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边境地带
经过近几天的观察，零发现亨里克才是天启小队最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这个面目丑陋的壮汉话不多，却承包了整支队伍的所有苦力工作。诸如扛行李，携带任务物品，为队友治疗伤口，并冲在最前面为队友争取时间这样费力不讨好的活，都被亨里克一人扛起。作为天启小队为一一个已经结婚的成员，大家倒是对此都没感到意外。老实说，如果抛开亨里克那张看上去更像是某些邪神狂信徒的脸，单说他这个人，还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他会在半夜爬起来给队友们掖掖被子，也会在洛比睡的正香时默默值夜到天亮，甚至就连凯瑟琳和莉奈出门逛街，买了什么大件物品亨里克都会帮她们扛回家…总之，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找亨里克就对了，这个永远都一脸憨笑的壮汉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唔…你那时候陷入梦魇记忆了。”亨里克一边用粗大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搅拌着泥罐里的药膏，一边闷声闷气的说道：“人们多少都有些不愉快的记忆，这些记忆会因为长期压抑在心底慢慢变成各种丑陋而扭曲的愿望，在某些特定的时间爆发出来，这也就是你会做噩梦的原因。”
“做噩梦也很危险？”
“不，做噩梦不危险，但做噩梦无法醒来就很危险了。”亨里克把搅拌好的药膏涂在了绷带上，耐心的像零解释道：“举个例子来说，假如你今天买吃的被宰了一个金币，你会感觉很生气，但这种负面情绪不会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甚至当你好好睡一觉以后就会被忘记。但假如你的某个挚友去世了，你会十分难过，而这样的痛苦就会因为你无法发泄而变成噩梦。如果你在噩梦中失去理智，那就会陷入梦魇记忆了。”
“也就是说，只有比较强烈的负面情绪影响才有可能会让人陷入梦魇记忆？”
“对，我不太会组织语言，但就是这个意思。”亨里克停下了手边的工作，从腰间的挎包里拿出了一本《教典》，十分真诚的说道：“这个借你看，多读读教典，你就会发现梦魇记忆并没有那么可怕，大部分人会对此感到恐惧，只是因为被极端情绪冲昏了头，要是你有坚定的信仰，在危机时默念…”
“抱歉，我对神棍的东西不感冒。”零能感觉到亨里克是个好人，所以她才用自认为最平静的语气回绝了他的建议。也许神棍里也是有好人的，所以她不能将所有教徒都一棍子打死。但教典里的经文和故事本来就是编出来的，而且和零对神棍们的固有印象一比较，就变得令人厌恶了。除非奥菲利亚死而复生，否则仔细翻阅《教典》，对零来说是件这辈子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说。”亨里克并不生气，只是默默将教典揣起，把涂满腥臭药膏的绷带贴在了零的腹部“虽然我也知道，不是每个教徒都会严格遵守戒律。但教典和信仰本身有什么错？它们存在的真正意义是引人向善，并让有罪之人忏悔，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如果你仔细看过教典，就肯定会…”
“好吧，我就直说了。”零长长吸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忍受伤口的疼痛还是在组织语言“我不光讨厌神棍，甚至想把他们剥皮抽筋。你想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们曾对我做过的事要比这残忍的多。打着正义与爱的名义去光明正大的迫害一个无辜者，甚至在我濒死时还要拿出救赎之血给我灌下，继续拷问我，折磨我！你让我原谅他们？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觉得可能吗？”
见亨里克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零用更加冰冷的语气说道：“自诩博爱的神明，也会对不信仰它的人无比残忍对吧？”
“你很可怜。”
……
“你说什么？”
“我觉得你很可怜，因为自己没有信仰就要努力否认别人的信仰。”亨里克的语气十分平静，也许他从某些角度上也认同零的观点吧。
“随便你怎么看。”轻轻拍了拍绑好的绷带，零便起身向屋外走去，她害怕心头正在骤聚的愤怒会让她在下一秒就失去理智。于是她打算找个无人的角落好好冷静一下，顺便看看周围的环境。
亨里克没有阻拦她，只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小声祷告起来。看样子他也意识到了零现在就像一个行走的火药桶，所以就由她去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的吧。
……
小村庄的面积不算太大，大概有上千人居住的样子。简陋的木棚，污水横流的泥泞“街道”，还有一圈更像是栅栏的简陋围墙构成了这座在任何地方都随处可见的小村庄。不过让零比较在意的是这里竟然设置了好几座警戒塔，村外还挖了一条成年男人高的壕沟，村口处正站着几个一脸警惕的兽人士兵向四周张望着。种种迹象都说明这里并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零走出旅店问了问当地的居民，才知道这里就是费舍尔王国的东南边境了。因为靠近沃尔塔瓦河的缘故，这里的走私活动和犯罪行为十分猖獗，所以当地的士兵才会摆出这种阵势。
这个尚未被完全开发，野蛮荒芜的鬼地方，在很久以前就被犯下各种罪行的拓荒团给占领了。疫病横行，到处都是罪犯和妓女…总之这里既偏僻又穷酸，住在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茶花城的老爷们不愿意来这里，所以一年到头交一次税就够了。
“有些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年轻人。”
零回过头，看到一个蒙着眼睛头发花白的老人正站在她身后，吧哒吧哒的嘬着一袋筒烟。周围没有其他人，于是零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不然呢？只要给我买罐上好的烟丝，我就可以…”
零不再犹豫，掉头就走。
“哎，别走啊。”老人赶忙补充道：“我知道你要去某个很危险的地方，也知道你将会失败，你的朋友们会丧生，而你会被奴役，这就是命运的轨迹。不愿接受逆耳的忠告，可不是聪明的做法。”
“你能预见未来？”零停下了脚步，心中的某种不安在被预言具现化的时候，她就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了。
“如你所见，我是个瞎子。”老头咧嘴笑了起来，露出满口锈迹斑斑的黄牙，含糊不清的说道：“命运为了补偿我，给了我看到过去和未来的能力。我知道你怀疑我是骗子，所以你可以提个问题，我会给你答案，第一个问题是免费的，怎么样？很划算吧。”
“我的过去是什么样？”
“哦，我看看…”老人皱了皱眉，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你没有出生？奇怪…我只能看到你青年时的样子…天啊，你是亚当…”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骗子了。”话虽说的平淡，但零也在暗暗吃惊，能准确说出她的过去，看来这老头确实没有说谎。
“咳咳…即使你是英雄，想让我继续回答问题，也得给我买罐烟丝。”
“五十金币，足够你买两罐最好的烟丝了。现在告诉我，你说的改变命运是怎么回事？”
听到金币叮当作响的声音，老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一把捏住了零的手，脸上露出了在阅读什么东西的表情。片刻后，他才有些紧张的说道：“破除诅咒的关键词是“地下”和“原谅”，这期间你会经历许多艰难的考验。我能看到许多怪物，还有战争傀儡和无数血肉模糊的尸体…还有，你会弑杀“王”，这也是你破除诅咒的一环…”
老头突然把手收回，猛地摇了摇头，很久之后才叹了口气，用疲惫的语气说道：“记住，留意黑暗的城堡，即使在监牢中也不要丢掉希望。战胜愤怒，把你周围某些已经放弃的事继续做下去，命运之线会影响节点，改变结果的。”
“抱歉我有点累，不能回答你更多问题了。”老人从零手中接过金币，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了。临走时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远远对零喊道：“等你弑杀“王”以后再来找我，我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我就住在村口那间最破旧的小茅屋里，在你做完这些事之前别来找我，我也没法在你“绽放”之前看到更多东西。”
老人大口抽着烟离开了，只留下零站在空地上，反复思考着老人所说的话。
……
肮脏的牲口栏旁，老人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四下无人，这才捂着脸蹲下身，恐惧的颤抖起来。他本以为今天钓到了大鱼，又能通过占卜弄几罐烟丝，但刚才的“肥羊”，很明显是个危险人物，因为他刚刚看到了，那个来自过去的英雄，会在完全“绽放”的状态下，与神明战斗。而她的命运之线，最终会拧成一个死结，除非死亡，否则她的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从他捏住零的手时，他就知道零不是人类，她是怪物眼里的怪物，只是披上了人类的外皮而已。等她把诅咒破除的时候，也就是…
想那么多干嘛？老人很快就释然了，即使世界马上就要毁灭，即使他明天就会死去，命运也不能阻止他现在再美美的嘬一口烟，像个体面的贵族一样，悠闲的躺在冰冷的床上饱饱睡一觉…比起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是关心一下一会买什么烟丝比较实在。老头吃力的站起，抱着烟筒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吹起了一首欢快的小曲子，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滑稽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