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余诺抬头望着程尽。
忽然觉得他的状态非常不对。他应该刚刚在晚宴里喝了酒, 但现在身上没有一丝酒气, 脸色还变得极苍白。唇色已经在冬日的寒风里吹得青白……
余诺去拉程尽的手：“你怎么了？你的状态很不对……”
指尖才触到他的右手，余诺就吃惊了。
男人骨结分明的掌背冰冷刺骨, 掌心里的温度却燃烧滚烫。尤其她曾试着给他包扎的腕上的伤口, 竟然已经在手掌边缘红彤彤的肿了起来。
程尽望着她。
金丝镜下的眼眸, 血红。
余诺吓到了：“程尽,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外套都不穿？你好像发烧了你知不知……”
程尽闭上眼睛。
一个字没出口，却朝着她的方向——
……倒下。
余诺吓住了, 连忙伸手去抱他。但是男人的身躯又高又重，重重地倒下来的这一瞬，差点把她都带倒在地上。余诺拼力才抱住程尽，触到他的身体才蓦然感觉到, 他的全身都是滚烫滚烫的。
他不仅在发烧，他在发高烧！
余诺慌了：“程尽, 程尽你怎么了？你醒醒！有没有人, 帮帮忙！”
心急地摸出手机：“喂，120吗……”
……
程尽被120送进医院急救中心。
医生检查后告诉余诺, 程尽手腕上是玻璃划破伤, 时间应该已经在十天左右。但是因为一直没有清理伤口，极细微的玻璃微粒嵌在了伤口处, 才导致伤口迟迟没有愈合。
再加上他数天内劳累过度，身体极度透支, 免疫力低下去的后果是导致伤口继发了感染。感染和重感冒使他开始高烧, 如果不是现在来医院处理, 伤口继续恶化极有可能将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
余诺听得真是心惊肉跳。
一边生气这个家伙真的太不会照顾自己，一边又连连感谢医生，请快速给他治疗。
医生让她去交治疗费，就进急救室了。
余诺立刻拿了单子去缴费，然后还打了一个电话给严宁。
严宁一接通电话就差点给余诺跪下：“……都是我的错，老板让我们立刻滚蛋，我们就听话的滚了……小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你千万别生老板的气。”
余诺被严宁叫得有点头疼：“你以后不要叫我什么‘小夫人’，你和蜜蜜一起叫我诺姐吧。而且你别担心，你老大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下次他再让你走，你就千万不要走；他说让你做什么，你就偏偏不要做，听懂了吗？”
“……”严宁在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在衡量这么做，会不会产生让他打铺盖卷回家的严重后果。
但是十秒钟后，严宁觉得既然总裁都要听总裁夫人的，那么他直接听总裁夫人的一定没有错。
“懂了，小……诺姐。”严宁郑重。
“不过，诺姐你是想起以前和老板的事了吗？我记得你以前也总说老板‘嘴硬心软’什么的……”严宁多嘴补了一句。
真是多了嘴。
余诺刚刚扬起来的心，忽然又咚地跌了下去。
“他在中心医院，你过来接他吧。”余诺拿了缴费单，转身又往急救室走回去。
谁知，她还没有走到，忽然就听到急救室里传来——
哗啦！
一声特别巨大的响动。
余诺一惊。
该不会是……程尽？！
余诺：“先不说了，你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
……
余诺匆匆跑进急救室。
一眼就看到一架拉着床帘的病床边，一辆护士推来的护理车被推得乱七八糟。车上的药水药棉药盒，倒了一片。蓝色的消毒垫，白色的手术无菌单，都被扔在地上。
一名急诊医生和一名护士特别无奈地站在床边。
床帘里传出男人低低的吼声——
“走开。”
“别碰我！”
是程尽低哑却重重的吼声。
“怎么回事？”余诺惊讶地走过去。
病床边加了一架小型的无菌小手术台，急诊医生明显想给程尽做小的无菌缝合手术。可是现在，他们不仅被推得很远，台上的东西也被扔得一塌糊涂。
“怎么了？”余诺惊讶，“怎么回事？医生他是不是高烧温度太高了，烧糊涂了还是说胡话了？”
急诊医生站在旁边，戴着无菌口罩无菌帽，明明只露出一双眼睛却还是看得出他已经忙得满头大汗。
医生看着床帘之后的男人，特别无奈地口气：“我看，他不是烧糊涂也不是说胡话，你先生应该是……怕针！”
啊？？
余诺一怔。
唰地一下拉开床帘。
果然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程尽，虽然高烧疲倦，但是却左手死死地摁着被子，受伤的右手藏在被单之下。
余诺差点转身就走。
……日天日地的大总裁啊，你怕成这样丢不丢脸？
程尽极虚弱。
躺在病床上，脸色唇色都是白的。但他硬撑着张开水光粼粼的眼眸，悄悄地望了一眼站在床边的余诺。
“我没怕针。”男人最后的倔强。
“……就是，有点痛。”
噗。
余诺差点笑场。
看来天底下，也不是什么事情这男人都能不眨眼的去做的，尤其是打针这样许多男生自小就害怕的事。
看着余诺都要笑弯了月芽牙，程尽忽然极虚弱地伸出左手——
拽住她的手。
“陪我。好吗？”
男人的语气软下去，再没了平时的孤傲霸道，像是一只蜷缩在病床上的小黑猫，可怜兮兮地拽着她的袖口，眼巴巴地望着她。
他狂傲乖张的样子，都不曾打动余诺。
但他现在乖乖求疼爱的表情，却让余诺的心乱得一塌糊涂。
……
于是，余诺握住了程尽的手。
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握着男人的大手。就这么掌对掌，心对心。
程尽终于平静下来。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他们也一直这样紧紧地握着，没有放开。
急诊医生终于有了机会给程尽做伤口的清理和缝合手术。药水倒下去，男人只是皱眉；清理伤口，程尽也只是攒着眉。但是当护士拿了极细的麻醉针扎进去的时候——
“啊！”程尽第一次叫出口。握着余诺的手也猛地一抖。
余诺连忙回握他，安慰：“没事的，别怕。”
但是接下来——
“呃！”
“啊……”
“嗯……”
医生缝一针，程尽低吟一声。医生缝两针，他呻.吟得比医生还多一次。
“………………”
余诺开始时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给他鼓励，陪他害怕。但是，随着小手术一点一点的进行下去，余诺都想一下把程尽的手甩开了！
打个麻醉也叫疼，缝个小针也要叫！
程总啊，就手上的小玻璃伤，缝个四针你叫出了外科大手术的感角是肿么回事！
余诺真实的……
……嫌弃。
……
终于做好了小的缝合手术，急诊医生都被某男人叫出了一身冷汗。好端端在急诊中心工作好几年，医生活脱脱地感觉自己又倒退回了实习期怎么办。
余诺特别不好意思，跟急诊医生连连道歉。
医生平静了下心情，告诉余诺，程尽的手伤已经没关系了，只要注意短时间不要沾水不要太过劳累，到时来医院换药拆线就可以。
另外医生又给他开了降烧的药和针剂，要他们在急诊室挂完液体在回家。
余诺就陪着程尽又去挂水。
这一次，程总裁更过份了。
虽然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但是程尽竟然硬撑着张开眼睛，看到拿着针液走进来的急诊护士——
“实习生？”
余诺惊讶，还是好声好语和人家说换个人来。
过一会，又来了一名急诊护士，看起来年长了一些。
病床上的程尽又抬头看了一眼——
“她近视？”
余诺差点一巴掌拍在程尽脸上。
居然还嫌弃人家护士戴眼镜，难道他这个眼睛受过伤的大总裁不也戴眼镜吗？！
余诺又跟人家护士说抱歉，好声好语地劝走人家。
五分钟后，又一名急诊护士走了进来。
疲倦的程尽几乎已经快要睡着了，却再一次——
这次程尽没说话，余诺眼疾手快抢在他前面：“不能再换了！急诊室值班的护士一共没几位，再换下去就没有人给你打针了！护士，我按住他，快打。”
余诺一把摁住程尽没受伤的左手，伸到护士面前。
这次来的护士是个很年长的护士，非常老道，极有经验。手里捏着一根极细的液体针，特别温柔地朝着程尽笑了一笑：
“今天晚饭吃得什么？是不是你喜欢的？你最喜欢吃什么，明天早上让你女朋友买来呀。我们医院附近的早餐可好吃了……”
护士极温柔地聊着天，手里的针头却按住程尽的手，又快又迅速的——
“啊。”
扎进去了。
护士长这叫一个稳准狠快，入针回血固定，一气呵成。
护士长给程尽调整好液体，回头对余诺微笑：“没事，我经常给孩子们打针。”
………………
病床上的程尽，极怨念地扫了护士长一眼。
余诺差点笑崩了。
好好送走了专门来给他打针的护士长，余诺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程尽肩上：“程总，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虚弱的男人闭着眼睛，大言不惭：
“……十八。”
噗。
……他还一朵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