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北方冬季天黑的早, 下午第四节课时学校便已经灯火通明，现在灯一灭，整个小礼堂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有同学惊呼：“停电了！”
“真的吗？教学楼那边也停了？那晚自习还上不上啊？”声音里明显带着兴奋激动——对于整日待在校园里埋头苦学，休闲娱乐活动甚少的高中生来说, 停电感觉就跟过节似的。
但很快有人泼了冷水:“别想了, 教学楼和宿舍都没停，好像就礼堂这边停了。”
“啊～, 怎么回事儿啊？”
“真可惜, 要是教学楼也停就好了……”
大家开心激动, 学生会的却犯起了难，蒋明浩往台上看了一眼，教学楼那边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隐隐能看到台上童朔白色的身影。
他先让人去问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抓紧检修, 然后看向身边的彭老师, 问：“老师, 还继续吗？咱们时间也紧。”
彭老师点点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别藏了，手机都拿出来打光，咱们继续, 需要灯光配乐的节目往后排一排，其他人保持安静。”
骚乱了片刻的礼堂很快便静下来, 台下的手机灯光打到台上, 大家这才注意到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身影——谢知行站在距离童朔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 童朔转过头来，两人似乎在说话。
彭老师奇怪：“谢知行，你在上面干什么呢？”
谢知行扭头冲台下道：“老师，台上太暗了，我给童童打个光。”说着便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看着光源不够又管童朔要了手机一手一个。
童朔水平还没到盲弹的地步，自然需要光亮，彭老师抬头看了看：“也行，你就在上面打光，时间有限，开始吧。”
童朔本来不紧张，谢知行往他身后一站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知行逗他:“你就当我是台上的柱子，不是还要一鸣惊人呢吗？”
一鸣惊人自然是要的，童朔不怯场，也只是在暗恋的人面前会显得有些拘束。可一想到刚刚李静的表现，心里那股熊熊烈火般的斗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余光扫到台下坐着的李静，你不是在谢老板面前表现吗？我偏偏要把你比下去。
他重新平静下来，活动手指按下琴键，激昂的调子在十指的飞快走动下流淌而出。
他弹奏的是电影《加勒比海盗》的配乐《He is a Pirate》，这首曲子情节紧凑，激情高昂处有如狂风骤至，波涛怒卷。即使是柔和平缓处也暗藏着骤雨疾风，十分能够调动起听众的情绪。
所以刚弹出一小段台下便跟着沸腾了，甚至有男生吹起了口哨。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对于没有练过钢琴的人来说，什么八度，颗粒感，双手交替的滚奏之类都是扯淡，好听才是最重要的。
《加勒比海盗》又是时下热度比较高的电影，有人听着听着忍不住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击，还有人赶忙用手机录音录像。
童朔一开始还抱着把李静比下去的心思，可弹着弹着自己便跟着沉入其中，至高潮处，他仿佛真的看到了蓝色的加勒比海上那一艘幽灵般的大船，和他那随风翻卷的黑色旗帜。
慢慢的他忘了台下的听众，忘了元旦晚会，甚至忘记了身后给他打光的谢知行，他沉浸其中，手指快速游走。现实与梦境、苦痛与欢乐，追逐和逃离，所有的情绪随着曲子起伏——交织——迸发，直至最后在蔚蓝的大海上恢复平静，只剩下海面上盘旋着的海鸥……
一曲结束，他的手指还有些微微抖动，大脑因为亢奋而些许轰鸣。童朔闭了闭眼，站起身来脱下自己的海盗帽放在胸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向台下行了个绅士礼，认真的模样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手机的光亮几乎闪瞎他的眼。
从琴凳上站起来，童朔的呼吸有些喘，小胸脯一上一下的，他仰起头看谢知行，眼睛亮晶晶的，像求抚摸的小狗。
谢知行看出了他求表扬的意思，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帽子，笑着说:“你弹得很棒！”
他问：“比上一个同学好吗？”
“自然。”
“比李静还好吗？”
“比她好多了。”
童朔高兴了，要跟谢知行一起下台，结果听到彭老师说:“童朔下来，谢知行继续打光。”
他得了夸奖正高兴呢，拿过自己的手机说：“老师，我跟谢知行同学一起。”
“不用。”老师还没说话呢谢知行便果断拒绝了他:“你去下面坐吧，顺便帮我看着衣服。”
他弹了钢琴手正抖呢，打光可能也打不好，一听谢知行让他看衣服，便开开心心领了任务去了。
谢知行看童朔乐呵呵跑下台，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好在他这个人形聚光灯并没有用太久，不过听了两首歌的功夫礼堂便来了电。后面的选拔得以顺利进行。
最后公布结果，童朔的表现有目共睹，无论是技巧还是舞台表现力方面都要比李静《梦中的婚礼》要好，彭老师当场拍板，决定由童朔上台表演，还是今天这首曲子。
竞选完老师又安排一些其他事项，让大家抓紧练习，下周一进行第一次彩排。
从礼堂出来饭点已经过了一会儿，童朔穿好校服，走在谢知行前面，一会儿踢踢石子，一会儿折折小树枝，特别多动症。
谢知行问他:“很开心？”
“当然开心啦。”他转过身来看着谢知行倒着走，说:“我今天要吃肉。”
谢知行快走两步跟他并排，揪着衣领子把人转了过来，问他:“排骨还是小炒。”
他特别看得起自己的胃，说:“都要。”童朔没办学校饭卡，就每周给谢知行交饭钱，然后跟人家一起吃饭，理由是听宋凡说不在学校住宿的不给办。
谢知行不知道宋凡是从哪儿道听途说的，不过他也没告诉童朔学校的饭卡只要拿着学生证交钱就给办。
因为预选耽误了时间，到食堂时热销菜品红烧排骨早已售罄，就剩下点汤了。
在小窗口点了两个炒菜，又买了根烤肠，童朔还是对红烧排骨念念不忘。
吃完饭谢知行放餐盘，他拿着卡去买酸奶，回来的时候左右不见人，等了半天才见谢知行从后厨那边出来。
他好奇：“你干什么去了？”
谢知行接过他手里的酸奶和饭卡，说：“上厕所。”
童朔吸溜着酸奶，觉得谢老板这厕所上的时间还挺久，该不会是肠胃不好吧？
元旦晚会的节目初步确定，因为这次有市里领导过来观看，学校格外重视，特许表演节目的同学第一节晚自习去礼堂排练。
童朔本来能在家里练钢琴，可他不愿意在教室待，一到晚自习就往礼堂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谢知行也在啊。
蒋明浩看到他俩又一起进来，笑着调侃：“你两是长一起了吗？形影不离的。”
童朔听完就咯咯笑：“对呀对呀，我俩长一起了。”说完还试图用胳膊搭谢知行的肩膀。直男都这么干。
奈何他比人家低了半个头，胳膊搭的有点费劲，没一会儿就觉得累了，谢知行笑着把他的胳膊拿下来，又把自己的搭上去，感觉跟搂着他似的。
他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要淡定，勾肩搭背什么的在直男之间可正常。
钢琴在舞台后面，童朔这几天跟大家混熟了，一过去就有人点歌：“童童，今儿来首《see you again》呗。”
童朔活动手腕，《see you again》是电影《速度与激情7》的主题曲，他也挺喜欢，可是：“我没谱子啊。”
那同学挥挥手:“有问题找度娘啊。”
童朔在钢琴上叮叮当当按了两下，说:“你可拉到吧，周扒皮整天虎视眈眈的，我不想跟我的手机两地相隔呢。”
“也是。”那同学道:“周扒皮实在太阴险了。”
童朔心有戚戚然:“可不是咋滴。”那天礼堂停完电教室又停了一会儿，周扒皮一个教室一个教室转，看到有光亮就上去收手机，短短十来分钟收获满满，收缴的手机都能开个二手机的铺子了，十分吓人。
他随便弹了首练习曲，有个练舞蹈的妹子从后台经过，说:“童童，《see you again》会不会。”
童朔把人家带着飘带的扇子拿在手里左右摆动，奇怪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想听这首啊。”
妹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因为咱们校草要唱这个啊。”
童朔:“谁？”
妹子道:“还能有谁，谢知行啊！我今天看到节目单啦。”
童朔只知道谢知行是顶着新晋校草的名号被班里同学强推上来的，他不用竞选，站在台上负责帅就行，至于要唱什么歌，他还真是不知道。
之前问了谢知行也不肯说，跟他一样藏着掖着。
脑海中响起熟悉的旋律，童朔手指敲着钢琴边缘沉思，see you again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