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宗门大战（四）
林良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喊出了好几个灵器的名称，而每说一件灵物, 他都会提及金丹期后期修士一下。
在一边刚好是金丹期后期的柳钰, “？”
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十分安静，哪怕是身处视线的聚焦处, 他的神情十分的平淡。林良将所要说的话说完之后，他似乎就有些卡壳, 整个人隐隐透露出来一些紧张和局促。因为穆泠没有接过那枚储物戒, 青年也就保持着这个动作一直站在原地。
这时, 柳钰发现林良的目光又望了过来。青年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可柳钰却觉得自己受到了死亡的凝视。
[原主的父亲吗？]
系统突然听到了穆泠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较之平常又低了不少。系统不由地观察了穆泠一眼, 虽然少年的外表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但系统却能察觉到穆泠的内心开始掀起了一些涟漪。
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青色的剪影立马落在了眼帘上面。林良的眼神里面完全没有攻击性, 甚至还有着隐隐的期待。穆泠的眼眸微微抬了一下, 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事情, 在他的计划里面,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出现林良这个人。
林良是一个变数。
穆泠刚才之所以选择在和柳钰的比赛中突破，就是想要借助破镜时所引发的雷劫, 可林良的出现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系统，我似乎变得不理智了。]
少年在脑海里面的声音犹如低喃, 他的唇色极淡,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身体虚弱。在安静起来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虚弱得似乎下一秒就会从眼前消失, 有着一种不真实感。
[可能是因为宿主你有……]系统的电子音又变得奇怪起来，就像是在掩盖着自己的某种情绪，[心了。]
[或许吧。]穆泠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答了系统，紧接着，他的声音里面第一次出现了一些迷茫，[系统，你说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原主，原主会有怎样的反应？]
原主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系统微微愣了一下，但它下一秒就发现，穆泠其实并不是想要自己的回答。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有了反应，他伸出来手接过了一直递在他面前的戒指，然后嘴角往上扬了扬。
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怔了怔，穆泠其实很少笑，就算是偶尔笑一次也带着一种从骨子里面透露出来的漠然，从来没有像今天笑得这般灿烂过。
那双眸子中的疏远完全褪去，眉眼极弯，嘴角上扬的弧度开始不断加深，穆泠的笑容里面出现了一些真诚的意味来。少年身上某种坚硬的外壳好像被什么东西打破了一般，他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柔软和稚嫩、以及隐隐的依赖感。
乌黑色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雪白的脖颈上，穆泠整个人显得有些乖巧。
“谢谢……”少年的声音顿了一下，周围的人也觉得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停滞了一下，他们怔怔地看着那张唇形很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然后吐出来了两个字，“父亲。”
这两个字如同有着某种魔力，在场的所有人不由有些失神。
尤其是那些道修们，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某种记忆似乎被唤了起来，他们有些恍惚地看着场面中毫无顾忌展露笑颜的少年。
“咔嚓。”
东西破碎的声音在这片区域内便显得格外尖锐，人们精神恍惚地循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发出这声声响的人竟然是万清超。
身为连云楼的掌教，他身边的桌子上是有摆着灵茶和灵果的。而且和那些普通宗派负责人的不同，放在万清超身边的都是大世界中的极品，就连所用的器具都是品阶极高的灵器。可现在，那茶杯却化为了一滩粉末，泛着些褐色的茶水沾污了万清超白色的长袍。
他其实是一个十分注重外在形象的人，可在场的所有人却发现万清超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场面的正中央。
记忆中，那个少年就曾这般喊过自己。
这样的依赖和信任。
意识似乎被拉到了那时的场景，万清超觉得自己的心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掌教？”
耳边响起了一道小心翼翼的呼唤声，心里像是被一盆凉水泼下，万清超这才回过神来继续看着场中央。
之前发问的人立马闭了嘴，他自是能够发现万清超的眼眸陡然暗沉了下去，沉淀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意味。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喊您父亲了吧。”
在这比赛开始之前，穆泠曾经对他说过这么一句话，那时的万清超虽然隐隐生起了一些不安。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现在的心会乱成这样，犹如绷紧的弦彻底断掉。
穆泠脸上的笑意未减，任谁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会涌现生出一些温暖。万清超眼底晦暗不明，他尝试了好几遍，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没什么。”
那名之前说话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放宽心，反而头低得更厉害了。
“那我就先下去了。”虽然是大乘期的修士，林良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可现在的他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只是临走之前，林良再次意味不明地看了柳钰一眼，温柔的眼眸中好似瞬间落入了寒星。
[可是站在这里的不是原主，原主并没有等到真心对他好的人。]
穆泠的笑容淡去了几分，但依旧流露着令人下意识柔软的笑容。不过，系统却能够听得到隐藏在那道清冷声音里面的意味，仍然带着些许的迷茫，依旧漠然，还有着一些无措和无助。
那双长长的睫毛再度颤了颤，而且频率加快了很多，这是穆泠少有的一种表现。
系统看着笑得毫无保留的少年，突然觉得很难受，它好像理解了心被揪住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所有的人对于这场比赛的结果都有了一种预料，事实上也确实如他们猜想的一般。在穆泠成功突破之后，身为太上忘情道的护道人，少年有着绝对的优势。
虽然只是经历了一场比赛，但场面里的气氛却因此而完全改变了。
在林良说出第一句话之后，林佳悦就下意识地去看林凌的反应。
少年的眼眸中微动了下，他依旧紧紧地关注着穆泠，虽然神情波动巨大，但却没有露出一些恶意。
少女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有想法好像是错的，林凌可能很早就知道穆泠家族嫡系的身份。他和穆泠只会是在小世界中相识的，不知道为什么，少女又想起了林凌当初回到大世界的那天。
除去林凌自己，林家所有下界试炼的子弟们全都被他杀了。
当时，长老曾经问过林凌原因，但少年却闭口不言。
林佳悦自认为自己还是十分了解林凌的，虽然少年以前的脾气不太好，但也绝对不是会像自己的族人下杀手的人。但自那时起，她就发现林凌变了，少年似乎格外想要变得强大，也格外想要在林家之中能够更多的权利。
现在族长已经回归家族，穆泠嫡系血脉的身份也几乎确立。换句话说，林凌回到大世界后所做的努力也几乎荡然无存。
可是，林凌却似乎对此没有产生不满。
是为什么？
而另一边，谢家的负责人表情也微变了下。
“这种气息，是林家的嫡系血脉无疑了。”谢家的长老神情微动，“此人的血脉纯度似乎要比林佳悦的还要再高一些，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婚约的对象也就要变一变了。”
一边说着，谢家长老一边去看谢温绍的反应。
出乎意料地，他发现谢温绍的表情十分复杂，而且目光是紧盯着某一个地方。
老者顺着谢温绍的眼神看去，目光在星辰殿那三个字上微微一扫，老者就收回了目光。
“温绍，你在看什么？那不过是一个现在已经不入流的小门派罢了，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你关注的地方。”老者的口吻中带出了一些不在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谢温绍这才收回了视线，只是他的面容还有些难看。连谢温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他内心所受到的冲击要比发现谢枝枫血脉之时还要剧烈。
“温绍知道。”
那种感觉就像是……
“这人的样貌和资质都不弱于林佳悦，而且如果你们的婚约结成之后，看林良现在的这种态度，你应该也能得到不少的好处。我知道你对林佳悦有些好感，但这毕竟是家族定下的婚约。”老者以为谢温绍在不悦，于是便开口劝慰了几句。
但谢温绍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
也恰好就是在这个时候，比赛主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二轮的第四场比赛，谢家的谢温绍对战星辰殿的谢枝枫。”
谢温绍似乎微微怔了怔，然后嘴角往上勾了勾，不过，他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暗色。
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嫉妒谢枝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