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四章
马车并未驶向什么荒凉诡异之地,恰恰相反,它缓步驶入了一处极为繁华热闹的地方。
不对劲就不对劲在太繁华热闹了,和沉沉夜色不太搭调。
从古至今,这个时辰这么繁华热闹的向来只有烟花场所。
洛摇光被李淄羡拽下了车,打量着灯火通明的四周,皆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一双双纤细柔软的手挥舞着手绢招揽着过往的客人,空气里充斥着脂粉的气味。
“李淄羡,你这是要带我逛青楼?”洛摇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带当朝长公主来烟花之地,谁给她的勇气?
李淄羡却仿佛没事儿人一样:“谁带你去青楼了,想得美,你以为穿个男装那些妈妈就认不出你是女的?能让你进去?”
洛摇光刚准备松一口气,就听到李淄羡说:“我们去南风馆。”
南风馆,也就是小倌馆,男客女客都接,想一想就是很糜乱的样子,这个李淄羡也真是......
太棒了!
古代的小倌应当都是色艺双全柔弱易推倒的清秀少年吧,想到这里洛摇光脸上的笑容突然有些猥琐。
以前现实生活中每次看选秀节目的时候瞅着那些能唱能跳的好看小男生们就有种逛窑子的幸福感,今天自己终于有机会真正地逛一逛窑子了,有钱就能买到美色是多么简单的幸福啊。
“好,没问题,咱们去哪儿?”洛摇光看李淄羡这样子,觉得她一定是熟门熟路,有常去的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南风馆。
李淄却羡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了看天,一字一顿地说道:“去最大的,最热闹的,最贵的。”
然后随手拉过一个路人问道:“最大最热闹最贵的小倌馆在哪里?”
被抓来的路人被她行伍出身的气质和豪放的行径所震慑到了,抖抖索索地指了个方向后就落荒而逃。
洛摇光和李淄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是一栋三层高楼,屋檐和栏杆上倒未如周边的青楼一般挂着红灯笼和彩绸,而是悬着一盏盏琉璃灯,流光溢彩之间就比旁人多了几分华贵,少了几分庸俗。
这里的小倌一定很好看。
两人一到门口,一个十二三岁的清秀男孩便迎了上来,提溜着打量了她们俩一圈便笑道:“两位公子可要里面坐坐?”
小小年纪,倒是个人精。不过南风馆里都是这般年纪的小孩儿?自己可没有这种恶趣味,洛摇光脑补了一下画面打了个寒颤,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发育成熟的。
所幸进了门后发现大多还是十六七岁到二十三四岁之间的少年,画面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香艳糜乱。
目之所及皆是竹席竹帘,青纱帐幔,几个清倌穿着白色儒袍在台上弹奏着筝弦雅乐。
如果不是时不时传来的调笑声,倒更像是座清雅的茶楼。
一进门,一个老鸨就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两位……公子,是要清倌儿,还是红倌儿啊?”
洛摇光刚想开口说要清倌儿,李淄羡却长腿一岔,下巴一抬,冷笑一声:“什么清倌儿红倌儿,老子不讲究那些,只管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倌儿给老子叫来。”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纨绔子弟街头小霸王?洛摇光突然莫名地有些崇拜李淄羡,自己打小就羡慕这种借着一家有钱有势就可以胡作非为捉猫逗狗的颓废生活,可惜上一世自己穷,这一世又太尊贵得端架子。
好不容易今天便装,还有带头大哥闹事,自己一定要过过瘾,于是也就大大方方地在她身旁站好,抬着下巴打量着四周,颇有几分将纨绔进行到底的气势。
老鸨是在风月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手,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两位气度华然的公子是女扮男装,且必定出身不凡,既富且贵。
于是赔着笑脸殷勤地说道:“哟,这位公子说的是哪儿的话,我们这儿的小倌儿每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模样好,性子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盛安城里别家都比不得的。”
李淄羡明显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像你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说,这儿最好最红最大牌的倌儿是谁?”
老鸨知今天是遇上刺头儿了,却又不敢得罪,忙笑着道:“奴家这就去给你把最好的叫来。”
还不等她转身,旁边一个搂着小倌儿路过的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就说道:“哟,哪家的小公子,连细腰馆最好的倌儿绿枝、红叶双生子都不知道?那模样,那气质,还是一对儿,啧啧啧。你们要找最好的,就找他们就对了。不过排不排得上就不知道咯。”
他搂着的小倌儿见老鸨的神色已有不悦,忙拖着他走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李淄羡掸了掸衣服,说道:“那就把那个什么绿枝红叶给我找来。”
“哟,这位公子,今个儿不巧了,绿枝红叶已经被别的爷找了。奴家保证给二位其他找两个得心意的来。”
“哼。”李淄羡明显不给面子,“怎么?别的爷找得,我就找不得?担心老子拿不出钱?”说完掏出一沓银票往老鸨面前一甩:“老子今天就要绿枝红叶!”
洛摇光这才看出来,李淄羡哪儿是带她来喝花酒的,分明就是来存心闹事的。她一思忖大概也就明白了李淄羡的用意,于是也跟着冷哼了一声:“莫不是你见我们面生,便狗眼看人低?哼,回头老子让你们这馆开不下去。”
“哎哟哟!”老鸨忙捡起银票,“两位公子说的哪里话,奴家哪有那个胆子,只是今个儿实在不巧。”
她一边把银票往李淄羡手里塞,一边附过身来小声说道:“今个儿是兵部的王大人在呢。”
“兵部的王大人王凡全?”听到这个名字洛摇光来了兴趣,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自己刚送走左言就撞上了这个王凡全,这可是诬陷作家的主力官员啊,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学究样,私下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极好男风。
她与李淄羡对视一笑,抬腿就往里走去,顺手就推开第一个门,里面正抱着小倌咬着耳朵的恩客一愣,然后就看见两个修长的身影掠过,隔壁立时传来了尖叫和怒斥声。
洛摇光和李淄羡就这样一人一脚地踹开房门,挨个儿看去,一时间细腰馆里鸡飞狗跳,哄闹不堪。
这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呀。
老鸨一边怪刚才的男孩儿引了两个不该引的祖宗进来,一边慌忙跟上,抱住李淄羡的大长腿:“公子呀,给奴家这上上下下留口饭吃吧,得罪了尚书大人我们是真的担不起啊。”
洛摇光闻言冷笑一声:“得罪了尚书大人你们担不起,得罪了我你们莫非就担待得起了?”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老鸨一时间有些秀才说不过兵的错觉,自古以来不怕那不讲理的,就怕那不要脸的,这种存心来闹事的贵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赶也赶不得,讲道理也讲不得。
他们神仙打架苦了她这个做老鸨的。
洛摇光见老鸨面色上有了犹疑,便稍微放缓了语气:“你只管带我们过去,出了事我担着便是。”
老鸨思忖了片刻,又看了看把拳头捏得咔咔响的李淄羡,点了点头,苦着一张脸把两位祖宗往三楼的包厢带。
“二位,他们就在这包厢里,奴家先告退了,你们有话好好说,切莫伤了和气。”
说完李淄羡就一腿劈开了门,房中三人一时面面相觑。
洛摇光在李淄羡身后打量着屋内的光景,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头发胡子都有些花白的清瘦男人一手搂着一个小倌,在竹席上似乎正翻云覆雨。两个小倌不似其他人那般施了厚厚的脂粉,但是天然的唇红齿白,倒真真是好相貌,惹人怜爱。
嗯,惹人怜爱。
就是那个老头儿太煞风景了。
那王凡全流连秦楼楚馆这么多年,何时在逗弄佳人兴致正浓时被人这么冲撞过。回过神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时,立马呵斥道:“李淄羡,你好大的胆子,不要仗着你爹是平威将军就胡作非为!名义上本官还是你顶头上司!”
李淄羡拱了拱手:“下官李淄羡见过王凡全王大人。”
一看就是敷衍的样子。
王凡全气极,扯过袍子套在自己身上,盖住不好的地方,气急败坏道:“李淄羡你虽是在军营里长大,但你好歹是个女儿家,你来这种地方,私闯别人房间你还要脸不要脸!”
“下官随上峰。”李淄羡顿了顿,“不大要脸。”
王凡全在官场上这些年什么算计争斗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不要脸的,加之年龄大了,刚刚又做了运动,一时一口气就没顺过来,卡在喉咙里,脸憋得通红。
两个小倌又是拍胸口又是捶背,才缓过了气,这下王凡全更气了:“你女儿家家的来这里,成何体统!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哦?”洛摇光缓缓从李淄羡背后走出,看着王凡全狼狈的样子,冷笑了一声,“本宫倒想知道为何王大人来此处就是堂堂正正,我们来此处,就是丢人现眼?”
本宫?王凡全听得这声自称顿时一愣,整个大楚朝在这个年纪能称一个本宫的人还能有谁?
细细看去,竟真的像是那日册封大典上见到的人。
那位不在宫里好好待着,怎么会和李淄羡这个刺头儿搅到一起?又是为何突然来了这儿,恰好要找自己的麻烦?
莫非是上头那位对自己有了意见?
想到这里王凡全一个激灵,所有的香艳念头和怒气都卸了下去,忙行了个礼道:“下官见过长公主。”
周遭的小倌和小厮们,一听也都愣了神,长公主?然而求生本能却使他们第一时间跪下齐呼:“奴家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特别整齐洪亮。
搞得洛摇光一时有些尴尬,自己来逛个窑子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不大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