁买单都行。
于蕊却是又撇了撇嘴，“妹妹倒说的轻巧，只怕把你卖了也不值这个钱，不会是想叫人觉着三表妹欺负你吧？”
若是蛮清欢还是前世那个只知习武，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早就被于蕊这三言两语挑起了怒火。
只可惜她早就不是了。
“这是个意外，并不怪燕表妹。”
少女将匣子递给女伙计，“还好只摔坏了下头，拿回去打个赤金的莲花底座按在下头，应当瞧不出来，至于碎掉的……”
少女凝眉想了想，“大些的那块磨个挂件出来给燕妹妹压惊，至于两块小的都磨成珠子给我四妹妹穿条链子。”
女伙计低头看了，玉佛底下断损处稍稍修整，配个金莲花底座，就如佛袓站在金莲上一般，不特别拿出来说嘴，应该没人会晓得这是摔坏了再修整的。
女伙计又夸蛮清欢心思精巧。
这回倒不是恭维，女伙计在珍宝阁没少见过玉雕师傅打磨玉器，她就没想起来竟然可以如此修补，可见人真有天份这一说。
女伙计不禁想，这蛮三姑娘若不是生在将军府，或许可以成为一代玉雕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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