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科尔
美国的气候和英国的气候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至少穿着全套衬衫领带长裤的科尔仍旧觉得背上泛上一阵阵寒意。
他心事重重的站在妈妈不远处，听着妈妈不断安慰玛丽阿姨。那是妈妈小时候在舞蹈班里最好的朋友, 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好朋友。她们这么多年来交情都没有断，感情深厚，不然也不会听到噩耗就匆匆忙忙跑过来。
可是……米歇尔叔叔……
科尔不安的抬起头。
在长椅的另一头，半边身体都被血浸透的男人手中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盒, 眼神空洞，定定的把脸对着这边——不知道是在看科尔还是在凝视玛丽阿姨。
“手表，玛丽，之前你说过的那一款表我给你买回来了，不打开看看吗？”男人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面色是不同于活人的诡异惨白,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因为一块表射击我？好痛……但是还好，我回来了。”
“玛丽？你不打开看看吗？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抱着礼物盒的男人开始围着这条长椅慢慢踱步, 试图交还回那块表, 他一遍遍的喃喃自语着询问, 困惑极了。
“——你在看什么？”
一道突如其来的温柔嗓音响起, 打断了科尔的思绪, 他受惊的猛然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非常瘦弱的金发男孩, 他的个头比科尔高了一点，年纪应该比科尔大。男孩的那双蓝眼睛里对科尔流露出来的神色平静而充满善意, 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科尔在心里做了短暂的评估, 就收回了视线, 低下头嘟囔着回答：“没什么，我在看那棵树上的小鸟。”
经过从小到大被当做怪胎对待的遭遇，科尔早就学会该怎么在陌生人掩饰自己了。一般来说，只要那些可怕的家伙不来捣乱，他都能掩饰的很好。
“我叫史蒂夫罗杰斯。”瘦弱的金发男孩自我介绍道，他仍然注视着科尔，视线却不像科尔之前遇到的老师或者同学那样充满抗拒，古怪和恶意，“其实我听到刚才你们的对话了，为什么你说……米歇尔叔叔是因为表被杀的呢？”
“科尔希尔。我就是知道。”科尔自我介绍一句后，继续嘀咕道，他不自然的垂下了视线。
有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对别人解释原因，哪怕那些人最后都会觉得他是怪胎，可是只要有人流露出似乎可以沟通的软化态度，好奇的询问他，科尔都会充满希望。
可是……现在他不想对这个叫罗杰斯的男孩说。
他的眼神太不一样了。
这和科尔那群只知道欺负奚落他的同班同学不一样——那些人太幼稚。
他不想看到这种眼神也变成怪异和排斥。
科尔在心里回答自己答案，他没忍住又抬起头看了一眼。
金发男孩仍然充满耐心，好奇的看着他，没因为那种抗拒的回答就失去兴趣的离开，而是又出声道：“我今年十岁，你呢？”
“八岁。”科尔垂着眼帘轻声的说。
“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个年纪的男孩不是应该比较……活泼吗？”史蒂夫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谁，嗓音中都带上了笑意。
“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科尔充满深意和忧郁的说，他不能否认自己的语气里有轻蔑也带着羡慕。
“是的，他们确实不知道。”出乎预料的是，史蒂夫居然赞同了科尔的这句话，金发男孩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些什么，语气同样充满深意。
科尔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隐藏着一丝努力压抑住的惊喜。
“孩子们还是不需要知道的好，虽然我也只是大了没几岁。”可是紧接着下一句，史蒂夫就说出了这句让科尔心情跌落谷底的话。
“你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科尔控制不住沮丧的脱口而出，他失望的抬起头再次看着那双友善的蓝眼睛，在憋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时他愤怒的说了出来，
“我才不关心他们知不知道父母离婚，家庭暴力或者别的什么，我能看到！那些死后的东西我都能看到！”
说出来了！
躲在附近装着等人偷听的卡尔精神一振，努力克制住自己往那个方向转头的想法，惊讶的继续听着。
……这是魔力被带来现实的后续发展吗？为什么一个小男孩能看到灵魂？卡尔可清楚的记得，他在这个世界用灵魂状态游荡了两个多月的时候，连一个同类都没看见！
棕发的小男孩眼神忧郁而冷静，身上带着一种普通男孩没有的疏离气质，仿佛他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而这一切都在他脱口而出，亲自说出了自己的秘密时发生了改变。
科尔攥紧了放在身侧的双拳，表情有些无措，但他仍然定定盯着史蒂夫的表情，像是在强逼着自己，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说出接下来的话：“我都能看到。米歇尔叔叔就在这里，带着他买给玛丽阿姨的手表，他说他是因为那块表才被人射击的。”
往常说到这一步的时候，科尔接下来要迎来的就是别人的不信任和嘲笑，大人则是会觉得他在胡乱撒谎，编造事实，是一个怪异又调皮的小孩。
可是某种情绪硬是支撑着科尔说全了这段话，他冷冷的盯着史蒂夫。
之前这个金发男孩带给他的好感有多少，在说出了那句让他隐隐觉得被欺骗，失望透顶的话后，科尔的愤怒和不高兴就有多少。
“是因为那块表吗？”可是意外的是，史蒂夫似乎毫无障碍的就相信了这个说辞，若有所思的开始沉思原因，“可是为什么？凶手为什么要因为一块表就杀人呢？科尔，你还知道什么情况吗？”
“科尔？”正在这时候，忙着安慰好友的琳恩总算有空关注一下自己的儿子了，她坐在长椅上回过头，看到儿子和一个陌生孩子站在一起，刚才似乎发生了争吵，“科尔，怎么了？”
“没什么，妈妈。”科尔紧张的回头说，“这是我认识的新朋友，我们在玩。”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了，科尔愣愣的重新看向金发男孩，还有些不敢相信，可他的气势已经弱了下去，声音有些结巴：“你、你就这么相信了吗？”
史蒂夫耸了耸肩，重新笑了起来。虽然他消瘦到脸颊都在往里凹陷，可是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温暖，蓝眼睛里一片理解：“就像你说过的，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他们不知道的，这不惊奇。”
“史蒂夫……”科尔情不自禁喃喃了一句新朋友的名字。他顿了顿，眼神又往男人徘徊的方向看了一眼，下定决心的说，“如果你相信的话，我可以试着和米歇尔叔叔交流一下。但是——”
他很快的补充上了后面那句“但是”，脸上的神色变得稍显不安和慌乱，小声的喃喃说：“你能和我一起过去吗？”
听到这里，卡尔几乎听到了小男孩科尔头上冒出来一句“好感度100，已攻略”的提示音了。
他看着两个男孩边说边往一个方向走去，对着空气开始询问什么，好在远处长椅上的女人看了几眼过去，发现是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也就没有在意。
卡尔心中安定，知道这一波已经稳了。
果然——派史蒂夫去问是一个好决定！
虽然卡尔不敢擅自召唤在外面的幼崽们，但是把家里的小史蒂夫召唤过来还是可以的，简单解释后懂事的史蒂夫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帮忙了。
卡尔想着，还是好奇小男孩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不慌不忙走远了一些，找到下一张长椅坐下，让自己灵魂离体，加快速度往两个男孩的方向飘去。
“咦？”卡尔奇怪的皱起眉头，扫视着周围。
小男孩科尔明显是在认真询问着什么，可是他面前却只有一片空气。卡尔以灵魂的身体都看不见任何东西，这里没有什么灵魂。
就算卡尔本身很信服，现在也忍不住生出了怀疑。
——这个男孩说的真的是对的吗？
可是小男孩也明显问出什么了。他转过头，严肃的对史蒂夫说：“米歇尔叔叔说，他想起来，那个人在攻击他的时候，手上也戴着同款的女士手表，但是已经很老旧了。”
“是个女士吗？”史蒂夫露出了惊讶表情。
“不，是一个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块熟悉的表被米歇尔叔叔注意到了。”科尔摇摇头，说出了更详细的信息，“他射击了叔叔就离开了，走前特意看了看叔叔的礼物盒，可是却没有拿走。”
卡尔果断决定让自己的灵魂回到了身体里，他起身往那边走去，两个男孩察觉到动静，都转头向他看过来。
“这是我爸爸。”史蒂夫介绍道。科尔抬头望过来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忐忑和疏离，他咬住了嘴唇沉默不语。
“我都听到了。其实我叔叔是调查这件事的警官，我在辅助他。”卡尔给自己扯了个官方身份，他蹲下去，认真注视着棕发小男孩，“现在我不能确定你的能力，但是我想相信你提供的线索去试着调查看看，去解决这件事情，可以帮助我吗？”
已经九点四十五了，时间不等人，卡尔只能朝着这一条线索的道路继续走下去。如果能去调查手表店的资料，同时让科尔也见见其他几个受害人的家属，是不是会获得新线索呢？能抓住凶手吗？
这也是卡尔在赌，如果小男孩确实是在说谎，那么他将输掉一切。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相信这个选择。
“我想……帮忙。”科尔忧郁的棕色眼睛里终于慢慢浮现出了一抹亮光，好像第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作用。但是他顿了一下，又有点艰难的说，
“可是我妈妈——她从来不相信，她也不会让我去的。”
“这个交给我。”卡尔干脆的说，他马上转身向长椅走去，科尔希冀的看了过去。
这种时候……卡尔清楚，他绝对不能提任何“你儿子看得见鬼”什么的奇怪的话。
又要轮到埃布尔叔叔的身份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