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回归伊始（二）
林家之中, 一股漫天的威压突然从家族的禁地中传了出来。林家的太上长老当即是一惊, 他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家族的禁地外面。
刚欲开口说些什么, 他就看到了林良。
青年现在的状态并不是太好，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一看就是强行破关而出。
“穆穆离开了林家了？”林良的声音变得冷了一些, “我不是说，一旦发生什么与穆穆有关的事情，就赶紧来通知我吗？”
林良在闭关之前确实有这样说过，在发现穆泠离开林家之后, 太上长老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将此事告知林良。但经过多方面的思索，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举动, 林良这次的突破十分关键，甚至是花费了一年的时间，要是就因为这件事而打断他, 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穆泠就不一样了, 太上长老还没有想到有什么人能够伤害到他，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但看林良现在这样子。
“穆泠是出什么事了吗？”太上长老的眉头微微皱起, 紧接着, 他就意识到发生在穆泠身上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天榜发生了变动。
就像是历史重演一般, 穆泠的名字在顷刻之间就掉出了天榜之外。
意识到大事不好, 太上长老蓦地感受到周围的空间传来了一阵波动。他转头一看, 就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林良的身影。
这其实不难推断, 林良划破了空间赶到了穆泠的身边。
“太上长老, 禁地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马上赶过来其他林家长老问了一句。
“你们没有发现天榜的变化吗？”太上长老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到刚才林良的神情，太上长老声音的情感变得复杂了一些，“林家要变天了。”
安以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在他的示意之下，彪形大汉早就带着神志不清的万清超离开了，那些伪装成道修的魔修也纷纷退去。
这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明明事情的发展已经全部如我的愿了，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安以有些颤抖着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他扯出来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该开心的，我应该开心才对。”
安以一直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穆泠和谢枝枫。
当看到穆泠的手心里捧出来了生息草之后，安以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混乱起来。他怔怔地看着穆泠吐出来了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终于跌倒在了地面之上后，安以突然觉得心很痛，痛得想要把它挖出来。
生息草能够治疗谢枝枫的伤势，如果理智还在的话，他现在就应该毁掉这生息草。
但安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迈动步子，他有所迷茫地看着穆泠。虽然穆泠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冷淡的样子，单从他的表情上来看，穆泠没有露出来任何的痛苦之色。但安以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少年的生机在流逝。
他要死了。
“穆穆。”
也就是这个时候，空间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痕，林良就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当看到穆泠现在这个样子之后，青年的嘴抿了起来。
他强行出关，身体其实受了很严重的伤势，但他依旧不管不顾地穿越了空间。眼下，更是伸出了右手在为穆泠维持住那份微薄的生机。
青年的嘴抿得很厉害，他的右手上绿色的光芒开始不断变大。
穆泠看向了林良，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减弱了不少。但后者的脸色却白了一些。
“不要为我做这些了，我其实……”刚一开口，穆泠就不由地咳嗽了几声。他微阖了下眸子，等到身体好不容易稳定些了之后，他就准备继续开口。
“你不是他，对吗？”出乎意料地，林良说出来了穆泠想说的那些话。
“您知道？”穆泠微微怔了一下，林良给他的治疗一直都没有停止，甚至还在持续加强。
“对，我知道的，我修炼的可是生命。其他人可能察觉不多，但我却能够看出来。”林良眼神里面似乎闪过了一些别的情绪，但声音里面的温柔却没有减去多少，“毕竟，他是我给予的生命的啊。”
“穆穆，你知道吗？我们林家有史以来从来都没有伴生灵物这一说，嫡系血脉也同样如此。”林良的声音顿了顿，他的眼神中似乎快速划过了些什么，“他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的本体就是生息草，那颗世界上顶尖的灵物。之所以能拥有林家的嫡系血脉，是因为我把血脉传给了它，让他成了人。”
穆泠没有要问清楚所有事情的意思，只是微微闭了下眼，“您既然知道我其实不是他，又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因为他在用灵魂之力守护着你，你心房内的那株生息草就是他消散在这个世界前留给你的礼物。他能够这样地守护着你，你肯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而我自然也会替他守护着你。”林良很快地阖了下眼，他抿下去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也正是因此，在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后来我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等到现在突破成功，我方才确定了我之前的怀疑。”
“我当年也是参加了宗门之战的，也同样进入了无名宫殿之中。我什么都没有拿，只是带走了它，据说是曾经被天道所养的顶尖灵物，能够缔造奇迹的灵植。我以前一直想要给予他生命。”林良似乎笑了笑，他应该很少笑，所以这笑容有些奇怪，“二十几年前，我离开家族去寻找机缘也是为了能够点化它。我成功了，但我没有等到他成人的那一刻。”
“我用藏有林家血脉的心头血日日浇灌它，在我成功的那一刻，我的修为突然跌落了一大半。当时刚好有我的仇家追了上来，我怕会对它的化形产生什么不利，就只好将那些仇家们引走了。只是没有料到，这一离开就这么多年。”
“他曾经是天道所养的生息草？”不知道为什么，穆泠突然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也是他的这句话刚落，系统的声音就响起了。
[宿主，任务完成了。]系统的声蓦地音停顿了一下，[一切都要结束了。]
“那您准备怎么做？”眉梢微挑，意识似乎开始趋于混沌，穆泠忽的就问了一句。
“我会去找他。”林良的表情又恢复成了冷酷的样子，声音里斩金截铁，“我修炼的可是生命，我当初能够让它成人，现在就肯定能复活他。我会去世界各地去寻找他的灵魂，我已经创造出了不少的奇迹，这些也同样可以成功。”
“他的生命可是我给予的，怎么可以在不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就丢掉生命。”林良的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但青年的嘴角却微微地上勾了一些，“等我复活了他之后，我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然后让他不要再犯了。不然就打屁.股。”
剩下的话穆泠就已经没有听到了，他的意识已经被系统拉到了别处。
[宿主，你知道吗？我让你搜集的后悔值其实是一种能量。]
突然地，系统的声音在穆泠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后悔值其实就是天道本源的一种衍生。
[我曾经一直认为自己是天道，而现在的天道是抢走了我位置的家伙，所以我想要借助搜集后悔值来夺回我的位置。但是我发现，我的这些想法都是错的。]
因为谢枝枫天道之子的身份，系统起初并不希望穆泠和谢枝枫有太大的接触。穆泠靠近谢枝枫，很有可能就会引起那个家伙的注意，而且，系统也不希望阻碍天道之子的成长。
但渐渐地，系统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它慢慢地想起来了一些被它遗忘的记忆。
当穆泠成功得到圣人之心的认可时，系统就知道了穆泠的真实身份。
也知道了它为什么花费了那么长时间去挑选宿主，长到它已经忘记了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
[我在等……一个人的回归。]
“穆泠不是之前的穆泠，先前的穆泠是天道所养的生息草……”安以将他刚知道的事情捋了一遍，脑海里掠过了什么，安逸的脸色马上就变了起来。
他磕磕绊绊地跑到了穆泠的面前，然后低头望向了自己的心脏。他伸出来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原来是这样嘛，怪不得景空亭会有那样的反应。”安以突然自嘲了一下，他的手开始不自觉地用力，手指已经掐入心口，浓稠的鲜血开始顺着手指往下流。可安以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痛苦一样，“你说你爱他，可为什么当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又认不出来他呢？”
“不仅如此，你竟然还伤害了他。”
安以又想到了得知穆泠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那个时候，他恨极了成为天道的景空亭，所以想要毁掉整个世界。
没有了穆泠所在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而只要整个世界都毁灭了，身为这个世界天道的景空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这个念头很难，既然景空亭成为了新的天道，安以想要做什么手脚就很难。
他等待了很久，终于是找到了一个机会。
他发现景空亭写了一本小说，小说里是数千年后的世界。在里面，会有一个人脱离天道从而成神。
安以起初其实没有太多的在意，但后来，他就越发觉得不对。景空亭似乎变得越来越虚弱起来，他时常陷入沉睡，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也弱了很多。
经过了不断地观察，安以终于找到了原因，景空亭分离出来了自己的天道本源。他开始控制起人们的命运来。而这些人大多和小说中所提到的事情有关。
在那个时候，安以就知道了景空亭的意图，景空亭想要找到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位置，他不惜以天道本源为代价让小说中的情况成为现实，就是想要让那个顶替他的人成神。
也是在那个时候，安以终于找到了这个机会。因为分离出太多天道本源的缘故，景空亭开始长睡不起，也已经没有办法再束缚他。安以接着这个时机转生成了书中的一个人物。
小说里面的大反派，唯一一个将谢枝枫逼上绝境的人。
只是……
“呵。”安以突然朝着半空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眼睛就落下了泪。
也是在同样的一个时间段，一个穿着紫袍的青年刚好是炼制出来了一枚丹药。
空气中可怕的雷云渐渐散去，地面上摆了数不清已经因为挡雷劫而破碎的法器。这丹药一现形，空气中就出现了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气味来。
丹药悬浮在半空之中，周围有着繁琐的药纹。
“恭喜师尊成功炼制出来这枚丹药，应该再也没有人敢来挑战师尊天下第一炼药师的地位了。可是要弟子将这件事宣告于天下？”
这紫衣青年就是乔由，那名送给穆泠玄灵丹的那位炼药师。
乔由缓缓地将丹药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出乎意料地，他身边的少年眼睁睁地看着乔由将这丹药捏成一滩粉末。
“师尊？”少年的眼神中情难自禁地露出了一些肉痛。他是知道炼制这枚丹药花费了乔由多少的心血，也知道这丹药背后所消耗掉的巨大的财富。
天榜老者曾经给穆泠下过命不久矣的定论，而乔由现在所炼制出来的丹药就能够治愈穆泠的身体。
乔由似乎看出来了他的疑惑，“穆泠已经死了，这药也就毫无作用了。”
少年明显是怔了一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师尊节哀。”
“不用让我节哀，我没有需要伤心的地方。”乔由的眼神望着那堆药末，他的眼睛微眯了下，旋即很快地就笑出了声，“穆泠是我唯一的例外，现在我已经没有例外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令人开心的事情吗？”
于此同时，整个大世界都混乱了起来。
因为一件事。
穆泠死了。
那个曾经惊才绝艳，后来堕入尘埃，但又重登巅峰的少年死了。
穆泠觉得自己沉睡了很久，在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刚才睁开了眼睛。
伸出手放在自己的心上面，感受到那种富有生机和活力的跳动，穆泠的眼眸开始微微垂了起来。
确实是和系统所说的一样，在任务完成之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他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而生出了灵智。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离开无名宫殿，所以他就一直待在了无名宫殿里面。
整个世界都需要有秩序来维持，在产生了灵智之后，穆泠就创造出了一个维持秩序的东西来代替他天道的职责，也就是之后的系统。
本来事情会一直单调地进行下去，可无名宫殿却突然进来了几个人。在这三个人进来不久之后，系统也从无名宫殿的内部走了出来，和他们打起了交道。
穆泠并没有怎么管他们，但事情却渐渐地发生了偏转。
在发现景空亭想要顶替他天道的位置之后，穆泠就直接将天道的位置给了景空亭，然后就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
只是，那个世界同样也有自己的天道。虽然没有生出来神智，它也有一种想要吞噬到穆泠能量的本能。再加上刚刚放弃天道，穆泠的身体很虚弱，他就被那里的天道抹去了记忆。
它本来是准备先慢慢消耗完穆泠的灵魂之力，然后再吞噬掉他的能量的。
那个世界的天道也确实快成功了，穆泠死后，灵魂在世界不停地飘荡，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涣散。但在天道快要收网的时候，跟着穆泠离开的系统也找到了穆泠。
系统的记忆同样也变得模糊了不少，但他还是将穆泠重新拉入了这个世界。
系统以前能够代替穆泠行事天道的职责，自然也能够看清被景空亭设定出来的特定命运。他将这些以剧情的名义告诉了穆泠。
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随着后悔值和天道本源的不断吸收，系统已经忘却的记忆也渐渐地想了起来。他的对穆泠的态度也开始发生了转变。
穆泠其实一直很奇怪一点，他本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后虽然是保留着自己的样貌，但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异样是系统弄的手段。
但现在，穆泠发现自己错了。
原主是他曾经在无名宫殿内养的灵植，可能就是这个缘故，所以原主会化成和他一样的容貌。也可能正因此，原主的心思才能够那般纯良。
原主本来都是受天地道义滋养而成的天地灵物。
穆泠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了原主之前没有被林家人发现的原因。身为这天地上最顶尖的灵物，原主的气息能够将属于林家嫡系血脉的气息全部压了过去。到了原主的生息草被夺之后，他借助护道之时的天赐，才使得林家嫡系血脉的气息显露出一些。
“你醒了？”
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穆泠望了过去，发现是一个穿着很简陋的少年。
似乎是察觉到了穆泠的视线，少年微微低下了头，耳朵也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
“嗯。”穆泠点了点头，“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风斓村。”少年很快地回道，但突然，他就发现穆泠微微蹙起了眉头。朝着四周那简陋至极的摆设看了几眼，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羞愧之色。
他有些急急忙忙地补充了一句，“我们村子还是很厉害的，我们村子曾经出过一个神。”
穆泠的眼神又望了过来，少年的眼睛微微发亮了一些，他有些局促地用手绞了绞自己的衣摆。
少年嘴张脸好几下，好不容易，他才找到了一个话题，“我听说，我们村子以前也捡到了一个长得跟天仙一样的人呢。”
黑发黑眸的少年沉默了下来，就在少年为他不会说话而心里自责的时候，他却听到了带着些奇怪意味的两个字，“是吗？”
这是他回到这个世界后的那个村子。
也是谢枝枫小时候一直待着的那个村子。
风斓村突然出现了一个长得跟仙人一样似的少年，虽然看起来不好接近，但只要有人向他询问问题，这个少年都不会拒绝。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
“风斓村？这个是什么穷酸村子，怎么宗派每年都会特地派人来这里招收弟子？这么多年来，一个有资质的人都没有从里面招收到，也不知道宗派还这么执着是为了什么？”一名衣衫华贵的少年没好气地说道。
“够了，风斓村可是出了那位的村子。要想要和那位扯上关系，也只有通过这个方法了。”旁边有人轻轻皱了皱眉。
“可谢枝枫根本就不管世俗的事，他连谢家都不怎么会上心，又怎么会因为风斓村而和我们交好？”华贵衣衫的少年反驳了一句，“整个修真界谁不知道，谢枝枫在找一个人，除了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他什么也都放不在心上。”
“说到那个人，我就有些好奇。传说中那个人样貌极佳，更是气质非凡，但我却没有机会见上一面。就拿现在的第一美人来说吧，虽然确实让人惊艳，但我觉得还是能够在克制住自己的地步。怎么会像那个人的追求者一样……”说话之人似乎找不到一个好的形容词，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老者的身上。
“向亦师兄，我听说你曾经见过那个人，他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老者抬头看了少年一眼，他沧桑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些什么，用着苍老的声音说道，“自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