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他的孩子
秦诗琪慢吞吞地进了电梯,慢吞吞地打开了大门,正要慢吞吞地换鞋子,身子已经跌进了熟悉的怀抱,
“你回來了,”她惊喜地问,却觉得气氛不对,抬头看到殷戈鸣满脸的怒气,急忙解释,“我和祁麦禾吃了一顿晚饭,酒喝得有些多了,所以他送我回來,”
“我一不看着你,就会自己找乐子了,是吧,”殷戈鸣咬牙切齿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得几乎要把她的腕骨都捏断,昨天那个为了一道浅浅伤痕而大动干戈的温柔男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嗜血的魔鬼,
可是,他不是也和沈馨妍消磨了整个晚上吗,秦诗琪定定地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无话可说了,”殷戈鸣恨恨地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还能说什么呢,”秦诗琪心灰意冷,“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
“我当然不会听,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亲眼所见,还会是假的吗,祁麦禾大束的百合花,难道还当你是孤儿院里的亲人而已,他的什么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愤怒的话句,一串连着一串砸向了秦诗琪的心口,竟是嗌得难受,一个字都吐不出來,更想不明白,他怎么对自己的用餐地点,和细节……都一清二楚,她怔怔地看着他,神情清冷,这样的态度再一次激怒了殷戈鸣,恨恨地把她一甩,秦诗琪醉酒初醒,立足不稳,接连地踉跄了几步,就朝着地上摔去,
额头撞着了茶几的玻璃,只听得“咣”一声,额头与玻璃的较量,居然是玻璃粉身碎骨,只觉得额角锐痛,秦诗琪站了起來,又扑跌了下去,
殷戈鸣神色微动,只两步便走到了秦诗琪的面前,额头上的血,渐渐地洇了出來,染红了整个额头,
硬生生地忍下了替她包扎的念头,怒气仍然像要从胸腔里爆炸出來似的,仍然恨恨地瞪视着她,在他想方设法推脱沈家婚事的时候,她却与别的男人共享烛光晚餐,他所有的努力,到底还是化作了泡影,她的心里,仍然沒有他,
又愤又怒,努力地忽略了她额上的伤口,看在秦诗琪的眼里,简直如凶神恶煞等同,
“我一天不结婚,你就一天是我的女人,”殷戈鸣发出了最后的通谍,再也无法看着她额上的伤,偏过了头,拳头紧紧地握着,用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來控制着自己的理智,才能不立刻拿起医药箱替她包扎,
那个伤口,并不太深,应该沒有什么大关系吧,
秦诗琪仰面半躺在地上,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觉得肝肠都一寸寸地裂了开來,
殷戈鸣半天沒有听到秦诗琪的动静,转过头去,看到秦诗琪竟然目光焕散,顿时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和她生气,急忙把她抱到了沙发上躺平,
“痛……”秦诗琪呻吟了一声,
“我现在就替你处理,”殷戈鸣应了一声,拿了急救箱替她抹静了额头上的血,发现伤口如自己所想像的,并不深,
秦诗琪并不是一个不能吃痛的人,这次怎么……
“好冷……”秦诗琪喃喃地说着,人几乎打起了颤,
身体里像是有人拿着刀剑,毫不留情地一刀刀地捅下來,她想要咬着牙忍着,已经感到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开來,可是那种痛,还是像疾风骤雨下的浪头,一波波地朝着她席卷过來,她的手移到了小腹,那里,有什么像是被割裂了似的,痛到她承受不住,
殷戈鸣的眼睛移了下去,猛然发现她的下身,洇出了一滩血迹,顿时呆若木鸡,秦诗琪只觉得寒冷无孔不入,冻得她几乎沒了知觉,牙齿都咯咯地打着战,她的眼眸,看到自己手上的血,更是浑身颤抖,
她的心,冷得像进了冰窖,
她……她有了他的孩子,可是,她的孩子……在她还沒有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沒了……
眼窝都仿佛干涸了似的,一滴泪都流不出來,意识渐渐地模糊起來,只觉得寒冷和疼痛,一波波地袭向了她,再也无法承受,就这样……就这样算了吧……
“诗琪,”殷戈鸣发出的声音,像是被困住的猛兽,绝望而痛苦,
可是,沒有声音回应他,
殷戈鸣的手指都颤抖了起來,简单地做了处理,手脚都发了软,跌坐在地板上,
挣扎着站起來,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敢去看秦诗琪惨白的容颜,把她打横抱住,飞快地冲到了楼下,发动汽车就把她送进了医院,
面对医生质疑的脸色,殷戈鸣把头抵在冰冷的墙上,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可是疼痛却开始透体而入,一遍又一遍凌迟着他的神经,
他的孩子……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是他和秦诗琪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她已经醒了,你进去看看她吧,一会儿安排做个清宫手术,”医生皱了皱眉,“就算是夫妻失和,下手也要有个轻重,”
殷戈鸣沒有來得及解释,就冲了进去,
秦诗琪的眼神空洞洞地看过來,又似乎并不在看他,眼睛根本沒有焦距,
“诗琪……”他颤声地叫着,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觉得一阵寒意,从掌心蔓延到了全身,他的心,痛得厉害,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刀剜过了似的,
秦诗琪沒有回答,甚至连睫毛都沒有眨动,
护士拿着手术单给殷戈鸣签字的时候,他的手抖得连笔都拿不稳,那个每天要签上百个的名字,这时候竟然一笔都写不下去,
“我自己來签,”秦诗琪忽然说,伸出了细白的手,掌心里雪白的纱布,触目惊心,护士看了两人一眼,默默地把手术单递给了秦诗琪,
殷戈鸣却一把抢了过來,飞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替她……打上麻醉……”他抬头要求,
护士刚要点头,秦诗琪却幽幽地开了口:“不用,就当是一个教训吧,要记,也要记得深刻一些才好,”
护士犹豫不决地看着两人,殷戈鸣叫了一声:“诗琪,”他的目光里,有乞求,有不忍,可是这些,秦诗琪都不想看到,只是把眼睛微阖:“我想记住这样的教训……”
“会痛的,”
秦诗琪忽然笑了一下,衬着苍白的脸色,让殷戈鸣一下子联想到了将谢的白色蔷薇,手里不由得一紧,把她的手紧紧地握住,
“哪里都不会比这里更痛……”她的另一只手,虚虚地指了心口的位置,一下子让殷戈鸣噎住,
“如果你能承受,就不打麻醉吧,不会很久的,大概十分钟到二十分钟的样子,”
“嗯,”秦诗琪仿佛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只是软软地应了一声,
“可是……”殷戈鸣还想反对,护士却一个冷眼瞪了过來,
“现在知道她痛和不痛,怎么会把她弄得浑身是伤,”
殷戈鸣立刻哑口无言,这辈子还沒有这么吃瘪过,所有的伤痛,如波涛汹涌的浪潮,向着他的心口冲撞过來,可是他却沒有人可以诉说,只能一点一点的咽下去,看着秦诗琪被推进了手术室,他的心也吊了起來,站在走廊上从这头走到那头,双手在裤袋里握成了拳,
时间好像被拉成了无限长,一分钟比一小时更觉得难捱,不断地看着腕表上的时间,总觉得分针半天都沒有动静,
隐隐听到女人的呻吟声,有一刹那,他竟然分辨不出來,那是不是秦诗琪的声音,
“在这里,丈夫钟爱的妻子是不需要要受这份罪的,”一个医生很漠然地对着年轻的女子说,后者的脸上有一抹难以忽略的羞耻,
殷戈鸣忽然担心起秦诗琪,不知道她会不会受到这样沒有人情味的斥责,
“诗琪,诗琪……”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她的名字,分针明明已经走了四格,为什么十來二十分钟的清宫手术,还是沒有结束,在他等得几乎麻木的时候,秦诗琪终于被扶了出來,她的发,像是刚在水里洗过似的,一绺绺地紧贴在脖子里,似乎无端地长出了一条围脖,
“诗琪,”他扑到了她的身旁,横眉怒眼,“为什么不准备推的床,”
护士被他的凶相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心虚地回话:“都有重症病人……用着呢,”
殷戈鸣顾不得再斗嘴,看着秦诗琪摇摇欲坠的样子,一把抱起了她,秦诗琪看了一眼她,阖起了双眼,似乎把一切都交给了他,再不用费什么心,过道上的风吹过來,秦诗琪打了一个寒噤,殷戈鸣把她抱得更紧,看着她长长睫毛不断的扑扇,心痛如绞,把她放到病床上的时候,秦诗琪沒有睁眼,唇畔却露出了一抹笑痕,像是释然,又像是灰心到了极处,
“诗琪,”他把她放进了被子,密密地替她盖好,
“嗯,”秦诗琪笑了一下,脸上甚至褪去了伤心的痕迹,
“我……我不知道你有……”殷戈鸣结结巴巴地说,一脸的懊恼,
“我也不知道,”秦诗琪飞快地说完了几个字,吸了口气,
“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秦诗琪猛地睁开眼睛,一瞥之下,便又闭了起來,这样的感觉,如同饮鸩止渴,如果一颗心已经被摔成了碎片,那么再加上几刀,又有什么关系,也许是这个孩子,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所以才选择了这样一种绝决的方式,
只是,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了,孩子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了她的一时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