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痛彻心扉
残阳如血,映红了无云的天空,染红了斑驳的宫墙,皇后狭长的身影像是一把魔剑,直指我的心脏。 皇后有点讶异,转而轻蔑:“为了奴才牺牲男宠,王爷还真是薄幸之人!”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扶柳脸上划过的泪水。 如心拉了拉我的衣袖,他说的话让我犹如五雷轰顶:“端午将至,这院子刚用雄黄熏过,还贴了师父的五毒符,那刑具…也是……” 哈,待得久了,我怎么忽略了这满宫的雄黄味和烟雾…… 雄黄是蛇的克星,雄黄之于蛇,犹如穿肠毒药。 他不是不跑,而是跑不了,遁术都施展不了,更别说变化之术了。 我抬眼望去,扶柳只剩头部留在外边,不吭不响,眼睛像是两条河流,源源不断地流着泪,空洞洞的没有焦点。 那群太监正在关闭铁娘子的门,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跟我斗,你还太嫩了!” 我要杀了她! 我眼中黑气上涌,抬手击向关门的太监,却被一道结界困住。 看着一老一少师徒二人,我冷哼一声:“同样的招数你以为还有用吗?” “这是皇宫,是仙界看得最紧的地方,你不能使用魔力伤人!” 灰狐狸变成了年轻的美男子,即使对着他绝美的容颜,我也一点都不觉得赏心悦目。 我眼中杀气弥漫:“纵使仙魔大战又如何?现在我只想救他!” 灰狐狸也不相让:“我说过,如果你想引发三界浩劫,即使我魂飞魄散也要阻止你!”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胸口疼痛不已,可扶柳等不了我,我蓄足魔力击向灰狐狸,灰狐狸画了个复杂的阵法阻挡,他还是口吐鲜血,露出了火红的狐狸尾巴。 “师父!”如心跑到了他身边,看来他完全克服了狐狸恐惧症。 “我挡不了你,你若出去,我的内丹会碎,也不枉我的承诺。你走吧,去救他吧!” “不行!”是如心,抱住了我的腿,一脸决绝。 我冷笑:“呵!你还没入门吧,就想阻拦我?” 如心还是头一次向我服软:“我求你留师父一命,扶柳受过刑或许会修为散尽,轮回转世,却不会魂飞魄散,你若出去,师父可就魂飞魄散了!世间就再也没有师父的痕迹了!” ……我犹豫了。 是用扶柳的转世重生换灰狐狸的魂魄,还是用灰狐狸的魂飞魄散换扶柳的修为? 我想仰天长啸,可胸口疼得说不出话,你们今日为何都要这般逼我? 我绝望地望着天空,因为狐狸内丹的关系,结界呈现淡淡的粉色,和天边的斜阳形成了血肉模糊的颜色。 扶柳,你会怪我吗? 在无止境和你之间,我选择了无止境;在其月和你之间,我选择了其月;在灰狐狸和你之间……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胸口痛入骨髓,喷出一口鲜血。 我只能远远看着扶柳因疼痛而冷汗淋漓的脸,渐渐失了血色,他的口鼻都淌出血来,该是伤了肺腑。 我捂着胸口,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他急功近利地修炼只是为了距离我更近一点; 他说如果我自甘堕落,他也会随我堕魔; 我到魔界,他就从万毒山随我到魔界,我来人间,他又不顾危险来到人间…… 我伤心时,只有他陪伴; 他爱财,却舍得让我花他的钱,他就像在外努力挣钱的相公,而我是只知挥霍的小白脸; 他吝啬,护药如命,我知道,那是他留给我救命用的,现在他受伤了,我该拿什么救他? 我想起之前为了换复灵丹救灰狐狸,让影九和影十去给他寻仙草—— “狐狸,我求你撤掉结界放我出去,我要召回魔影,他们或许寻到了仙草,能保住扶柳的命。” 我没有眼泪,哀求也显得不够真诚,如心完全不信我:“不行,若你出去大开杀戒,就谁也拦不住你了!还有半柱香时间,急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我苦涩地说:“胡绯离,若不是扶柳将最后一颗复灵丹给了你,他根本不会有性命之忧,看在他救过你的份上,你也救救他吧!” “……好” “师父!”如心大惊失色道,他仿佛已经预见了一场天地浩劫。 灰狐狸带血的嘴角上扬:“如果我此举导致了三界大乱,我会自散魂魄自绝于天下。” 灰狐狸撤掉了结界,我捏了个召令,扶柳已经晕过去了。 他曾问我他被法海抓走我会等他吗? 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会杀了法海救你出来…… 我亲手将他送入“法海”手中,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因我受苦受难。 其月哭得像个孩子,泣不成声:“少主,其月…应当…请罚,是我…太…懦弱了,是我…害了…扶柳……” 我安慰他:“不怪你,都是我惹的祸。” 我没有大开杀戒,而是转身跪在皇后身前求情:“皇后娘娘,您放了他,臣绝不会再招惹太子殿下。” 可她看我越伤心她就越开心,又怎么会遂我的意? “本宫身为皇后,岂能出尔反尔?” 我心如刀绞,气血逆行,一口血喷在了皇后脚下。 皇后阴谋得逞,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无止境大惊:“快传御医!” “放了扶柳。”我含血哀求,坚持跪着,因为失血太多,眼前阵阵发黑。 无止境也跪求他母后:“母后,您知道孝惠帝的故事吧?您现在就如同吕后,儿臣就如惠帝,您再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害人,儿臣也要命不久矣!” 原本志得意满的百里笑语听闻此言吓得花容失色,转而怒目切齿,又很快压了下去,终于咬着银牙说:“放了吧!” 铁定刺进肉体,不仅刺进去的时候痛苦,拔出来更痛苦。以往没人尝过这种痛,因为没有人活着从铁娘子里出来过。 “请让臣……自己开。”我忍着疼痛走到扶柳身边,他已经晕过去了,门打开会有下坠的趋势,到时候铁钉在他体内会划破脏腑,穿肠破肚。 虽然不忍他醒来再感受到那份疼痛,我还是要唤醒他:“柳儿,醒醒,我带你回家。” 扶柳幽幽转醒,有气无力地说:“阿七,我恨你。” 软绵绵的,却像利剑扎在我心上。 我压下再次翻涌的气血,对他说:“你撑住,我现在放你出来……” 其月不停抽泣,没法用,我没有力气,如心和无止境见状也过来帮忙,平稳地将门打开,扶柳全身都是血地跌了出来,我抱住他,拂上他心口为他度气,若在皇宫现了原形,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王爷等一下,还是我来吧!”灰狐狸尾巴已经不见,又变得老态龙钟,步履蹒跚,比他平日装得像多了。 要不是他拦着我,扶柳何至于此? 我虽虚弱,还是拒绝了他:“不必了。” “他修为散尽,正是弃恶从善的良机,您还想让他堕魔遭受天谴吗?” 灰狐狸说得有理,扶柳的孽本已到了天谴的边缘,此时他修为尽散,前缘尽了,如同新生。虽说修仙也要遭遇天谴,但天谴程度是和善恶有关的,修仙的天谴比修魔少,且轻得多,这也是为什么修仙比修魔进程缓法力低但还是修仙者多的原因。 我不再阻拦,任灰狐狸为扶柳度气。 我一路怀抱扶柳回了王府,筋疲力竭,竟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