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王老师不知自己儿子脑袋几乎要成了浆糊, 他忍不住拍了儿子的后背一巴掌,这一回用了三分力,怒斥道:“怎么在这里?!说, 你那天是不是熬夜玩手机了?!早上起来还不吃饭, 就那么空着肚子出门, 你这小混蛋怎么这么能作呢!”
少年:“啊?”
王老师有些后怕地道:“别告诉我你忘了!六天前, 那个大雾天, 你之前跟同学约好去北安滑雪场,你在等公交车的时候突然就晕倒了。你这混小子,要不是有人后来去等车, 你一个人倒在那里, 非得冻死不可!”
“北安滑雪场……公交车……”少年神情恍惚, 他想起来了。
他跟几个要好的同学准备去北安滑雪场滑雪, 约好了上午九点在北安滑雪场的门口碰头。
那一天的雾, 跟今天一样大。
北安滑雪场在云江上游,滨江南路的尽头, 坐49路公交车就能够抵达雪场。他当时……当时,他看到了那辆公交车从雾气中驶来, 没有多想就高高兴兴地上了车。
上车后, 他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座上。
不久之后, 那个女乘客与司机发生了争执……等等,根本就不是他刚上车不久, 那位大师就上了车。而是, 他浑浑噩噩地坐在车上, 只有在女乘客跟司机发生争执的时候清醒一点,试图阻止然后莫名地坐回到座位上,差点撞车却不知为何拐了一下,如此循环往复。他至少六次试图阻止那个女乘客与司机的争吵,每一次都被那个女乘客的鬼脸吓了回去。
他记得,每次公交车差点撞上别车的时候,他的胸口总会烫一下,而周围鬼乘客的目光虽然很是险恶,但他们都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烫一下……还有刚才的白光……
少年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扯开身上病服的领子,抓住了胸前带着的平安扣。
细糯质地的平安扣,上面飘着一抹橄榄绿色,并不是那种特别贵重的玉饰,却一向很得少年的喜爱。而现在,这只平安扣上却布满了细小的纹裂,虽然没有碎,却大大破坏了平安扣本身的美感。
王老师探头一看,“哎呀”了一声,道:“可惜了,这是磕坏了吧。”
少年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老爸,你再跟我说一遍,这个平安扣是谁送的来着?”
王老师看了儿子一眼,以为他在心疼这个平安扣,毕竟贴身戴了四个多月,道:“是你爸我从前教的一个学生,叫林徽真。这不是他去年教师节送来的礼物吗。”
王老师瞧着这个平安扣挺好看,寓意也好,再加上不是那种特别贵重的质地,他这才收了下来。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戴着这么一个平安扣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正巧儿子喜欢,他就将平安扣转送给儿子了。
“他现在,我是说,林徽真现在在哪里?”少年激动起来,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他昏迷了五天却没有什么事,一定是这枚平安扣的功劳。那位大师,肯定就是林徽真,不然,他也不会提起“王老师”了。
想到这里,少年不禁敬佩地看向自己老爸。
他爸牛掰,教了个玄学大佬啊。
王老师看着一脸激动的儿子,难道,他是想要因为平安扣的事情向林子道歉?不成,道歉可以有,但不能是现在!距离林徽真高考没有多长时间了,不能让儿子打扰他复习功课。
于是,王老师毫不犹豫地抬手,直接将儿子按倒在病床上,转移话题道:“等着,我去找医生,没事咱就出院。哦,对了,还没有告诉你妈呢。”
王老师这边咬死了不肯将林徽真的事情告诉给自家傻儿子。而林徽真,因为今天处理鬼公交车的问题,比往日回家的时间已经晚了十分钟。为了尽可能减少晚归的时间,他拿出了飞舟,用上了最高档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抵达到桃源小区。
林徽真理了理风衣,开门,回家。
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林徽真脱鞋进屋的时候,季芜修正从厨房里走出来,他一手端着菜,一手则将围裙挂在一旁,道:“回来了。”
林徽真勾了勾唇角,道:“我回来了。”
林徽真洗净手,坐到餐桌旁。
晚饭是四菜一汤,地三鲜、辣炒土豆丝、糖醋小排、拌凉菜再有一锅冬瓜虾仁汤,米饭香喷喷的,都是家常饭菜却很丰盛。而这些,都是出自季芜修之手。
林徽真从未奢求过季芜修下厨,他和季芜修就是两个厨艺废,不是在学校食堂用餐就是到餐馆里吃饭,有时候也会光顾一些类似于麻辣烫、凉皮、酸辣粉等小吃店。
直到林徽真高一下学期,跟季芜修一起在外吃米线的时候,尝到了些异于普通香料的东西。季芜修潜入后厨,发现他们的汤里有罂粟壳。虽然没有犹豫地就将那家米线店举报了,但季芜修却下意识觉得,没有在他眼皮子底下烹饪出来的菜品,其安全性与卫生有待考究。
虽然那些毒素对修士影响不大,长年累月的毒素积累依旧是打坐调息一刻钟时间就能够排除的杂质,但季芜修还是毅然走上了厨艺这条不归路。
一开始,季芜修也是结结实实做出好几顿黑暗料理的,但林徽真都面不改色地下去,并针对口感、味道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厨会上瘾,等林徽真尝到的饭菜滋味越来越好,自己对食堂和外面饭店的嫌弃之心不断滋生时,家里废弃了差不多两年的厨房终于多了持久性的烟火气。
这样的季芜修,即使他时不时拿出配料奇葩,口感莫名的新菜让他试吃,林徽真也吃得毫不犹豫心甘情愿。
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季芜修和卤蛋的切换时间如故,依旧是十个小时和五个小时,但猫薄荷在季芜修接过厨房的时候就放回到季芜修手上戴着的墨玉指环中了。
林徽真也是后来才知道,猫薄荷虽然对一些猫科动物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但吸多了,猫薄荷对猫科动物的影响力会直线下降。原本卤蛋吸了猫薄荷后,变回人身会有五分钟的迷蒙时间,但这个情况随着每天一吸而逐渐缩短。
比如现在,卤蛋在想要猫薄荷的时候,会找没人的地方取出猫薄荷,不再像曾经那样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抓猫薄荷的爪子。而季芜修因为猫薄荷的迷蒙期也只剩下十秒不到的时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了。
安静优雅又不失速度地将餐桌上的饭菜汤都解决掉后,林徽真起身,将盘子碗筷端到了厨房的水池里。他戴上橡胶手套,开始洗碗。而季芜修则将醒好的面放在案板上开始揉,他准备做些包子,明天早上蒸了吃。
因为是假期补课的缘故,云城二中的食堂只提供一顿午餐。
这个时间,林徽真和季芜修边做自己的事情边聊天。
林徽真理所当然地提起了自己晚归十分钟的原因。
“我将王老师家的孩子给送回去了,幸亏有我给的平安扣,不然他的灵魂就要被那辆公交车卷走了,身体的生机也该断了。”林徽真用蘸着洗洁精的洗碗布擦洗着手中的碗,有些无奈地道,“只可惜,那个平安扣的玉质太差,能放进去的真元只有一点,不然,他之前根本不会被那辆公交车被迷住。”
王老师那性格,即使有着教师节的名头,稍微贵重一点的礼物都不肯收。再加上怀璧其罪,王老师就是一个普通人,林徽真不可能庇护他一辈子。
无法,林徽真只得到玉器店里买那种最普通的糯种平安扣,放了一点真元到里面,然后送给王老师当教师节礼物。
“最近天地灵气有些异常,云城空气中的灵气浓度比两年前高了一些。”季芜修将面团揉成了长条,拿刀子将面切成了一个个大小均匀的面剂子,“根据道协的记录,你遇到的鬼公交原本至少经过三十年的积怨时间才能够在白天蛊惑普通人,即使是这种雾天。”
林徽真遇到这辆鬼公交是天黑的时候,但那位王老师的儿子,他可是大白天遇上的。
至于季芜修为什么能够拿道协的资料做论据,那是因为季芜修在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势力分布后,根据林徽真当时与各方势力的牵扯程度,选择与道协合作。
这两年里,不是没有妖盟的势力接触季芜修,但都被季芜修黑着脸打发走了。
他半点也没有加入妖盟的意思。
他又不是妖。
林徽真拧开水龙头,刷刷地冲洗着手中的碗筷,道:“是有些奇怪,明明那个系统观测到的天纲中,再有四年的时间,人类的末世降临,修士不复存在,人类内部则分化成异能者、普通人和丧尸。但以着眼下灵气浓度的逐年上涨,瞧着倒是有望复苏灵气世界。”
林徽真并没有对季芜修隐瞒那个系统的事情,不过有关书与剧情的方面,他将之解释为原本的命轨天纲。
这种说法,季芜修接受得很快。
林徽真仔细地冲刷着手中的碗,微微出神三秒,眼下这情况,究竟是世界回光返照还是他这个气运值九十九真的造就了什么奇迹,让这个世界的天道试探着推进另一种可能。
“2012年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季芜修一手抓着按扁的面片,一手抓着擀面杖,一边擀面,一边道:“别忘了,那个当初破坏了聚阴地封印的家伙,他一直潜伏在暗处。你说过,他手上的是魔骨,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对付的东西。”
“哼。”林徽真甩了甩碗筷上的水,开始拿干净的擦碗布擦去上面的水珠,道:“反正那个张光华已经结丹,这些事自然由他来处理。”
两年前的拍卖会,林徽真那七颗上品灵石拍卖出了天价,那价格让揣着好几颗灵石当月例的钱琮清都目瞪口呆。枉他当年以为自己有钱可以孝敬师父,却不知他师父才是有钱得发指。
为了争夺这些上品灵石,不仅道协方面的各家实力,就连佛宗、妖盟、巫寨都加入进来。那些势力虽然不及道协与华国政府联系紧密,但本身也是传承多年,家底相当殷实。
拍卖会上那一通厮杀,大批金钱入账,林徽真转眼就成了亿万富翁,而那些灵石也助不少人修为更进一层,比如张光华。两颗上品灵石让他补足了结丹时需要的真元短板,被四九天劫的劫雷劈了一通后,成功结丹。
虽然在林徽真看来,张光华结出的金丹品质不怎么样,但这却是当前世界下能够结出的最好金丹了。
如今的张光华,已然是金丹真人。即使一年后道协七脉论道比试,张家保不住B市的道场,偌大华国修行界,也不会有任何一方势力敢轻视张家。
毕竟是目前独一份的金丹真人。
玉阆仙府中的灵石,除了给卤蛋随便啃,季芜修修行时用以外,就是供应葛潍潍和钱琮清的月例。但出于某种,世上多一些类似于张光华的修士,出事了有他们顶着,林徽真才好安安稳稳地长个子这样的心态,林徽真每年会通过钱家拍卖七颗上品灵石。
别看已经拍卖了一回,这上品灵石的成交价格只增不减。显然,末法时代,这种在修真界中都属于上等品质的灵石只会在这里变得更加供不应求。
将干净的碗筷放进橱柜里,林徽真擦干净手,站在季芜修的身后,轻声道:“我来帮忙。”
站在季芜修的身后,与季芜修的距离不过十公分,林徽真又一次无比满意地看着季芜修的发顶。
高中阶段是男生长身体的时候,高一的时候还不那么夸张,下学期结束的时候,林徽真才一米六五。
升入高二,文理分班,林徽真终于摆脱了第一排,坐到了第二排。没过多久,他又退到了第三排、第四排……现在是最后一排。
原因无他,实在是林徽真身体抽条得太快了,即使修士的体质不同于常人,林徽真半夜的时候也会因为生长痛而醒来,本来就不小的饭量更是在那个时期翻了倍。
当然,这与季芜修亲自下厨做饭有那么一点关系。
等林徽真稳稳地保持文科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高三的时候,他已经一米八三了。
虽然学校里有男生比林徽真还要牲口,十八岁就窜到了一米八八,但他这身高,绝对算是文科男生中的佼佼者了。
林徽真面上神情淡,心里美滋滋。
自从林徽真在身高上超越了季芜修后,他就特别喜欢站在季芜修的身边,不经意一垂眼便觉赏心悦目。
季芜修不知道林徽真平淡表情下的暗爽,他微微侧身,给林徽真让开一点空间。
他们家里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不然,当初季芜修也就不会撸袖子接管厨房。相反,在季芜修找到了厨艺中的乐趣后,他虽然不会让厨艺废得无可救药的林徽真处理调味或是掌控火候,但包个包子、饺子之类,他还是能稍微放点心的。
反正面皮是季芜修擀的,肉馅是季芜修调的,哪怕林徽真笨手笨脚包出来的东西很丑很难看,只要不露馅就行。这些成品就他们两个人吃,不用太讲究。
林徽真撸起袖子,一脸凝重地用扁匙舀起一点肉馅放在面皮上,然后仔细地捏。
季芜修勾了勾唇角,这两年多的时间下来,玄真尊者的形象已经崩塌得差不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越来越多地想起当初遇到那个少年时的模样。
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即使现在林徽真长成这么大一只,比他还高了一点,但季芜修就是觉得,可爱。
可爱,惹人喜爱。
季芜修唇边的笑容深了些。
等两人齐心协力将未来三天的包子量都包出来后,季芜修将码好的包子直接放进墨玉指环的空间里。
储物饰品里自带空间法则,墨玉指环是极品灵器,内含的空间法则能够延缓物品的时间。将包好的包子放进里面收着,比放进冰箱里还要保鲜。
季芜修特意将林徽真包的那些丑爆了的包子挑放到一起,准备明天早上一锅蒸了。
这么丑的包子不现在吃,难道等过年吗。
两人将手洗干净,离开厨房。
林徽真打开电视机,准备看看电视,消磨一下时间。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季芜修的手机。
林徽真飞快地将电视静音。
季芜修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挑了一下眉,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季先生,我是永昌区派出所的小刘。”
“你好,刘志阳先生。”季芜修的声音平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对对对,我是刘志阳,哈哈,季先生好记性啊。”
“有事吗?”季芜修靠在墙上,手指摆弄着铺在沙发上的沙发巾。
“哦哦,是这样的,有人刚才报案,说是您的表弟林徽真先生遇到了危险,被一个黑心公交司机给挟持了。”
说到这个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刘志阳面上不免露出些许忐忑来。
季芜修是谁?
那是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整合了云城黑色地带势力的狠人,看起来像是个混黑的,实际上人家有本事勒住云城市那些搞事份子的脖子,硬是让人开了个物流公司,将所有搞事的精力都放在公司的建设上。
以黑治黑,以暴治暴,虽然手段不是他们警察推崇的办事手段,但季芜修整合了云城黑道上的势力,却是让云城的治安得了利。
如今那个物流公司是办得有声有色,为云城创造了大笔的税收,今年云城市十佳有为青年企业家的候选人中,就有季芜修的一席之地。
这样一个人物扎根在云城市,云城的警方自然得做一番调查。发现他在对云城黑色势力出手之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刚从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之所以会来云城是因为他在云城有一个远房表弟,是他仅有的亲人。
这样的人物,他的表弟怎么想都不像是普通人。
然而,警方调查了林徽真的情况,发现林徽真果然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他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霸级高中生。
外人不知自家事,他们虽然不确定这表兄弟之间的感情如何,但得知季芜修名下有那么多资产,他却没有在别的地方置办房产,反而一直住在林徽真名下的那栋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这表兄弟俩的感情自不必多说。
后来,他们得了上头的暗示,对季芜修名下物流公司的态度就更好了。
如今接到了这样的一个报警电话,那六个报警人是林徽真的同校同学,言之凿凿,不像是说谎,而警方也确实拨不通林徽真的电话。在追查那辆49路公交车的同时,不免猜测,是不是季芜修的仇人绑架了林徽真。
毕竟,不是所有享受混黑的人都愿意改行送快递。
万一林徽真出了事,季芜修那边绝对无法善了。
那六个高中生,到底没有将他们对鬼怪的猜测说出来,只说林徽真被那辆49路公交车的人给挟持了。看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警察以为他们受到了惊吓,并没有猜出他们的话掺了假。
不过,要是他们说是有一辆鬼公交接走了林徽真,他现在是被鬼给挟持了,说不定警局都不带立案的。
季芜修不禁看向林徽真,一旁沙发上的林徽真听得分明,他有些无奈地冲季芜修耸了耸肩膀。季芜修立刻猜出是林徽真处理那辆鬼公交的时候,别人看出了些许端倪,这会儿因为他的安危而报了警。
季芜修静默片刻,道:“劳烦费心了,我表弟林徽真已经安全到家。”
林徽真立刻凑了过来,冲着手机道:“我已经到家了,很安全。”
季芜修补充道:“如果可以,能将这一次报警的人名传给我吗?我想要准备一份谢礼。”
别管那些人的报警有没有派上用场,这份心思难得,而季芜修也不准备让警方以为他们报假警。
刘志阳那边顿时就犹豫了:“这……”警方怎么可能泄露报案人的身份,万分之一可能,要是季芜修自己想要对林徽真下手,告诉他人名岂不是害了那六个见义勇为的小同志。
“无妨。”季芜修没有为难警察的意思,“我表弟应该知道是谁,我问他就好。”
简单客套了两句,季芜修挂掉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