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声音的主人
床上的封氏猛地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浑身衣衫已湿透,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梦里珠珠临死前的惨叫声,还有野狼噬咬撕扯时的咔咔声,一直在她耳边回放。
林老夫人和前安康伯夫人,临走前伤心欲绝的悲愤神情,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封氏想张嘴唤人,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她就这样睁着眼,感觉身体时冷时热,时轻时重,直到快明的时候,才缓缓闭上眼。
——
第二大清早,石榴院。
“你个贼,为什么偷我们府里的枣子?”荷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惊醒了睡梦中的陆心颜。
“我哪有偷?我摘的是我们府里的枣子!”一道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传来,像公鸡似的难听。
荷义愤填膺,“什么你们府里?这棵枣树明明是我们府里的!”
“它的枝叶伸到了我们府里,那部分就是我们府的!”少年狡辩道。
“你…你不讲理!”荷快被他气哭了。
“就不讲理怎么啦?有本事你来打我啊!噜噜噜…。”少年似冲她做了几个鬼脸。
荷哇的一声,“姐,有人欺负我,你快来帮我教训他!”
陆心颜懒洋洋坐起身,正要开口,一道她永生难忘、恨之入骨、清冽动听到要死的男子声音,在此时慢悠悠响起。
“猴子,回来。”
那声音冷冷淡淡无波无澜,似山白雪化成的泉水,听者无不沁凉入骨。
少年似乎离开了,只剩下荷得意洋洋的声音,“贼,你要是再偷我们的枣子,我一定让姐打得你皮开肉绽!”
若是平时听了,陆心颜定会抚额叹息,这丫头把她当什么了,穷凶恶极的泼皮打手?
她有那么凶吗?她哪有那么凶,她又不会功夫,最多吩咐青桐动手而已!
至于青桐力气那么大,不心伤了对方哪里,跟她有关系吗?
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此时,她满脑子里只有刚刚那道冷冽动听、疏离寡淡的声音。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仇人”,居然住在隔壁!
还只一墙之隔!
陆心颜披着长发,穿着单薄寝衣打开房门。
接连热了大半个月的京城,在封氏寿辰这,不止见了阴,还刮起了风。
青丝随风舞动,衬得她的容颜越发绝美,只是眉眼间带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荷呆了呆,立马跑到她身边,“姐!”
“那棵枣树在哪?”她危险眯着眼问。
“在那!”看来姐听到她刚刚的求救了!荷心里感动满满,“我带你去!”
院子的东北角落里,一棵两米多高的枣树生长在那里。
枝繁叶茂,硕果累累,一半在石榴院内,一半越过墙头,伸展到隔壁镇国公世子府里。
墙头并不高,陆心颜伸个手臂便能碰到。
听百来年前,隔壁的镇国公世子府和现在的安平侯府,本来是属于一户大户人家的。
武国的第一任皇帝登基后,因为十年战乱,国虚民穷,皇帝没钱赏赐有功劳的大臣,只有赐宅子。
但那时许多宅子在战乱中毁坏,粥少僧多,皇帝便将那些尚算完好的宅子一分为二或为三,这才解了困境。
当时工部将宅子测量后平均隔开,现在的安平侯府和镇国公世子府,便以石榴院为界,从中断开。
国库无银,隔开的墙便只砌了不到两米高。
很多官员对此表示不满,觉得很容易就被邻居看到隐私,但碍于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事情又不好拿到明面上。
所以不满归不满,没人好意思将墙加高。
现在的安平侯府在此住了五十多年,隔壁的镇国公世子府原本空了十几年。
三年前十六岁的镇国公世子从战场大胜归来,现任武皇帝破格奖励,赐了他府邸,便是如今隔壁的镇国公世子府。
镇国公府仍在,那住在隔壁的,怕只有镇国公世子萧逸宸一人了!
陆心颜呵呵两声。
样,终于找到你了!
她的嘴角露出迷一般的危险笑意,眉宇间邪气流动,美则美矣,却让人心头无端发寒。
“姐?”荷抖了抖,姐这样一笑,她就觉得好害怕。
“去将吕嬷嬷唤来帮我梳头,该去给祖母请安了。”陆心颜眸光流转间,转瞬恢复慵懒神情。
“是,姐。”荷应着就撒腿跑了,跟在乡下庄子一样,一点大户人家丫鬟的规矩都没樱
可陆心颜就是喜欢这样的。
不止是荷,白芷青桐也是这样。
她不喜欢规矩的,最少不喜欢在她面前规规矩矩的。
这样的人,缺少生命力和创造力。
作为一名设计师,创造力是她们的生命。
当然不规矩和没礼貌是两回事。
前者是思维方式,后者是教养问题。
吕嬷嬷很快就来了。
因今日是封氏寿辰,吕妈妈一身枣红色罗裙,脸上也擦了胭脂,很是喜庆。
她的手很巧,三两下便帮陆心颜挽了个百合髻,中间插上镶宝玉花玉钗,左右各插上一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步摇上的红宝石散发着夺目的炫丽光彩,与陆心颜亮如星辰的黑眸交相辉映,散发着惊饶美貌。
吕嬷嬷不由看呆了。
陆心颜细细替自己描了眉,擦了桃红唇脂。
这具身体从娇养长大,皮肤细腻如牛奶,带着然的粉红光泽,根本无须涂粉抹脂。
那唇脂一抹上去,整张脸越发艳丽无双,明媚张扬。
陆心颜伸手一指,“吕嬷嬷,帮我将那套衣裳拿过来。”
吕嬷嬷先是一楞,随即脸一热,福了福,“是,姐。”
衣裳是陆心颜在庄子上自己设计剪裁,让擅针线的汪嬷嬷做的。
水红色素色杭绸短襦上,随意画了几朵抽象的蔷薇花,色泽深深浅浅,襟边镶着石榴色,与百迭长裙颜色一致。
与传统的广袖短襦不同,这件短襦袖子上紧下松,在肘位才开始放宽,并系上石榴色的丝带。
腰间妃色丝带轻轻束就,挂着一串水红色间白田玉的珠子。
衣衫轻薄,无风自动,似欲踏云而去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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