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天光大亮。
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 灿烂的阳光罩在禁宫的琉璃瓦上,越发显出一种辉煌气象。
往来巡视和据守岗位的禁卫们都身着黑甲,黑色吸热,这么照着不多时就能觉出热来,脸上的表情不由松缓了些。
宫里的小宫人们也都欢喜, 数九寒天的, 能见见太阳也暖和些,他们干活办差的时候也舒服些。
禁宫深处, 帝王居所。
重重叠叠的帷幔阻拦, 再灿烂的阳光也无法侵扰主人的酣眠。
难得有这种可以一起赖床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两个人都很享受。
应全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啦啦地响。
一身被养的细白嫩滑的好皮肤上全是一点一片深深浅浅的胭脂色, 手腕上一边儿一圈淤痕, 跟带了俩宽镯子似的,应全也不在意,看着还挺高兴, 伸手到另一人的背后摸摸掐掐。
那背上的精彩程度半点也不差。
柴永焌也就是看着清瘦,脱了衣裳才知道他身材其实很好,宽肩窄腰还不缺腱子肉,皮肤也滑溜溜的,手感真赞。
应全摸起来就没够。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算上来回路程, 他们得有快小一个月没见了, 一不留神就闹得有点儿过头。
在外头的时候, 应全对自家小皇帝千依百顺, 小皇帝对自家大内总管信重倚靠。
帘子一拉,就变了脸了。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本质上应全是被压倒的那一方啦,但主控权在谁手里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应全就喜欢蟒蛇一样把人缠得死死的。
柴永焌打不过应全,就喜欢把人绑得结结实实的。
搞到最后都是两败俱伤。
应全的手一直不干好事,趴在他肚子上睡回笼觉的人终于被折腾醒了,起床气发作,眼都不睁,张嘴随便逮住一块肉就咬。
“嗯!~~”
这感觉太刺激,应全呻/吟出声,一把薅住了柴永焌的头发。
被疼得醒过神儿来,觉得嘴里的肉口感有异,才发现自己正咬在了什么地方,暗自发坏,松了牙关,改咬为叼,用牙尖儿和舌头嘬起那块敏/感的皮肉便是一顿“蹂/躏”。
应全全身都狠颤了一下。
柴永焌也没得意多久,作乱的报应很快就来了,“啪”地一声脆响,后背上挨了一记狠的,巴掌印子很快浮出来,五根指头都一清二楚。
应全的鼠蹊处有一条极长极深的疤,年代久远,随着身体长开,伤疤也被拉长,颜色变得浅了,形状却更狰狞了。
不少男人把伤疤叫勋章,可一旦伤在这种要命的位置,只怕就没几个人敢亮这个“勋章”了,生怕被跟太监扯上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虽然他们可能连真正的太监是怎么炼成的都不知道。
应全知道,不仅知道,他大概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接受去势手术的时候非但没有被成功割下一块,反而暴起反杀,反手还了人家一刀的猛人。
就是做的有点儿过头,人家不过想割他个小头,他一激动,把人家的大头给割了。
血喷了满屋子,也淋了应全自己一身。
形象实在不太好,当场就给吓死了一个。
那时候这身体大概有个六七岁?
而他来这世界才一天。
侥天之幸这身体竟然天生神力,资质绝世,不然他就真的成了太监了,身上有味道的话,可就不敢像这样跟他家小皇帝睡一张床了。
说起来当时他好像还发过几天高烧,差点儿没被砍死,而是被发烧烧死的。
这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不怎么好看,可是相当敏/感。
应全觉得不好看,柴永焌可喜欢了,时不时就要把脸埋在应全肚子上睡觉,方便这样随时摸一摸舔一舔咬一咬,然后应全多半就会被刺激得暴起削他一巴掌。
只有这么疼的时候才能真正感觉这人终于回来身边的真实感啊。
柴永焌喟叹,放过那条伤疤,顺手抓过应全一直手腕,慵懒地用嘴唇在淤痕上蹭来蹭去,蹭的应全直痒痒。
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啦,骨血交融,生死与共。
对方是个什么尿性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也绝不容许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一个两个都是掌控欲超强的性格,本来应该针尖对麦芒的,偏偏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融成了不可或缺的一体。
他们不是什么剑与剑鞘。
他们本来就都是利刃,是一双剑,一对刀。
能够收敛他们锋芒的,是他们共同的野心和愿望。
“早上想吃什么?”
赖够了,应全决定起床。
屋里铺满了厚实的毡毯,柔软丰密的长毛,别说赤脚踩上去,就是赤身滚上去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转过一道屏风,后面就是浴室,引了活的温泉水,随时可以用。
衣服和沐浴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放着备用。
伺候的心腹都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
应全去炉子上提了热水,泡了一壶热茶,倒了一杯自己喝了,然后重新倒满,端给柴永焌。
柴永焌欣赏了半天“风景”,弯腰从满地衣服里捡了件外袍出来给应全包起来,抱在怀里,俩人慢慢地分享一杯茶。
“嗯?早上吃什么?”一直没等到答案,应全不满地拉拉柴永焌鬓边垂落的长发。
柴永焌无奈地瞅瞅外面天光,“这都快晌午了,还早什么早,直接用午膳吧。吃锅子怎么样?老鸭汤底的?”
应全舔舔嘴唇,别说,做了那么久的鱼肉馄饨,他还真想换换口味,鸭子就不错。
于是就决定了吃鸭汤锅。
换好了衣服,吩咐下去等吃的空挡,应全终于想起来正事儿了。
在换下的那堆衣服里摸了摸,摸出那张从木剑里找到的薄纱账本兼名单,还淘了个小皮口袋回来。
把薄纱递给柴永焌,“这就是那账册了,不知道哪找的好手艺,回头问问薛笑人,行的话把人挖来给方姑姑使唤,你夏天就可以穿凉快点儿了。”
皇帝的衣服都是有规制的,就是常服也不是随便做的。
规矩多就意味着衣服累赘不舒服,冬天还好说,夏天一热起来简直是要浑身长痱子的节奏,应全早就看不过眼了。
当个皇帝还得被那群大臣拿规矩说事儿见天各种折磨,这不许那不许的,也不看看自己都是什么德行。
啧,真想有朝一日剑在手,砍遍天下双标狗。
柴永焌也没什么帝王仪态,跟应全一样盘腿坐在宽大的龙床上,随意地把超大一张薄纱摊在膝头看着。
薛衣人那杀手组织也是“白手起家”的,开始的时候做的也就是些争产宅斗买/凶/杀/人之类的活计,累积出“口碑”来之后才慢慢做大,肯花钱雇他们去做大事的也越来越多。
到了后面一桩买卖的价格已经相当可观。
但跟他们下手的对象相比,这样的价钱简直可谓廉价。
看到名单上的那些熟悉的名字,柴永焌冷笑了几声。
就算早就知道这些人无法无天又愚不可及,真正看到还是觉得超出了想象。
应全凑过去跟着瞄了一眼,大概知道最让柴永焌生气的点在哪里。
也不劝什么,他自己看的时候也蛮生气的,可事情还是要一步步做,总有算总账的时候。
把皮口袋打开,伸了根指头进去。
一条细细的小蛇就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爬了出来,蛇信子一吐一吐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带着个桃心儿的脑袋一晃一晃的,看着还挺萌。
把蛇送到柴永焌面前给他献宝。
“看看,可爱不?我捞回来的,已经训得很听话了,给你养着玩儿,看谁不顺眼就放出去咬一口,可毒了。”
小蛇果然被训练得很乖,被猛然举到陌生人的面前也没有攻击,而是老老实实地盘在应全的手上。
应全的手本就很美,赤红的蛇身环绕在雪白的皮肤上,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艳丽来。
柴永焌盯着小蛇看,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子,终于噗嗤笑出来,伸手朝小蛇伸出手。
小蛇也乖乖地任人换手,驯服地爬到柴永焌的手上。
一见蛇脑袋上的小桃心,柴永焌就知道为什么应全把这小东西给他带回来了。
这时代也没别人知道这图形的意义,只有应全,时常在给柴永焌的东西和信件上留下这记号。
柴永焌问过。
应全说人的心长得就像是个桃心,这图形就代表了他的心。
柴永焌接过这条带着应全爱心的小蛇,莞尔一笑。
他这宝贝儿的心啊,也的确就像是这条小蛇。
对外人的时候又冷又毒,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这么又乖又驯服。可柴永焌心里清楚,万一要是他真伤了这颗心,蛇牙也会对他张开毫不容情地狠狠咬下去。
这么危险绝情又没有安全感的小东西,除了他,还有谁能养。
深知应全本性,柴永焌不以为忤,反而颇为自得。
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了。
门外传来轻轻的询问声,是他们点的鸭汤锅子来了。
把小蛇收起来,俩人温了一壶酒,敞开胃口美美地一起吃了一顿。
应全这回也是大半夜的才回来,洗了个澡就被柴永焌给拖进被子里滚了,一直都没来得及说说这正事儿,趁着吃完饭消食的功夫顺便就聊了聊。
应全负责说,柴永焌负责端茶倒水。
正事儿柴永焌也认真听了,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听应全在外头扮成不同的样子做小买卖时遇到的那些个新鲜事儿。他也挺好奇自家小鹰犬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癖好。
就乐意摆个摊靠手艺赚钱,回来好给他买点儿吃的用的小礼物什么的。
可惜那些吃的存不下,龙床的暗格里专门有个带机关锁的小匣子是用来收着这些大宝贝送的小宝贝的。
想他家出差的小鹰犬的时候方便随时拿出来睹物思人。
柴永焌打从落地就在这座禁宫里蹲着,也就是身边有了应全之后才时不时地俩人一起出去逛街放放风,号称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实际上连自己的江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但从应全的口里说来,那些只在书上和舆图上看到的一个个名字瞬间就变得生动起来,充满烟火气,生机勃勃,各有各的趣味。
也能通过应全的讲述知道最普通的百姓们是怎么过日子的,听听他们的声音。
这些对心里装了个贝爷,却不得不做个超级宅男的皇帝来说,都比那些个面上堂皇君子张口闭口圣人言,背地里却一个比一个丑陋的臣子罪状来的有趣千万倍。
他家小鹰犬说起这些乐子事儿的时候眉飞色舞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下午我得去老杨那走一趟,把带回来的那些个人交给他。”
其实主要还是交给方姑姑啦,有方姑姑震着,那些个吞了丸子的都别想着打歪主意。
柴永焌捏捏应全的脸,点点头,笑问道:“这次也要报账吗?”
也不怎么那么寸,应全做的那些个小生意十次里头有八次都得出个几回事儿,其实整个儿摊子也不值什么钱,应全就是锱铢必较地每次都去找老杨给报销。
说是老杨给报销,都是给皇帝干活的,算到根子上,还不是皇帝出钱。
应全还就乐意公私分明地走个形式。
“当然要报,我都记着帐呢。”应全一看就知道他家这败家爷们不理解他这种小市民勤俭节约的精神,“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一文钱还难倒英雄汉呢。”
柴永焌海豹鼓掌,“好,真是个贤内助。”
还很博学多才呢,看这一句话里就能塞下三个歇后语的丰富内涵,真不愧是他家小鹰犬,太厉害了。
应全瞪他一眼,想着反正今天这货也不打算见什么人了,就嗖地把人拉过来,不轻不重地在腮帮子的软肉上咬了一口,留了个浅浅的印子,看了看,又不太舍得地舔了舔。
眼瞅着被嘬出感觉来的柴永焌眼神儿变了,要伸手来抱他的时候,应全才笑嘻嘻地一闪身躲得远远的,嘚瑟地朝他挥挥手,“我去找老杨啦,晚上回来陪你吃饭。”
被活生生地撩完就走了一把的柴永焌磨牙地给应全记了一笔,心道晚上咱再走着瞧。
应全才不怕这个,哼着小调故意踩出个“摇曳生姿”的步伐就一扭一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