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连云楼（四）
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变得朦胧起来了, 明明穆泠就在自己的面前, 却像是在遥不可及的远方。颤抖地抬起来自己的手，司易想要去捉住那一份真实感, 可不论他怎么努力, 他的手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往前一分。
[他的道心已经开始破碎了，哪怕是之前勉强稳定了下去, 那些裂痕也是一直存在的。]穆泠的声音很轻, 但依旧十分好听, [更何况，禹枫也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样子了。他以为所认知的一切都被完完全全地颠覆了。]
司易的手还在不住地往前伸着，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染了无数的鲜血。这个天榜第一的天之骄子从来没有如此落魄的一面, 在场的人心里面下意识地涌现出了几分感慨。
其余人都能看得到司易眼睛里面的期盼和渴求，哪怕是在冷酷无情的人, 心里面也难免生出一份悲凉。这个向来高傲的天骄就这么废了。
天榜再一次发生了变动, 那向来傲视群雄的名字瞬间黯淡了下去, 旋即彻底地掉落出了天榜。
这次所引起的变动让大世界掀起了轩然大.波。而真正引发这件事情的人却还是十分冷淡。
他就那么半掩着眼帘看着司易充满着鲜血的手, 完完全全的无动于衷。
要是平常人这样做, 总会让人心里不由腹诽太过无情。可穆泠不同, 看着那张尤为好看的脸, 众人心里面竟是生出了合该如此的念头。
在见到穆泠之前，所有人的心里其实都有些疑惑。穆泠为什么能够让禹枫和司易同时求婚，而且完全不管背后的宗派利益而大打出手。
可他们现在明白了, 穆泠值得这样。
地面上的鲜红一片映入了穆泠的眼睛里,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终于有了其他的色彩, 像是开得正艳的片片桃花，美好得让人心动。
被所有人看着的少年突然轻咳了一下，身上的疏远随之消散了不少，他乌黑的眼睫极快地颤了一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察觉到穆泠微弱之极的呼吸。
不管之前对穆泠持有何种看法，所有人突然感觉莫名地有些心疼，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痛。
“修为被废，经脉俱断，命不久矣。”
这是天榜守护老者在穆泠掉落天榜之后，所给出的一个评语。
在穆泠重新登上天榜之后，天榜守护老者将前两个词给抹去了，可最后一个却还一直保留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空气中出现了一种强烈的波动，司易的周围猛地出现了一道裂痕，然后从里面踏出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副青年的样子，五官只能算得上平凡，但神情之间却带着些严肃，让人望而生畏。
他就是圣一盟的盟主，司庄，也是司易的亲生父亲。
看着地面上落魄的司易，司庄轻轻皱了皱眉，他将手里的丹药喂进了司易的嘴里，然后深深地看了穆泠一眼，方才抱着司易重新走进了裂痕里面。
这眼神里面情绪很多，但显然，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是不会善了了。
在司易从天榜掉落下去的时候，司庄推算了一下事情的缘由，就开始在大世界里寻找司易的位置，然后撕裂了空间赶了过来。
只是，司庄并不能现在就对穆泠出手。这里是连云楼，万清超就在旁边站着，如果他直接对穆泠出手，就是在当众打万清超和连云楼的脸，身为圣一盟的盟主，司庄必须为宗派负责。
况且，司易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如果马上赶回去调理，说不定还能保住司易的一条命。如果耽搁下去，司易就肯定没命了。
当然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从始至终，司庄都找不到对穆泠出手的原因，剑是司易自己捅的，心也是他自己挖的，穆泠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单是几句话，司庄还真的没有办法因为这个而对另外一个顶尖宗派的少主下杀手。
“掌教，弟子会离开宗派一段时间。”
又一次朝万清超行了一礼，穆泠像是什么都没有经历一样开了口。
依旧没有喊自己父亲。
甚至于连要去哪里、要干什么都不说了。
万清超沉默地看着穆泠，后者动作恭敬地挑不出一丝错来，但太疏远了。
“好。”很久之后，万清超终于点头答应了。
[是要对付令拧了吗？]
[嗯。]穆泠很快地阖下眼，[安以这边还暂时不好下手。]
令拧的体质是残缺的，他翻阅了很多古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弥补的灵植。这株灵植就出现在了天汇城。
但是，令拧在吸收完了之后，眼睛却瞎了。虽然这种失明只保持了一段时间，可那个时候的令拧却很痛苦，他屠了城。
那些被他一怒之下杀掉的人里面有谢枝枫的好友，是谢枝枫刚来大世界的那一段时间内，唯一一个没有针对他的人。
[有把握吗？]系统轻轻地问了一句。
[嗯。]穆泠的声音里面带着满满的笑意，但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凉薄，[我能理解令拧的情绪。]
令拧之所以情绪会变得那么冲动，是因为他在小时候就失明了，体质的残缺让小令拧一直都没有办法测出灵根。所以，令拧经历了一段很黑暗的童年。
令拧自幼就学会了伪装。
他和原主一样，似乎对任何人都没有架子，对任何人都很真诚。但令拧内心却清楚自己的心有多黑。
所以，他厌恶极了原主。
眼睛恢复了平淡，穆泠看了看还站在原地的修士们，然后侧头看向了容如。
在他走出房门之后，这个送储物袋的少年也走了出来。
突然间和穆泠的眼睛对上，容如感觉自己的心里猛地跳了一下，他看到穆泠将之前的储物袋拿在了手里面，然后递到了他的面前。
“送给你。”
思索着小说后期的情节，穆泠看着眼前的少年，轻轻地吐出来了三个字。
他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小说后期连云楼里面唯一一个存活下去的人。安以的身份暴露后，他最先动手的宗派就是连云楼。
连云楼被安以毁得干干净净。
容如的眼睛顿时微微缩了下来，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听从了穆泠的话，将手握在了储物袋上面。
感受到碰触上的那一抹冰凉，容如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怔怔地看着穆泠。
容如之前面对穆泠紧张，就是因为他将分配给穆泠的一部分灵石偷偷地拿了出来。
连云楼仆从升为外门弟子的筛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按照他现在的修为是肯定没有机会的。如果他没有成功晋级，他就只能当一辈子的仆从，被设下奴隶契约。
“你偷偷拿出来一些就好了，少主难不成还会看上这一点东西？而且少主现在在连云楼的地位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又向来性格温和，肯定是不会因为这件小事而发难的。”
容如一直心怀不甘，所以在别人的蛊惑之下，他终于是偷偷地拿出来了一部分穆泠的灵石。
少主，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看着穆泠绕过其他人离开的背影，容如握着储物袋的手里面突然紧了紧。
他情不自禁地想到穆泠刚才在窗边时的样子，当真是美好极了。可是外面的这些人却打破了这份平静，那份只被他窥见的美好也随之消失。
和少主的神情完全不一样，那些人的眼睛里面充满着高傲，现在的他似乎又恢复成了身份低微的侍从。
容如的眼睛里面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