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晓西和晓南发烧了？他们不要紧吧？”陈武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你是来给他们请假的？”
“对，早上给忙忘记了，刚才想起来他们今天没来上课，怕老师担心，我就过来帮他们请假了。”赵晓东真诚的说道，作为家长对老师要有礼貌。
“这……不是……晓西和晓南已经退学了，他们好几天没来上课了。”陈武接着补充，“考虑到才刚开学，你们家情况也特殊，学校商量后把学费也退给他们了。”陈武没说的是，学费之所以会退给他们还是他们自己据理力争的结果。
“陈老师，你说什么？”赵晓东不敢相信，晓西和晓南这几天都是按时出门上下学的，现在突然告诉她，他们已经退学了？赵晓东是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陈武有些意外，“你不知道？”陈武还以为是他们姐姐不让他们上学，还打算等春耕过后上门去劝劝的。
“陈老师，这事我还真的不知道。”赵晓东坦然的说道，“我两个弟弟不想上学应该是担心家里面，想帮我分担一些压力，我回去和他们沟通，等他们身体好了我再送他们来上学。”赵晓东震惊过后就是满满的心疼。
“你……”陈武觉得赵晓东觉悟很高，他还没开始劝，这就已经做好决定了？
“你明白就好，本来也打算春耕结束后去你家劝劝的，晓西和晓南有天分，不读书真的可惜。你们家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古话不是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苦难都是暂时的，都会过去的……”陈武说着说着把自己给感动了，想他高中毕业就响应国家号召来农村做建设，虽然做农活不行，但是他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现在吃的苦只是历练。他要用自己的知识来教导祖国未来的花朵，也算是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了。
“谢谢陈老师，那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小孩子没人照顾。等晓西和晓南他们身体好了我就送他们来上学，到时候还要麻烦陈老师了。”赵晓东听了一肚子的大道理，觉得陈老师也挺有意思，思想先进，真的很适合当老师。
“好，那有什么麻烦的，说起来还要感谢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
两人又说了几句，赵晓东就撑着雨伞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赵晓东想起赵晓西和赵晓东这几天的行为，有些责怪自己，都怪自己太马虎，没有过多关注他们，不然哪能让他们钻了空子，把她瞒在鼓里。
雨渐渐小了一些，但是赵晓东回去的时候裤角还是湿了。重新换了一条裤子，赵晓东摸了摸晓西和晓南的额头，发现他们已经退烧了。他们现在还睡着，所以赵晓东也就没提他们没去上学的事情。
赵晓北和赵晓宇她们可能玩累了，也和赵晓宙一起睡着了。
于是赵晓东拿着簸箕，在堂屋里面纳起了鞋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下午了，赵晓东就先把他们兄弟两个的中药重新熬了起来。
没一会儿厨房里面就弥漫了一股中药的味道，慢慢的传递到了其他的房间。赵晓西就是在这种气味的刺激下，才醒了过来。
赵晓西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已经退烧了，鼻尖又闻到了中药的味道，不知道大姐在知道他退烧后，能不能网开一面不让他再喝苦苦的中药了？
赵晓西慢腾腾的穿好衣服下了床，踱步到厨房，看他大姐忙碌。
“大姐……”大姐照顾他们辛苦了。
“晓西，你起来了？刚好药也快熬好了，晓南呢？他起来没？”
“大姐，我没发烧了，这药可不可以……”不喝。赵晓西迟疑着没说完。
赵晓东抬头看了一眼赵晓西，这次淋雨发烧导致本就瘦小的赵晓西更加瘦小了，原本十岁的年纪看着就只有八岁，现在看着更小了。烧是退了，但是病根还没除，先前又自作主张不去上学，现在还想不喝药，赵晓东怎么会让他如意？
“晓西呀，去把晓南喊起来，我把药凉一下了你们就可以喝了。”赵晓东完全不看赵晓西眼中的祈求，生病就要喝药，再苦也要喝。
赵晓西现在还不知道他大姐已经知道他和赵晓南的小秘密了，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叫和他同甘共苦的赵晓南了。
“晓南，醒醒？醒醒？”赵晓西确定他弟弟烧也退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哥？你起来了？”赵晓南睡眼朦胧的睁开双眼，用手揉了揉眼睛，才确定床前站着的确实是他大哥赵晓西。
“起来喝药了。”顿了顿，“晓南，要不你给大姐说说，我们都退烧了，药就不喝了吧？”赵晓西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指望赵晓南去求情让他大姐能松口不让他们喝药。
“……”赵晓东双手各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外不知道怎么去说赵晓西了，怎么就这么怕喝药呢？也没多苦呀？
如果赵晓西和赵晓南知道他们大姐的心里话的话，绝对会说他们大姐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药苦的让他们做梦都不舒坦。
“大哥，怎么能不喝药呢？喝了药才能好的更快，我们身体好了大姐也就不会那么担心了。”赵晓南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鼻尖中药的味道越来越近，他大姐肯定端药过来了，于是痛心疾首的说道。
“这不是药太苦了……”赵晓西小声说道，“你不怕苦？”赵晓南可比他更怕苦。
“大姐，你来了？”赵晓南没理会自己大哥的问话，反而惊喜的喊道。
“你……”赵晓西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他是掉进他弟弟的陷阱了，也怪他太不警醒了。“我等会儿找你算账。”赵晓西背着赵晓东对赵晓南放狠话，这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小较量。
“把药喝了，你们也能好的快一些。”赵晓东没好气的说道，她得好好和两个弟弟谈谈，兄友弟恭才是王道。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两个私下的小把戏。
“大姐，我们喝，马上就喝。”两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把赵晓东都逗乐了。早上给他们喂药的时候，只觉得两人表情丰富，蹙眉不止，没想到两人居然这么害怕喝中药。
赵晓西和赵晓南两人喝药后，都蹙着眉，家里没有糖果，他们只能硬生生忍住那股难受劲。
“大姐，我们喝完了。”因为赵晓南还在床上没起来，所以两个碗赵晓东都拿了过来。
“要是不瞌睡了就起来走走，不然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也能去去浊气。
“大姐，我知道了，马上就起来。”赵晓南就知道他大姐是最关心他们的。
赵晓东心里则是想着等他们稍微调整好状态后，她要和他们谈谈。
“对了，你们还没好透彻，就不要抱晓宙了，他还小，抵抗力弱。”赵晓东出去之前又叮嘱了一下。
“大姐，我们知道了。”这次两人很有默契。
赵晓东下午就简单做了点面条，把最后一点儿臊子也吃完了。吃过午饭就到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时间了。
因为赵晓西和赵晓南发烧，加上外面还下着雨，他们今天把火房的火烧了起来。现在赵晓东抱着赵晓宙给他喂麦乳精，其他几人也都坐在火房烤着火。
“晓西，晓南，你们最近学习怎么样？老师讲的能不能听懂？”赵晓东打算从侧面逐一攻破。
赵晓西和赵晓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知所措，他们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大姐？如实告诉大姐他们退学了，大姐肯定会生气他们不听话。如果说谎，以后就要用更多的谎言去掩饰，而且村里就这么大，大姐总有一天都会知道真相。现在到底应该怎么说才好呢？
“大姐，都挺好的。”赵晓西斟酌着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大姐，老师讲的都能听懂。”赵晓南做了补充，还偷偷看了一眼他大姐。发现他大姐表情没有变化，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后来他才发现他高兴的太早了，他大姐不动声色却早就给他们挖好了陷阱。
“那就好。你们都学的懂，等爹娘下次托梦回来我就告诉他们，你们都听话在好好学习。”赵晓东笑眯眯的说道，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两兄弟并没有发现他们大姐的反常。
“我给晓北找了一位师傅，就是咱们村的大夫沈爷爷，以后每天下工后就去沈爷爷家学习医术，你们兄弟两个每天轮流接送晓北。”赵晓东说起了赵晓北的事情。
“好，都听大姐的。”两人没有意见。
“你们要是真的听大姐的就好了。”赵晓东说完还有些心酸，她想让他们读书，也是为他们好。他们去退学，也是为了家里好。说到底，他们还是不相信她。
“大姐……”
“大姐……”
赵晓西和赵晓南这次都听出了他们大姐话里有话，他们抬头对视一眼，难道暴露了？
“大姐，我可以自己去自己回的，大哥二哥每天放学回来还可以帮忙大姐做事，沈爷爷家不远，我知道路，一个人可以的。”赵晓北担心她去学医，晓宙没人照顾，家里还有其他的事情，总不可能事事都等着大姐去做，所以想留大哥二哥在家帮忙。
“大姐，哥哥姐姐都有事情做，那我做什么？”赵晓宇觉得就她没有事情做。
“晓宇在家陪晓宙玩，也可以出去找其他小伙伴们玩儿。”赵晓东很开明，赵晓宇还小，也就能跑跑腿，还不如释放她的天性，趁着还小好好玩闹一回。
“晓北，最近天黑的早，有哥哥接送你，我也放心些。”
有赵晓北和赵晓宇的插话，赵晓西和赵晓南又觉得他们是在自己吓自己，大姐要是真的知道了，怎么还会对他们这么和颜悦色呢？
“大姐，我们都有听大姐话的。”赵晓西和赵晓南保证，他们暂时还不能告诉大姐他们退学的事。
赵晓东见他们两个冥顽不化，低头哄着赵晓宙，说了一句：“我今天去学校给你们请假了。”
“大姐……”
“大姐……”
赵晓西和赵晓南如坠冰窟，背后冒起一阵冷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自己老实交代。”赵晓东哄着赵晓宙只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大姐，我们不是故意说谎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说。”
时间倒回赵晓东让他们去上学的那一天，他们答应大姐去上学，是想起来这学期的学费已经交了，大姐也说了学费都交了也不能要回来，先去上完这一学期。他们不知道这是赵晓东的缓兵之计，只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去上学也要把学费要回来，所以他们乖乖去了学校。
“大哥，我们去找老师把学费要回来，大姐就没意见了。”赵晓南这样建议。
“怎么要？老师不会答应的。”赵晓西觉得老师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先哭再说理。”哭是为了让老师们心软，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困难，爹娘都去世。先让老师产生同情心后，再把困难说出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件事八成就能成。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出的主意你来哭。”赵晓西是大哥，是要成为顶梁柱的男人，哪能随意在外人面前哭泣？
“大哥……”赵晓南知道他哥的别扭，没拆穿，他来哭确实比他大哥更合适。
“大哥，你不哭可以，但要表现出伤心无能为力，眼眶里要有泪但是不流出来，就跟大姐醒来那天一样就可以了。”赵晓南给赵晓西举例指导。
“……”好想换一个弟弟，忍住不能打，好歹是亲弟弟。
“行，我知道了。”赵晓西翻了一个白眼，有这样一个弟弟他也不想的。
然后他们整理好情绪就去找了老师，找的还是陈武老师。
“陈老师，我们来退学。”赵晓西开门见山。
“晓西，晓南，是你们姐姐不让你们读了吗？”他们家情况他有所耳闻。
“陈老师，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现在真的负担不起，我们早点儿退学也能帮到家里，我们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家里妹妹们也还小，靠我姐姐一个人挣工分，我们全家就只能饿死了……”说着说着赵晓南就哭了起来，赵晓西听着也红了眼眶，他们都是真情流露。
“你们这……”陈武很看好赵晓南。“晓南，你成绩一向很好，退学这事你们再商量商量？”陈武不想放弃这个好苗子。
“陈老师，我们都商量好了，您把学费退给我们就可以了。”
“学费？”陈武懵了，要退学费？“这事我做不了主，得几个老师一起商量。”陈武实话实说。他觉得这事难，以前没有先例。
“陈老师，我们家真的困难，我和我大哥学费加起来有两块五毛钱，能让我们少饿好多天肚子。”
陈武听赵晓南这么一说，心软了，比起学习还是吃饭更重要。“我去找其他老师商量商量。”说完陈武就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陈武就回来了，还带回了另外一个老师，也是知青还是赵晓西的班主任。姓白，她来的时间不久，能当上这边的老师是因为有人举荐。
“白老师。”兄弟两人有礼貌的问好，还能听到哽咽的声音，让人于心不忍。
“晓西，老师都听说了，就是这个学费没办法退，你们要不就先上完这一学期？”白灵由衷建议着。
“呜呜……呜呜……”赵晓南一听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白老师，我们……呜呜……学费不退……我们……呜呜……会被饿死的……呜呜……家里没钱，弟弟妹妹还小……呜呜……”
赵晓西在旁边也红了眼眶，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来。他们不是装惨，两块五毛钱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他们才上课一个星期，而且还耽搁了两三天，总共加起来也没上几天课，怎么就没办法退了？
白灵和陈武看着哭泣的两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闻声过来的另外两位老师和赵晓西他们也不是外人，一个是赵晓西的堂姑，另外一个是支书的女儿，一个村里住了多年，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亲戚关系。她们两人也面面相觑。
见赵晓西和赵晓南哭得伤心，他们也对视了一眼，要不就退了？现在还没把学费交到教育局，到时候就说今年少了几个学生，应该问题也不大。他们之前不同意也是因为不合规矩没有先例，但是赵晓西他们家情况确实困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于是，他们把学费退给了赵晓西和赵晓南。本来他们堂姑回去是想找时间把这个事告诉她爹的，但是最近太忙，她又嫁了人，所以就耽搁了，等她想起来要告诉她爹的时候，赵晓西和赵晓南已经回去上学了。
“大姐，这是老师退给我们的学费。”赵晓西把两块五毛钱递给赵晓东。
“大姐，我们不是故意不听话的，我们家现在确实困难，齐心协力把眼前难关渡过后也还有机会再去上学的。”赵晓南退而求其次，想说服他大姐暂时不要让他们去上学了。
“大姐……”赵晓西也看着他大姐，希望他大姐能改变主意。
“你们这几天没上学去做了什么？”赵晓东一想到他们还假装去上学就生气。
“去打猪草，丢种子挣工分。”
“你们还能耐的很，我也去上工了怎么没看见你们？”赵晓东很奇怪她这几天在地里都没看见他们。
“我们有看到大姐。”他们都躲着大姐，怎么会让大姐发现他们。
“昨天呢？去哪儿上工了？还把自己淋湿了。”说起这个赵晓东气就不打一处来。
“昨天开始雨下得小，我们就去捡柴火了，后来雨越下越大，估摸着也快放学了，就冒雨回来了……”赵晓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大姐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你们……”赵晓东给自己顺了顺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了？下雨还往山上跑，你们除了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
赵晓西和赵晓南疯狂摇头，“没有了，我们没有其他事情瞒着大姐了。”
赵晓东将信将疑，看他们满脸真诚，暂时就相信了。
“明天我带你们去重新报名，这次谁要是再自作主张退学，后果自负。”念他们是初犯，出发点又是为了这个家，赵晓东这次没有对他们进行处罚，但是下次再犯可就不是这次的待遇了。
“还有一点就是，你们是兄弟，我们姐弟妹就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以后要友爱相处，相互信任。”
“大姐，我们知道了。”
“大姐，晓宙睡着了。”赵晓宇一直在观察赵晓宙，刚才的气氛太严肃，她需要转移注意力。
“晓宙现在除了吃就是睡，标准的小懒猪。”赵晓东点了点赵晓宙的鼻尖，宠溺的笑了笑。
赵晓北见赵晓东笑了，也就不紧张了。刚才大姐问大哥二哥的时候，自带气场，把她吓一跳，现在带着宠溺微笑的大姐好温柔。
“大哥，二哥，你们以后都不可以惹大姐生气了，你们不去上学大姐很伤心的，大姐也是为了你们好。”赵晓东抱赵晓宙回房间睡觉了，赵晓北小大人般说道。
“晓北，你不懂，我们也是想为家里出一份力。”
“我们要相信大姐，大姐说了让你们去上学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赵晓北自从今天早上拜了师傅后，对她大姐更崇拜了。
“行行行，我们说不过你。”赵晓西和赵晓南很无奈，家里已经有一个大姐管着他们了，现在难道还要加一个妹妹管着他们吗？
“大哥，二哥，我以后会看着你们的，要是你们不听大姐的话了……”赵晓北话语中带着一丝威胁。
“好啦，我们知道了，以后听话就是了。”赵晓西和赵晓南妥协了，不妥协没办法，他们可不敢再忤逆大姐，而且他们都知道大姐让他们去上学是为了他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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