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韩大山被老太太一番话说得竟是一时无言以对, 他能怎么说？让老太太去死？他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尽量放缓了语气道：“娘！你别这样, 都是你们这些年总是护着他，才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你们这样不是为了他好, 而是纵容了他，害了他。说句不好听的话, 现在你们二老是健健康康地还在, 那以后呢？您二老百年后，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们难道也有义务要养着他，护着他吗？那到时候他该怎么办？等在家里饿死吗？”
老爷子，老太太都哑了声音, 他们早就料想到会有那么一天, 所以现在才会拼命地拖着三个儿子，想要趁着他们在世的时候，多给老四家贴补贴补，也给老五家攒些家底。这些都是打算好的, 如果不是老大回来这么一遭，根本就不会有这么些个事儿。想到这里, 老太太悄悄抬起眼恨恨地瞪了韩大山一眼, 刚准备说点儿什么，外面就传来韩树明略有些焦急的声音, “三叔, 三婶儿, 你们家大龙被打伤了, 现在县医院抢救，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老爷子的烟斗啪嗒一声掉在炕上，老太太也差点儿仰倒在铺盖卷上，老五家的本来站在地下畏畏缩缩地不敢出声，这下子倒是反应最快，哇地一声哭出了声儿。那韩家老五虽然在家打老婆，在外面有相好的，可毕竟是她的顶梁柱，是她孩子的爸爸，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了出了院子，拉着韩树明的胳膊问道：“树明大哥，你说啥？俺家大龙咋了？咋滴还得要抢救？”
韩树明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不过县公安局有人打了个电话到乡镇公社，乡镇公社的书记又派人到村子里来通知了他。这都转了几道手了，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他本来就对那个韩大龙不待见，这下子就更不待见了。事情闹得乡公社领导都知道了，他可是最嫌丢人的那个。要不是拿韩大山当兄弟，他都不愿意来这一趟。
这时候家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家里闹得再凶，那也是一家人。在这种时候，谁也不希望看见老五出事儿。
“你们快点儿去县医院看看吧，这人现在咋样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对方的口气，应该是挺严重的。”
老爷子，老太太倒吸口凉气，差点儿都要晕厥。他们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现在只能拿眼神儿望向大儿子。这种时候，他们才能清楚地感觉到，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也就是自己家的大儿子才是那个能撑起来的人。
韩大山也不多做耽搁，当下拍了板，请韩树明帮了个忙，开拖拉机载着自己，带了二老和老五媳妇儿、孩子就进了县城。按理说他这种时候带老又带小不是特别适合，但主要也是怕这个弟弟情况危急，别到时候来不及见父母妻儿他最后一面，那可就要让老人家抱憾终身了。
这边韩晓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三头野猪都给整趴下了，赶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二叔家的那个孩子则坐在她身边，侧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西西姐！谢谢你救了我！”韩得娣感激地说道，当时连她自己都已经绝望了，摔倒在地上的同时她就知道，自己这会儿恐怕是小命休矣，只能闭着眼睛等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间又会被人给一把拉了起来，甩到了一边。
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这个大伯家的二堂姐脚步轻快地逗着三头野猪往深处林子里钻。她那会儿还担心不已，犹豫着要不要进林子里帮忙，可她腿受伤了，实在是连站都站不起来，更没有力气跑进林子里去看一眼。而且没过多会儿，韩晓熙就一个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没有半丝伤痕，她这才能放下提起来的一颗心。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韩晓熙摆摆手，不太在意地说道，别说是亲戚，就是个外人，在她有能力的情况下，她也做不到袖手旁观。
“诶，西西姐，那三头野猪呢？是不是被你给引到别的地方去了？”得娣好奇地往林子里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半丝野猪的踪迹，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哦，被我引去了其他地方。”韩晓熙眼睛都不眨地编谎话说道，其实那三头野猪已经被她用杀猪刀开膛破肚，丢进空间里去了。要不然就以那畜生的灵敏嗅觉，即便是被她给引偏了路线，也能够闻着味道找到她们。
要说这么多年来，她在空间里自己杀猪宰羊的技术可真不是白练的，虽然她大部分时候用的都是意念，但一通则百通，至少这些畜生的弱点在哪里，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再加上这一年来勤练的功夫，虽然还是花费了一番手脚，但最终结果却是不错的，三头野猪一头也没能逃脱得掉，虽然死相不是那么完整。
得娣眨眨眼睛，面上表情似有怀疑，不过很快便被她给否定了，西西姐这么娇小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斗得过那三头野猪？
韩晓熙可不管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把手搭到得娣受伤的腿上，“你忍着点儿痛，我看看你腿伤哪儿了。对了，你是二叔家的孩子吧？排老三还是老四？叫什么名字？”
得娣似乎是很高兴韩晓熙能记起她，脸上扬起笑容来道：“我是老三，叫得娣，今年也十四了，不过比你小六个月。”
“我常听我妈说起你，她总说你有福气。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都是女孩子，你能去读书，而我们…….啊！”得娣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突然而来的疼痛尖叫了一声。韩晓熙顺势收回了手，把住她的胳膊，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没事儿，就是脚踝脱臼，回去我给你包扎一下就没有问题了。只是近期里不要走动太多。来，上来，我背你下山。”韩晓熙弯腰把得娣背在了背上，女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哪里能想象得到这是个跟她同岁的女孩子？
“我……我可以自己走！”得娣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想要下地，可又拗不过韩晓熙的大力气，最后只能老老实实地趴在她的背上。
“其实你也不用气馁，你年纪还小，现在开始学习也不晚。”韩晓熙真心说道，前世的她也是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后来条件好了，她也是会自己学习一些东西。虽然不一定是课本上的知识，但平时却都能用得上，例如养殖畜牧类的书籍，例如英语，例如□□等等。
“我？”得娣摇了摇头，有些沮丧，爷奶不会同意的，而她爸妈，都只会听爷奶的话。她想了想道：“我年纪太大了，爸妈不让我上学，学校也不收。所以就想着多赚点儿钱，将来把五丫头，六丫头，七丫头都送去上学，省的她们跟我们这些做姐姐们的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将来说不到好人家。”
韩晓熙：“……”这孩子才几岁，就能想这么长远。可是感觉着背上弱小的身影，却渐渐跟她自己的前世重叠在了一起。那时候的她也是心中只想着小弟出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但其实谁有，也没有自己有重要。她想要帮帮这个孩子，就像是帮助前世的自己。
“你还是个孩子，父母也健在，先不要想这么多。现在大队上不都有扫盲班吗？你可以去那里识字。等我回去以后，再把我的课本寄回来给你，你不会的也可以写信问我。将来，你学会了，还能够教弟弟妹妹读书。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得娣一时没有吱声，也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韩晓熙很快就背着她走到了韩晓北藏身的大树底下，树上没人。她知道大哥八成是跑到山下叫人去了，她也只能背着得娣继续往山下走。
快走到半山坡的时候，得娣问她：“你觉得我还来得及吗？别人家的孩子七、八岁就送去学校了。可我，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努力永远都不怕晚。”韩晓熙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要透过她来坚定自己，“你的生活不应该等待着别人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奋斗。不论将来得到的结果是甜蜜还是苦涩，但至少你不会后悔，也不枉能在这世界上活上一遭。”
……
两个人一路交谈着走到山脚下，远远就看着韩晓北带着好几个拿着工具的大老爷们往这边走来，打头的是韩晓北，而在他身侧的是他们的二叔韩大江。
“西西！”
“三丫！”
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韩晓北先迎了上来，“西西，你没事儿吧？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大胆？什么地方都敢往里闯？那可是野猪啊，就连个大老爷们都拿它没什么办法，而且还不止一头。笑？你还敢笑！你等着，回去我一定告诉咱爸妈，让他们来好好教训你！”
韩晓北想到这里就一阵后怕，这要是妹妹出了什么事儿，他爸妈都得跟着去掉半条命。别人不知道，长在父母身边的他可是知道，爸妈为她操过多少心。前年妹妹生病差点儿没挺过来，他妈哭得眼睛都快瞎掉了，他爸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
韩晓熙仰着头，努力地冲韩晓北讨好地笑，完全不见当初镇定自若的冷静模样，她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她妈的眼泪和她爸的喋喋不休。没错，就是她爸的喋喋不休。别看韩大山平时不言不语，一副老干部的禁欲模样，但要是真较起真儿来，能跟唐僧媲美。“哥，我错了，这不是咱二叔家的三堂妹吗？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这时候韩大江也已经上前把韩得娣给从韩晓熙背上扒拉了下来，扶稳她站在了地上。老实男人难得地发了脾气，蒲扇大的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背上：“三丫头，不是都说了不让你进山吗？你怎么又把你妈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看看，这多危险？早就告诉你这山上有野兽…..”
韩得娣可不像韩晓熙一般好脾气，被打了几巴掌打烦了就盯着韩大江的眼睛嚷道：“你也好意思来管我？我不上山你几个闺女都吃什么？靠着爷奶分的那点儿粮食，养你那个宝贝儿子都不够用。”她这话其实也是有些夸张，韩家老爷子老太太怎么也不可能一口饭都不给吃，看着他们家的孩子饿死，只不过是也从来没吃饱过就对了。她也不是要故意针对谁，更不是讨厌自家的小弟，只不过长久积压起来的怨念让她话说得有些口无遮拦，毕竟年纪还小。
可韩大江却听进了耳朵里，他高高举起的胳膊颓然地垂了下去，韩晓熙从他健硕的身躯上竟然感觉到了垂垂暮气。她虽然不知道家里都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对爷奶显然不是能让人能尊敬和爱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