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虽然在傅宗书搞事那天特地叫方姑姑带人来给自己量身做衣服是有借方姑姑的力量做后盾, 有备无患的意思,但这衣服还是真的做了的。
款式是应全从前亲自设计的, 方姑姑这种大腕还肯亲手为自家相公以外的人制衣,一多半也是因为应全的设计图总能让她眼前一亮的缘故。
纵然不能当真做得跟皇帝的便服一模一样,杨老板的身材也撑不起来应全特意给柴永焌设计的款式, 可方姑姑也能从中汲取到不少灵感, 做衣服打扮自家相公。
方姑姑手快,几天的功夫新衣就得了,头天晚上送过来, 熏笼里熏上一晚上,清早起来热乎乎香喷喷的正好穿。
不过这个“清早”有待商榷, 正确来说,这衣服被穿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了。
应全亲手服侍着柴永焌穿衣, 每个动作都仔细轻柔, 跟对待个易碎的大宝贝儿似的。
柴永焌直挺挺地伸着两手站着被服侍就行,看着贼有范儿了,实际上小腿正细细地打颤——他腰子疼。
柴永焌也是真没想到自家小鹰犬的醋劲儿居然这么大, 平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要喝上两口也就算了,连他家已经驾鹤西去多年的父皇的过期陈醋也要吃, 还吃起来根本没够。
正抱着怀里滑溜溜的小鹰犬撸着他的头毛讲那天发生的事情呢, 完全没有一点点防备,在故事刚讲完的时候, 一点儿什么评论之类的回应都没收到, 一个天翻地覆就被怀里的人给压倒骑上了。
虽然是刚在浴室里宽大的浴池中“鸳鸳戏水”过一场, 可说了这么半天的故事,贤者时间早就过了,都是老夫老妻了,擦枪走火什么的不要太容易,想要就要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柴永焌只当是应全听故事听得激动了,好歹也是他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武却第一次拿出来对敌还一举成功的场面,都没用上方姑姑出手,一个人就把傅宗书给逮住了,自己还毫发无伤,逼格高的一比,柴永焌自己也蛮自得的。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小鹰犬肯定是被他的英姿给戳得热血沸腾了。
第一次的时候柴永焌就是这么觉得的,又是小别重逢,自己也特别激动,翻身就把应全反过来给压住了。
两个人都是能折腾的,宽大结实的龙床硬是被两个人折腾出了赶路中马车的声音,嘎吱嘎吱的还挺有节奏。
然而梅开二度之后,柴永焌很快就发现了,此事并不简单。
应全才不是因为什么被自己的英明神武打动才来扑自己这么简单。
实在话,若非两个人对彼此的意义都是极为特殊的,也只有对方才能激发自己各种反应,应全和柴永焌其实都是对那啥挺单薄的人。
也所以这样两个人才能忍耐长时间的异地分离,因为从精神到身体,对对方都有充分的自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无法打动他们。
即是是如此,柴永焌也觉得应全“贪吃”得有些过头了。
“梅开二度”还不够,还要来个“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的时候柴永焌就已经隐隐觉得不妙,果然,在他已经瘫在应全身上急促地大口喘息的时候,应全已经恢复了精神,又开始拱着腰蹭他了。
都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柴永焌算是切身体会了一回啥叫累坏的牛。
两个人的身体太熟了,熟到每一分每一寸,用什么方法碰触到哪里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彼此都一清二楚。
柴永焌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在应全的刻意挑动之下做出他想要的反应。
于是应全津津有味地骑在他的身上自力更生地又来了个“大四喜”。
这次要是柴永焌还不知道应全这是又犯了毛病,他就是傻掉了。
什么一夜七次郎那都是吹牛逼,能保质保量地来个两三回就已经是出类拔萃了好吗。
柴永焌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被理智与感官分成了两半,理智的上半段和可悲的无法自控的下半段。
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资质”还真是好,这些年小鹰犬还真没白给他各种补养之后,柴永焌就开始开动脑筋地想,这又是怎么了?
到底是一手把应全拢在身边养成了家犬的皇帝,脑子转的还是飞快。
很快就想到了可能会戳到应全的那一点,然后就囧了。
他一没受伤,二没中毒,故事全程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讲故事的时候带出的那些小情绪。
当年他父皇一直到临死的时候还在为自己的皇位能否坐稳而殚精竭虑。
他父皇真的是个好人,不止是个好皇帝而已。
也正是因此,才拖累得他英年早逝。
百废待兴,事务繁杂,还要与各方势力争斗将父祖时期就开始计划施行的政策一条条地推行下去。
有多难呢?
那些拉里拉杂的各怀心思的什么世家大族就不说了,肚子里都在打小算盘的朝臣们也都算是小问题。
跟柴永焌是独生子不同,先皇可是有不少亲兄弟的。
这些兄弟的野心比起柴永焌面对的那些个亲戚的野心来说只大不小,还都是他皇祖父的亲儿子,也没有什么嫡庶之分。
之所以先先皇选了先皇,完全是出于政治考量,因为先先皇知道,只有这个儿子继位,他和他爹的那些个政策才会被完整地继续推行下去,而其他的儿子都做不到。
有些是手腕不行,有些就是根本的政见不同了。
柴永焌的那些个打龙椅主意的亲戚都还只是暗搓搓地打,小手脚动了不少却不敢明刀明枪的来。
柴永焌的爹可是真真正正地跟兄弟明火执仗地打生打死,最后坐稳了龙椅是建立在砍了好几个兄弟的前提下的。
老柴家本来人丁就称不上兴旺,这么一砍,剩下的就更没多少了,可惜,本来就没剩多少,老实的也不多。
先皇铁血是够铁血,但他矛盾地又非常重情。
不然也不会有傅宗书顺风顺水地PK掉一众老臣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事儿了。
都是亲兄弟,当年也曾经并肩作战过的,也曾经深情厚谊过。
虽然最后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成王败寇,先皇宰了他们也不亏心,但先皇的心里还是始终放不下。
外有政事缠身,内又郁结于心,身体本来就不算十分康健的先皇身子自然一年比一年差。
十几年间他为了这个国家可说是拼上了性命。
什么享乐,什么放松根本没有过。
连儿子都只生了一个。
柴永焌的母亲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了。
柴永焌是先皇又当爹又当妈亲自教养长大的。
按说父子俩应该很像的。
偏偏并非如此。
许是物极必反,柴永焌的性情反而很像是他那位铁血的皇祖父。
对他那位皇祖父来说,所有的儿子捆在一起都没有天下来的重要。
柴永焌敢说,如果在儿子里头挑不出一个像他爹那样政见相同手腕过硬的儿子来,皇祖父绝对能干出在侄子里头找人继承皇位的事儿来。
当然,那个时候,恐怕先废了自己的儿子们为下一任皇帝扫平前路的事情他也肯定做得出来。
时不我与是个什么感觉,柴永焌看着父亲宵衣旰食与天争的时候就明白了,做事要有耐心,但当断的时候也要断,不然就是拖累自己的道理。
柴永焌虽然薄情,但对亲自抚养自己,每天再忙都要来看自己一眼,临死都不忘给自己安排的父亲感情还是很深的。
隐忍多年终于可以将傅宗书拿下。
先皇临终前对顾忌的就有这人,重点还是先皇自己给了傅宗书机会,最后反而养虎成患,又多了自责。
柴永焌拿下傅宗书,也算是给亲爹报了个仇。
兴奋之下难免有些忘形,他也是没想到应全会连他爹的醋都要吃一吃就是了。
为了不被应全榨成“药渣”,柴永焌求生欲极强地奋起自救。
好说歹说,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肉麻的昵称不要钱地往外批发,这才让应全生波的醋海重新风平浪静起来,柴永焌的腰子也得以保全。
当然这都不过是两个老夫老夫间心照不宣的耍花腔,应全只是浪里个浪地作一作,以免柴永焌忘了自己该在乎的,能在乎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柴永焌心知肚明,甜言蜜语就说了一锅,花言巧语就一句没有,比如那些个不着边际的海誓山盟之类的两个人根本就不相信的东西他就半句都懒得说。
说了应全也只会当成笑话听,根本就不会起到成功安抚的作用好吗。
说白了这俩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一般人也不会吃老公公的醋,还连个死鬼老公公都不放过。
一般人也不会觉得小情人跟自家死鬼亲爹吃醋是什么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还能十分自然地给顺毛。
这样的俩货,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立场去说人家宫九是变/态呢。
应全帮柴永焌抚平领口衣襟。
白皙纤长的手掌抚在宝蓝色的布料上,更显得欺霜赛雪。
这种颜色可不是谁都穿得起来的。
如果皮肤不够白皙的话,穿上去就会丑的一比。
可巧应全这身体天生的白皮子,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水火里打滚,顶多是多了一些伤疤,白还是那么白,又有柴永焌指使着太医院使劲儿给养着,除了实在去不掉的伤疤之外,应全的皮肤摸着还是十分滑嫩的。
柴永焌自己也是个白皮,又一直养尊处优,皮肤其实比应全的还要好些,至少没那么些个疤,只是不像应全那样每次都被逼着各种抹药膏泡药浴的,所以没那么嫩而已。
两个人穿的都是宝蓝色,只不过款式不同。
应全身上的是一件当下时兴的窄袖袍子。
柴永焌身上则是应全亲自画了图让方姑姑做出来的大袖。
乍看有种疏狂的魏晋遗风,细节部分却有修改,更显身材,也方便活动。
打扮自家小皇帝也算是应全的嗜好之一,他尤其喜欢看柴永焌穿这种宽松风流的大袖衫。
柴永焌生的算是英俊,但是绝没有英俊到什么君子世无双的地步,反而看上去显得有些平凡,大部分时候都像是个普通的贵公子,并没有什么帝王霸气之类让人虎躯一震的东西。
可在应全的眼里,天下没有人能比柴永焌好看。
就算是那些人的皮相再好又怎么样呢?
能入得应全眼中心里的始终都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这算不上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应全是真心这么觉得。
只有他能看到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
只有他眼里的柴永焌才是真实的。
像他这样的一把不沾血就要生锈,就会断裂的刀,根本就不稀罕什么刀鞘。
他需要的只是一把跟他一样锋利,甚至更加锋利的宝刀而已。
柴永焌就是这样一把刀。
应全宝贝到根本容不得这把刀上沾到别人哪怕半个指痕。
两人身上的宝蓝色的袍子上都用银线绣了奇异的花纹。
很难看出来那些走向奇特的花纹都是什么东西,却因为设计和绣工的原因看上去竟然很是好看。
应全倚在柴永焌的怀里,笑着伸手在绣纹上摸摸。
这都是他设计的,他自然知道绣的是什么。
不过是抽象的鹰羽和狗牙狗爪狗尾巴罢了。
翻过柴永焌的衣襟,衣服里侧靠近心口那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惟妙惟肖绣纹。
绣了一只长了鹰翅膀的狗狗,收敛羽翼,蜷缩着睡在那里。
他的愿望也就是这样。
柴永焌揽住应全的腰,摸摸他的头。
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页是顺利揭过去了。
一时也是失笑。
应全其实一直都没怎么掩饰过自己的真实秉性,但出乎意料的,他在外头的名声还真不差。
大概是他在乎的东西跟一般人相差太远的缘故。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小鹰犬除了对自己忠心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其他在意的东西了。
而忠心,自然是件值得称道的事情,哪怕忠心的是个看上去没有什么作为的软弱君王,或者哪怕是个昏君,忠心都是会被称赞的东西。
而直到他们真实关系的那些人里头,除了跟小鹰犬关系匪浅的那几个之外,其他人柴永焌都知道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接受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柴永焌也知道,在那些人眼里,大概他是蓄意地驯养了这只小爪牙无比锋利性情无比疯狂的鹰犬为己用。
甚至那些人已经自以为是地开始等着看他鸟尽弓藏的那天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去呗。
柴永焌十分有自知之明。
他这种人能在乎的东西真的不多,有一样算一样,他一个都不会放弃的,无论是天下,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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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从古到今都要过,各时各地的习俗都有不同。
时空不同,连世界都换了一个,应全也一向都适应得很好,连那些遥远从前只在文字中仰慕过的人物都打过各种交道了。
可也有些东西他始终都适应不了。
最典型的就是这时代过年的时候必要吃喝的东西了。
当然不是饺子。
要是就好了,事实是这年头过年的时候吃饺子不是必要的,吃五辛盘喝屠苏酒椒柏酒才是必要的。
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只要不是无家可归或者穷掉底儿的,都要遵从这习俗。
椒柏酒顾名思义,花椒和柏树的叶子浸出来的酒,难喝是难喝,还不是最难喝的。
主要还是靠“同行”衬托。
屠苏酒比椒柏酒难喝多了。
屠苏屠苏,名儿倒是挺好听的,还不明觉厉地让人联想到个帅哥什么的。可究其根本,它是中药剂啊。
据传是汉末名医华佗所创,由大黄、白术、桂枝、防风、花椒、乌头、附子等中药入酒中浸制而成,听着就知道有多难喝了。
不喝还不行。
为了讨好彩头,喝了祛疾避疫,延年益寿。
光是喝酒也还罢了,难喝点儿就当药了,一仰脖也就吞下去了。
应全最受不了的是五辛盘。
油菜香菜什么的就算了,生吃也不算难吃。
大蒜小葱应全其实也不讨厌,但前提是做熟了吃不讨厌。
最受不了的还是韭菜。
这玩意儿要是弄个什么盒子,报个饺子,或者炒菜吃,那都好吃。
但生吃?!
每年要吃五辛盘的时候应全都恨不能提前塞一颗丧失味觉的药丸子下去。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吃的。
身为一个大内总管,需要以身作则,他们这些做贴身内侍宫女的,按规矩都是不能吃这些味道重的东西,免得说话的时候口气不雅。
奈何柴永焌不放过他啊!
美其名曰讨个吉利,实际上就是不想一个人受苦,非要拉着他有难同当。
搞得每年大年初一应全都很痛苦,非常想要找个什么事儿跑得远远的,却死活放心不下他家小皇帝,只能认命地跟着一起吃草。
一想起明儿早上就是一年一度的“吃草日”了,应全就牙根痒痒,胃里闹腾,趁着晚宴还没开始的功夫,先拉着柴永焌吃顿好的,再上街去热闹热闹,晚上与群臣共宴的时候别说要一直统筹全场的应全,就是柴永焌也没法吃消停。
这种时候的菜单就可以由着应全的性子来了。
所以说过年的时候为什么要喝汤药生吃韭菜,该吃的难道不是肉肉肉吗?
大肘子,猪排骨羊排骨,整只的鸡鸭,烧鹅,整条的大鱼加肉酱炖豆腐再加红烧肉。
这种菜色才是过年该吃的东西嘛,配着酒有吃有喝的最巴适了。
两个人看身材都干瘦,其实练武的哪有什么胃口不好的人,都是大肚汉。
应全这会儿又变回贴心小棉袄了,布菜倒酒剔骨挑刺全都亲自上手,伺候的柴永焌只用张嘴吃就行。
可惜汤水一掀盖,应全的恶趣味就暴露了。
“鞭”系列的汤,特意嘱咐小厨房炖了给柴永焌补身的。
御厨们也都是自己人,应全使唤的很顺手,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羞涩的地方。
柴永焌自觉脸皮厚度也不差什么,这会儿对着这么一盅汤水也忍不住脸上有些发烧。
所以他这是被“嫌弃”底子不够厚了吗?
不过哭唧唧的腰子告诉柴永焌,他是真的很需要补一下了。
应全笑咪咪地跟柴永焌你一盅我一盅地把汤分了喝掉。
这种事情都是一样的,柴永焌要补,他也要补呢。
见不是自己一个人“吃苦”,柴永焌就自然多了,还有闲情伸勺子投喂应全几口。
瞅见被递到嘴边而的勺子和里头的汤,应全挑眉。
就算是御厨做的,这种补汤也不会好喝到哪里去。
话虽如此,他还是张嘴把柴永焌喂过来的汤给喝了,作完了妖,是该给点儿甜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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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过年赐下的年礼,绝对要把神侯府的那份扣下五分之一!”
吃完饭临出宫之前看完新传过来的消息,应全本来还挺好的心情就啪叽被甩了个泥点子上去。
“无情这小子绝对是那几个师兄弟里头最像诸葛小花的那个,心眼儿都一样多,还都是黑漆漆的,胆子也忒肥了,居然敢封杏花村的生意!”
还是明知道杏花村背后可能有什么的情况下生给封了的,胆子是当真很大了。
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无情一贯很少出门,看着跟个大家闺秀似的,尤其深有残疾,还有个让人低估的BUFF,实际上四大名捕里头胆子最大手腕最狠的就是他。
钱庄假银票的事儿也许本来还有点儿麻烦的,在宫九横插一杠子把事情给揽过去,又被应全给抓了来之后,整件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就宫九留在极乐楼的那几个马仔,无情对付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不用说连宫九的马仔都不如的那两个始作俑者了。
这事儿基本就是留着给无情去镀金的,白捡一样的功劳。
就这样,人家还不领情,居然还给他往深了刨?
还是专门照着他头顶往下刨?!
应全看到传过来的消息,都能想象到把消息传给他的老酒那副看笑话的嘴脸。
不识趣,简直太不识趣了!
应全决定迁怒地把整个儿神侯府都暂时拉黑。
逢年过节的臣属要给皇上上供,皇帝也要给臣下赏赐。
这些事情一般都是应全在打理的。
就冲着无情敢对他的买卖动手的事儿,今年神侯府的年礼就肯定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了。
往年那些个什么药材好酒好茶好兵器之类的好东西肯定没有了,没、有、了!
“好好好,没有了,没有了。”
柴永焌乖乖点头附和。
诸葛神侯的忠心毋庸置疑,他那几个徒弟也都是忠心的。
但到底年轻人跟老狐狸的想法还是不太一样。
这几年柴永焌在朝中的权威日隆,应全行事的时候便也不需要太过小心翼翼,时而还会刻意露出些风声来震慑一二。
诸葛神侯看得明白,也耐得住隔在界限之后不去碰触。
这位老臣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白人,在柴永焌看来还有点儿矛盾。
一方面爱惜百姓,一方面又对皇帝极为忠心。
这个皇帝可不是特指他这个皇帝,而是针对皇室正统。
只要他这个皇帝当得过得去,或者哪怕昏庸些但还不到倒行逆施的话,诸葛神侯都会护持到底。
从这一点看,柴永焌对这位老人是很放心的。
他那几个徒弟可能锋芒外露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像这种不过分的试探,柴永焌也不会放在心上。
就连应全在乎的也不过是损失的那两个小钱而已。
这都是常年捞钱落下的病,就算现在家底已经厚实了,还是改不掉。
不过也好哄,柴永焌亲自去买了个面具给他,应全就重新高兴起来了。
出来松口气是真的,有正事要做也是真的。
两个人是要去禁军大营看一看收拾的结果如何的,又要赶着回宫赴晚上的大宴,并没有在街上闲逛的功夫,而是坐着马车出来的。
本来应全还有些小小的哀怨,好不容易两个人穿上了新做好的“情侣装”,却因为坐车无法多显摆一下,可谓衣锦夜行。
结果柴永焌半路叫停了马车,下去给应全挑了个面具,好歹是让他多显摆了一下,又有礼物可拿,顿时开心了不少。
除夕晚上有大傩,几乎全部的人都会出来驱傩,各种祭祀庆祝活动通宵达旦,本应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但今年的都城显然冷情了许多,街面上的百姓也有不少,在柴永焌连下了数道旨意安抚百姓,鼓励恢复年节庆祝活动之后,做生意,采办年货,挂桃符贴春联的人才重新多了起来,也还是难与往年相比。
百姓的神情之中犹有战战兢兢的不安之意,连喧闹声都小了许多。
其实那日宫中的变故并未传出来,宫禁被应全数次清洗,时时紧盯之下已成铁桶。
柴永焌不想泄露的消息就绝对传不出来。
百姓被吓成这样,主要的锅还在庞统和顾惜朝的身上。
这俩那天跟皇城中的柴永焌遥相呼应,在禁军大营中一通关门打狗,杀了一个血流成河。
整座大营空出了三分之一,傅宗书最信任的心腹黄金鳞被庞统直接砍死在刀下。
血腥味之重可想而知。
庞太师说要去替庞统斋戒上香也不是说说而已。
更何况这才不过是个开始。
朝中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背后各有“主人”的言官才不会管什么前因后果,老辣的庞太师已经可以预见什么失察啦,嗜杀啦之类一系列的罪名都会那些个长舌头的家伙们被扣在他宝贝儿子脑袋上。
不过他老家伙还没死呢,没那么容易让那些家伙得逞。
已经在朝中默默无闻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太师已经做好了为儿子舌战群儒的准备。
不过庞太师也知道,有柴永焌这皇帝当靠山拉偏架,就是他不跳出来,他儿子最终也吃不了亏,只是一片慈父之心不能忍小人多嘴而已。
柴永焌是知道庞统一个不留的做法的。
若是一般的皇帝,就算这些都是为了平乱,对庞统这种杀星多少还是会有心结。
可柴永焌就不是一般的皇帝啊。
对于那些被杀死的禁军,柴永焌其实......没什么感觉。
禁军又不是厢军,那可不是随便就能进来的,待遇也远不是一般的军士可比的。
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这些年应全费劲心力捞银子养兵。
不管是日常吃的肉,装备的军械,发出的军饷,没有一样亏待过他们。
这样还会被蛊惑跟着傅宗书黄金鳞他们撞南墙要把衣食父母从龙椅上拉下来的白眼狼,难道他还要当孝子贤孙供着不成?
柴永焌可没有那么多的善心。
他是皇帝,看的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一百个两百个百姓,而是整个儿天下。
有多余的善心,他还不如拿去抚恤那日镇压叛逆中牺牲军士们的家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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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大营是庞统的地盘。
庞统跟个狮子似的盘踞在这里,还是个从前当过特/务头子的狮子,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柴永焌和应全所乘的马车并没有带着宫中的标记,抵达的时候庞统已然带人出来迎接了。
也不是列队欢迎那种大场面,柴永焌和应全都轻车简行的来了,庞统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力价,他带的只有顾惜朝一个人罢了。
傅宗书倒了,顾惜朝这双面间谍也就不用再做了。
傅宗书以为他塞了两个人到禁军早已把庞统架空,局势十拿九稳。
殊不知米饭跟包子打架的时候,顾惜朝把衣服一脱,他是个粽子啊。
倒是黄金鳞不知怎地对此并没有十分惊讶,好似他早就对此有所预料了,半句多余的废话都没说,直接就开打,最终被庞统斩于刀下的时候远远看了拼杀中的顾惜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平静地闭了眼睛断了气。
明明是被背叛功败垂成,却既没有遗憾,也没有怨愤。
这套文艺的让人(特指顾惜朝)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说辞是出自庞统之口。
顾惜朝当时正在专注搏杀叛军七进七出,根本就半眼都没分过去给对掐的黄金鳞和庞统。
对黄金鳞的死顾惜朝一点儿不惊讶。
黄金鳞的武功跟顾惜朝不相上下,剑走偏锋的话顾惜朝的赢面说不定还大点儿,败于轻松压着他打的庞统之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有什么好关心的。
这种心思顾惜朝肯定是不会说给庞统听的,于是庞统这口醋就吃大发了。
他可不像应全似的,吃醋就能作妖,还有人哄。
顾惜朝是属死鸭子的,想让他说软话,转世投胎之后说不定能实现。
庞统没人哄,这口醋下去已经变成胃酸了。
顾惜朝被他揪着这点儿事颠过来倒过去地叭叭也烦了。
莫名其妙!
黄金鳞有小道消息说是傅宗书的私生子,只是一直没有实据,比庞统都大了十来岁,就算保养的还成,又是练武之人老的慢,那也是顾惜朝喊个叔都可以的年纪了,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种事就连想想都觉得恶寒,庞统还上纲上线搞得十分真情实感。
来回几次顾惜朝也怒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黄金鳞的事儿还没掰扯完呢,又来了个傅晚晴,庞统就算是彻底炸毛了。
柴永焌和应全下了车,看这俩人的站位和表情就知道这俩是在冷战没跑了。
对视一眼,俩人心底的八卦欲/望蠢蠢欲动。
低调地在营中走动了一下,见肃杀血腥之气虽未消散,营中的气氛却已经安定下来,众人都按部就班地各行其是,只留清洗不掉的残余血迹和暂时空出的营房能证明数日前发生的血战。
柴永焌看得心中满意,对庞统和顾惜朝二人寄望更深,顺带着八卦之心也更小鹿乱撞了。
一本正经地先把正事问了,又三言两语地打发了顾惜朝去取名册,还把应全送过去跟他一起去。
老夫老夫交换个眼神。
——拖住他。
——没问题,问出来回去跟我细说。
——那当然。
电光火石就来了个黑暗的PY交易,然后各自带开。
应全跟着顾惜朝去整理资料,汇总细节。
柴永焌跟庞统打听八卦,咳,不对,是听取口头报告。
然而说没两句,恶趣味的皇帝陛下就图穷匕见地开始打听。
“朕见爱卿与顾卿颇有尴尬,可是有何缘故?”
柴永焌问的也是理直气壮。
庞统既然有将才那肯定不能浪费,将来要送去军中当中流砥柱的,最好能接下太平王的班。
顾惜朝擅长兵法,杂学精通,武艺也高超,是再好不过的军师人才,这俩人又有旧,正好送去一道建功立业。
有什么不愉快的,说出来赶紧解决,解决不了也可以让他愉快一下嘛。
柴永焌固然演技高超,庞统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心知肚明这位就是想要看戏。
放在平常以庞统的脾气怼上两句都正常,这会儿他也是真的需要个树洞吐吐酸水,找人出出主意什么的,便当真开口了。
柴永焌听完之后头一个反应——啊,怎么最近大家都流行吃醋吗?
接着又想,跟他家小鹰犬比起来,庞统这两口醋吃的真是合理多了。
黄金鳞这个什么死前“深深一望”之类是不是牵强附会的且不提,傅晚晴这个“情敌”对庞统来说真是如鲠在喉,还不是一天两天,戳得他都快化脓了。
傅晚晴是傅宗书明面上唯一的孩子。
就算是个女儿,分量本也应够重。
奈何傅宗书看似对她如珠如宝,要什么都给,不要的也给,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傅宗书一辈子的心思都花在怎么往上爬上了,前半辈子要位极人臣,后半辈子要龙椅皇位,哪有那么多心思放在一个女儿身上,还是一个用处不大,跟自己不怎么一条心的女儿。
傅晚晴要是笨一点儿,日子过得可能会开心很多。
偏她虽然自幼金尊玉贵地被娇养大,却真的不笨,眼界可能不宽,敏锐度还是够的。
她对她爹来说可能没有那么重要。
她爹私底下可能图谋不轨。
这两个发现已经足够让傅晚晴痛苦了。
都说嫁人相当于女人投第二次胎。
若是能趁早选个好人选嫁出去,以本朝罪不及出嫁女的规矩,傅晚晴还是有可能从泥沼中脱身的。
可这条路也走不通,甚至还让傅晚晴更加痛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
作为傅宗书的独女,傅晚晴的婚姻就很有意义了,至少能为他牢牢捆住一个得力助手才是。
于是几经考验,傅宗书相中了顾惜朝。
那个时候顾惜朝已经被应全给捡回来了,只是为了潜伏到傅宗书手底下当二五仔,他生把自己的身世扯出来当把柄递到了傅宗书的手里。
就冲这股狠劲儿,也是条汉子。
握着这个堪称致命的把柄,其实傅宗书就算是握住了顾惜朝的命脉,根本也不用再把女儿许配给他这么浪费资源。
也是赶巧了,傅宗书百忙之中发现了自家女儿情窦初开,对象竟然是死对头家的徒弟——铁手。
这还了得!
有铁手这么一衬托,顾惜朝顿时成了个矬子里的大个儿。
傅宗书当机立断,要给顾惜朝和傅晚晴订婚。
顾惜朝骨子里头其实有股子执拗的偏激,若非遇到应全在先,极大可能真的就钻了牛角尖一条路走到黑了。
可是他遇到了应全,被给了一条崎岖之后可达光明的正路,也就不用把自己逼到绝境。
他是卧底没错,也最好能让傅宗书信任他,但要为此搭上一个无辜女子的终身......顾惜朝还是有些底线的。
实话是,他心里头戳着个人,他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可这也不由他做主。
答应了,能得到傅宗书的信任,才会进一步将他安排进禁军,有机会能接触到傅宗书一派的核心。
不答应,一个不小心便是前攻尽弃。
不等顾惜朝下狠心呢,傅晚晴就先找上门了。
听说傅晚晴心里也有人(为什么要说也呢),顾惜朝顿时松了一口气。
本来傅晚晴说好要去求傅宗书放弃这个决定,谁知道女人心海底针,一转头傅晚晴就改主意了,眼泪八叉地来求顾惜朝跟她定亲。
一问,原来是铁手明确地拒绝了她。
这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傅晚晴绝望又灰心,与其被父亲胡乱许给不知道什么人,还不如就嫁给顾惜朝,至少这是个温柔的好人。
顾惜朝就懵逼了。
然而他并不想娶啊!
可他得博得傅宗书的信任啊。
正左右为难,正好赶上皇帝给禁军头目大换血。
这时机稍纵即逝,赶紧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占位要紧,也顾不得什么订不订婚了,抓紧把顾惜朝跟黄金鳞给找机会塞了进去。
订婚的事后来便也不了了之了。
只是这事儿在庞统这儿可没过去。
他连黄金鳞多看顾惜朝一眼都忍不了,对傅晚晴这么一个差点儿名正言顺跟顾惜朝定了亲的女人那还能忍?
不夸张地说,连听到这个名字庞统都炸青筋。
一次两次地揪着不放,终于把顾惜朝给惹毛了才不敢再提。
这次傅宗书出事,傅晚晴事先毫不知情,又跟往常一样失魂落魄地在神侯府左近等着能不能见铁手一面,竟然逃过一劫,没被抄家的队伍给逮住。
傅晚晴也是个厉害的姑娘。
居然生生藏了两天没被人找到。
但她出不了城,早晚会被找到,傅宗书又已下狱。
走投无路,知道铁手是个多么有原则的人,傅晚晴既不愿意在他面前丢脸,也不愿意拖累他,并没有去找铁手,反而摸到了禁军大营来找顾惜朝碰运气。
大概是运气用光了,傅晚晴没见到顾惜朝,直接就被庞统给逮住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庞统从来都不是个什么怜香惜玉的人,直接就让人把傅晚晴该送哪送哪去了,才不会让她来牵连顾惜朝。
不过这醋坛子算是彻底打破了。
不是说那个订婚只是权宜之计,傅晚晴心里有人吗?
那她怎么不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反而要来找顾惜朝?
顾惜朝对傅晚晴又是怎么个意思?
万一真见了,会不会真的帮她?
一堆一堆的问题在庞统心里跟一群食人鱼一样啃噬肺腑,不问出来简直吃不下睡不着。
本着有问题就要解决的原则,庞统这次一定要顾惜朝给他个明确的答案让他安心。
可顾惜朝是属死鸭子的啊。
而且庞统前头犯的那些事儿在顾惜朝这儿根本就没掀过去呢,这就扭过头来恶人先告状了?
顾惜朝也炸了。
庞统是打舍不得打,骂舍不得骂的,只能自己憋得心肝脾肺肾一起疼地跟顾惜朝冷战。
于是就有了柴永焌和应全看到的这个不尴不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