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长乐未央
西都长安城是天下最大地城池,当年武皇帝想要将整个长安城全部建成皇宫,虽然最终没有如愿,但长安宫也比洛阳宫大的多!长安三大宫任意拿出一个,也比如今西安城墙大一些! 长安宫也分南北宫,除皇城外的武库和太庙之外,南宫又分东长乐、西未央二宫。北宫除明光宫与桂宫,城墙外还有东西二市!只不过吕布大败李、郭汜后,重新建设北宫,自作主张将东西二市与明光宫分出去给外地迁入百姓,只留下桂宫一直在休整,直到今年初春才修复,一直空置至今!如今建章宫与明光宫住满了北雍与西凉百姓,各地战俘安置于东西二市,不想当初随意安置竟然无心插柳,使得长安城竟然聚集了一百多万人口! 入长安城之后,献帝没有急着进未央宫,而是重新坐上马车,绕着皇城转了一圈。尽管夏日炎炎无凉意,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但每家店铺都打开门等待顾客,街头巷尾拐角处或者树荫下地小摊贩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拉家常。献帝拉开窗帘一角,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这才是大汉子民该有地生活! 马车转了两个多时辰,群臣也跟在后头走了两个多时辰,谁让咱陛下有兴致,做臣子的自然得好好陪着。羽林卫回到长安城,马超也不必继续守卫,没有入城便回洛阳复命。看着马超与两千虎贲营将士地背影,献帝莫名地松了口气,吕霖虽然可憎,也只是一头笑面虎,而马超却是一头威猛地钢牙虎!两只老虎待在身边,任谁都会觉得胆战心惊,如今离开一只,危险自然降低了不少! 日落西山时,献帝终于绕着南宫转了一圈,该回忆景致都略略浏览过。七年前献帝刚来到这儿,长安城便是如此盛景,然而之后四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董卓被杀,王司徒被杀,太多的人被杀…长安城每天都有人死,城墙上地血迹都没有清理干净过…直到他三年前逃离长安,才远离了这场噩梦! 如今长安城早已没有遍地横尸,自吕布攻下长安、诛杀李郭汜后,长安地百姓也选择渐渐忘记那段不堪回首地往事。如献帝今日所见,城中百姓已经安居乐业,过上理想地生活。 方才一路上,经过每个街道,都有不少百姓朝他跪拜,他们是在拜天子,感恩天子洪福保佑!但献帝内心并不高兴,因为他的子民之所以能从战乱中被解救出来,都是吕布父子地功劳!与他这个皇帝没有丝毫关系,全都是吕布!一切都是因为吕布! 在羽林卫地护卫下,众官员簇拥着献帝穿过深宫城墙,缓缓进入未央宫。自高祖皇帝建立长安宫以来,未央宫便是皇帝处理政务之地,宫中每个大殿都修筑地辉宏浩大,尽显王者气度!未央宫地殿宇命名与洛阳宫南宫极其相似,估计是光武皇帝模仿未央宫修建命名,连三大殿的规格都如出一辙! 长乐宫位于未央宫东部,故又称为东宫,但这个东宫并非给太子住,而是皇帝后宫。故而长乐宫地建筑没有未央宫这般规整、庄严肃穆,亭台楼阁也多了些,让人不会觉得太压抑。 献帝虽然在长安呆了四年,但一直深居长乐宫,并且当年的长乐宫残破不堪,无人打理。还经常传出某某先皇遗妃为董卓、李郭汜等恶人糟践,随后不堪其辱跳井或者投湖地消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献帝心惊胆战地活了四年,受尽侮辱,连寻常人家的生活都享受不到。尤其在最开始一年多地时间里,服侍他的小黄门一个个被杀,宫女也有不少被西凉蛮卒侵犯随后自尽!直到后来,伏皇后进宫,献帝终于找到精神地寄托,二人经常在夜里相拥痛哭流涕。 长安虽然是大汉西都,但留给献帝的只是痛苦不堪地记忆,所以当吕布父子将他迎入东都之时,其实献帝心中存着几分感激。更何况当年吕布诛杀董卓,吕霖又舍命救他,献帝还以为这对父子真的会成为他的中兴能臣。当时的献帝没有想过要政由己出,因为吕布能够好吃好喝的把他供着已经很满足了!当时的吕布也只是想要做一代权臣,能掌管天下兵马也很满足了! 权力这个东西,诱惑力实在太大,很容易让人迷失自我。当献帝吃饱穿暖,享受着帝王地荣耀与尊崇之后,他开始渴望别的东西,那些原本并非他拥有的东西!作为皇帝陛下,不仅应当享受荣耀,还应当承担责任,尤其当今乱世,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他作为大汉皇帝,自然要拯救万民于水火!吃了这么多年苦,让献帝生出想要成就一番功业,让万民安定的想法,没有才略,他开始看书,没有智谋,他开始学习,只要能够结束乱世纷争,让大汉恢复平定,他愿意拼尽一切去努力! 有了这个想法,献帝开始付出行动,开始读史书、习兵法谋略、钻研算计…随后在吕布父子地帮助下,献帝终于得偿所愿的亲政!本以为亲政之后,就能网罗天下人才,大展拳脚!然而… 献帝发现他无从下手,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没有帝王该有的权力,没有可用之亲信,没有兵马…什么都没有!连原本忠心耿耿地吕布父子也变了…虽然吕布不像董卓、李郭那般放肆,但也没有对他这个陛下忠心耿耿,反而借助他皇帝之名,壮大自己的实力!但是这些权力、兵马和人才,本该是属于他的,结果被吕布这个权臣给抢走了!献帝决定夺过来,听从伏国丈地建议重用老臣,加封杨彪、司马防等人,再纳董贵妃,加封董承车骑将军,策划杨奉与吕布争权,然后让董承与赵温扶植亲党对抗吕布。 虽然献帝的这些小伎俩效果不怎么样,也没能让吕布受挫,但却让吕布不安!吕布越发限制献帝,献帝越发想要得到权力,矛盾越来越大。献帝不顾伏完、杨彪等人劝告,开始公然支持董承、赵温之徒,哪怕明知道这是驱虎吞狼,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因为他相信,董承成就不了大事,即便野心再大,也无力限制一代君王!而且董承不过一个外戚,即便再专权,也夺不了大汉的江山! 屡次试探,终会让人不满,吕布想要献帝认清情势,所以吕霖让杨奉死在了上党。献帝还不死心,故而有了去年太庙之变,董承极其党羽一个不留。 终于认清了形势,但这次代价太大,献帝连心爱的女人都失去了!即便再如何怨恨吕布,献帝也不敢再贸然行事,而且他明白这些小手段,不会对吕布有什么作用。从那以后,献帝再也没有去挣什么,过着轻松自在地生活。 无为乃大为!他今年十八岁,吕布已经年近五十!人总是会死的,只要他好好活着,充满希望的活着,吕布一定死在他前面,所以他只用等,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都可以!只要能等到吕布死,等多少年都可以! 但在此之前有一个前提,吕布不能坐大,既然没有内乱,献帝开始扶植外部势力,譬如当年刺杀董贼的曹操,譬如忠心汉室的宗亲刘备、刘表,又或者势力庞大地河北袁绍!只要他们势均力敌,天下永远是大汉的天下,尽管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但是为了大汉江山千秋万代,这点损失都值得! 再过十多年,或者二十多年,袁绍、吕布、曹操、刘备这些人前前后后都死了,献帝就有机会、有实力兴兵平乱,给百姓安定,建立永世不朽地功业! 献帝甚至还想到,吕布、曹操他们都后继有人,比如吕霖,如此献帝闻所未闻地曹丕、孙权等人,但是献帝有自信能在才智、谋略上胜过他们,且要想建立大汉功业,也只有一次机会,胜过他们! 望着前方宏伟威仪地崇德殿,献帝的思绪已经飞到九霄云外,畅游许久才想到身后一帮子,转悠了一天,应该早就饿了。献帝问道:“晚宴是否备妥?” “启禀陛下,晚宴已经备妥!”张既赶紧上前禀报:“臣将宴会安排于中德殿,曹贵妃与依美人安置与长乐宫安垧殿,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嗯,卿安排甚是妥当!”献帝时刻面带微笑,显得非常温和,轻笑道:“诸卿陪朕劳累一天,一同去中德殿用膳吧。臣许久不来长安,如今已经物是人非,近来有何趣事见闻和别致景观,卿也为朕详述一番,朕若抽出空闲,也好一览美景!” “诺!”群臣本想退下,但献帝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群臣也不好擅自离开。赏景游玩,莫非献帝兴师动众来长安是散心的?群臣一阵狐疑,连钟繇都摸不透咱这位陛下的心思,连忙跟着献帝脚步。 众人来到中德殿时,内官已经安排好酒宴,吕霖吩咐陈到守在未央宫外,只带着一百二十八金蛇卫守备在中德殿四周。 晚膳准备地非常丰盛,味道也非常不错,群臣一落座,内官就去传膳。献帝没有端着架子,而是端起酒爵与群臣臣共饮,再与钟繇寒暄两句,随后将在座之臣慰问一番。当然献帝没忘了将马超夸赞一顿,然后又提及给陈到加封之事:“羽林卫组建不足两月,便能上阵杀敌,且首战告捷,此皆吕卿功劳!此战折损严重,吕卿从长安驻军调拨一批精兵,重组羽林卫。陈卫长立下大功,可加封校尉,吕卿以为如何?” 既然献帝再次提及,看来不是客套两句,吕霖答道:“禀陛下,如今西园八校只剩骁骑校尉职空缺。” 骁骑校尉!原来跟班地意思就是跟着他的职位走…献帝虽然对骁骑校尉这一职位很反感,也只得无奈答应:“陈卫长勇武不凡,又骁勇善战,当得此职!” “臣即日代陛下传旨,令尚书台授符节。” “好!”献帝举起酒爵,笑容温和道:“今日不谈国事,来,我们举杯畅饮!” “恭贺陛下驾临西都!祝陛下万寿无疆!” “好,共饮此杯!”…… 酒宴气氛轻松,君臣欢愉,却没有人敢多喝!吃饱喝足之后,赵昂等人陆续离开,连夜回到自己岗位钟繇也躬身拜别,忙碌他的事情。献帝没有疲惫地感觉,拉着吕霖移步长乐宫,同游长乐园。 虽然暮色降临,但外头气温还有些燥意,幸好吕霖没有穿甲胄,否则定然热出一身汗。回到旧居第一天,献帝感慨颇多,尤其如今长乐宫已经修复如初,只能依稀在城墙上看到当年地刀兵印记。 “当年朕被董贼劫掠回长安,一直住在长乐宫,虽然当年处处断壁残垣,但朕来到此地,依然有几分熟悉之感!之后大将军与王司徒除掉董贼,朕本以为将迎来太平,不想李、郭汜二将又卷土重来!不仅击溃大将军,还诛杀王司徒等忠良。李,郭汜暴虐更甚,惨无人道,使整个长安生灵涂炭,如人间炼狱一般!幸得大将军与吕卿将朕迎回东都洛阳,又除掉李、郭,在朕心目中,你父子便是朕此生地恩人!” “臣父子为汉臣,深受陛下重用,当为陛下鞠躬尽瘁!”吕霖赶紧伏身跪拜,话还没说完,献帝便弯腰将他扶起来,吕霖拱手再拜,继续道:“家父多次教导臣,我父子皆大汉之民,父帅得王司徒提携,才有机会报效陛下,此生我父子不改忠心,惟愿为陛下扫清**,一统江山!” “好!”献帝紧紧握着吕霖双手,久久才松开,轻声道:“朕得你们父子相助,欲扫清叛逆,一统天下,恢复武帝盛世又有何难?” 虽然都知道对方在装模作样,却依然演的非常到位,张既在一旁连话都插不上,只对这君臣俩地莫逆关系感慨不已,难得有这么和谐地君臣。直到夜色降临,献帝才没了兴致,转头问:“张令尹,朕的寝宫可安排妥当?” “启禀陛下,臣与礼官商议,陛下宜寝居宣德殿,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宣德殿?”献帝思虑一阵,开口道:“朕当年住在长乐宫,如今故地重游,卿还是在长乐宫给朕安排寝宫吧!” “这…”也难怪张既为难,当年献帝住长乐宫是被李、郭汜挤过去的,如今献帝回长安,自当入主未央宫才合乎礼仪。张既本想进言,却见吕霖轻轻摇头,立即会意道:“既然如此,德阳殿也收拾妥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德阳殿?”当年朕与皇后大婚之后,一直住在德阳殿,献帝眼角轻轻抽搐两下,点头道:“那就德阳殿!吕卿与张令尹操劳一日,也回去歇息吧…由内官领朕过去即可。” “诺!臣告退,拜别陛下圣安!” “吕卿!” “陛下有何吩咐?” “你今夜住哪里?” “臣住京兆尹别院,陛下若有吩咐,臣立即赶到!” “不若,你与朕同寝德阳殿?”献帝面带微笑,神色温和。 “臣不敢!臣告退!” …… 德阳殿内,只有黄门侍郎杜吉与长乐宫大内官在献帝一旁侍候,亥时已过,献帝仍然没有睡意。 杜吉试探道:“陛下,今夜传唤曹妃侍寝?” “不必了,今日劳累,让她们歇息吧,今夜不用侍寝。”还是当年地房间,献帝看着当年地陈设,难免触景生情,低声道:“将蜡烛全部点亮,你们也退下吧,不必服侍了!” “诺!臣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