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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倦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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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他面露倦色,昏昏睡去。

殿外廊下,我拦住王直的去路,沉声质问,“皇上到底怎么了?”

答得轻飘,“没事,仅是困了。”

“他似乎神志不清!”

王直一笑了之,反而问我,“您究竟站在哪一边?”

是敌是友,越发琢磨不透他,“这话什么意思?”

乌黑的瞳眸耀着诡异的光亮,王直勾唇轻语,“如若站在王爷一边,一定希望皇上一睡不醒;若是站在王爷的对立面,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句话噎得我无言以对,沉默许久,抛下一句,“别怪没有提前告诫你,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多谢王妃提醒。”王直呵呵大笑,说罢就走。

待他走后,我好奇地打开皇上御赐的锦盒,蓦地呆住……

心底总觉得隐着什么事,似乎是不祥的预兆,我顾不上仪态,撩起裙裾匆匆忙忙向慈庆宫奔去,一路引得宫人纷纷侧目……

衣柜箱底翻了个底朝天,霓裳华服扔得满地都是,见我满头大汗,青芮怯怯问道,“主子,可是找东西?”

语声急促,蹙眉惊问,“你见过我的琉璃金盒么?”

“是摔坏的那只么?”

“是啊,上面有彩绘的西洋画。”

青芮拼命回忆,“奴婢记得您放入妆奁……”

不等她说完,猛地抽出小屉,将其中的玉盒宝匣一股脑倒出。

没有,还是没有!

“不是那只!”丫头从矮柜中取出一妆匣,笑道,“是这只紫檀香木的。”

“哗”的一声,将妆匣内的所有物品倾倒在地,一只金光熠熠的玲珑盒子跳入眼底。

“没错,就是它!”抄起盒子并排摆在案上,不禁呆住……

这一定不是真的,心里依旧存在一丝侥幸,厉声喝道,“青芮,掌灯!”

璀璨宫灯下,里里外外,翻来覆去,我仔细端详了许久,颓然瘫坐榻上……

珐琅琉璃,西洋彩绘,两只金盒,竟是一模一样!

刹那之间,我几乎明白所有……

这盒子本是一对儿,皇上有一只,雅芙有一只。

纪淑妃见到盒子时的惊惶失态,小奕子所说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所有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那个我不忍心揭开的答案……

小奕子便是那人,可惜这真相到来的太晚,太迟……

眼眶湿润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倏地滚落,我该早点洞悉一切,或许他们还有机会相见!

见我泪流满面,青芮颤颤低语,“主子,您……”

“没事,准备些糕点,我要去乾西所探望纪淑妃。”

丫头压低声音,附耳轻语,“若现在去,怕是会惊动王爷,不如晚些再去。”

宫里始终为是非之地,若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瞧见,立马会掀起骇然大波呢!

破旧衰败的简陋宫室隐在暗夜之中,提着纱绢宫灯,我与青芮一前一后跨过乾西所的院门。

萍萍相望,屋内并无光亮,心中暗自琢磨,或许纪淑妃已经睡了。

前庭寂静,树影浓密,有幽幽低语传出,“忍耐些,他朝事成之时,定可……”

忽见灯影闪烁,一人惊呼,“嘘,有人!”

一抹黑影随声而起,身手敏捷地越墙而去,惊得墙头飞鸟纷纷扑腾展翅,远走高飞……

“主子!”青芮攥住我的手腕,惊恐道,“夜黑风高,怕是不轨之人,还是先回去,带齐人手再来!”

“不行,我怕纪淑妃有危险!”我甩开她的手,快步上前,急急叩门道,“淑妃娘娘,快开门!”

吱呀之声,门开了……

惨白如鬼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纪雅芙披散着青丝,瞢瞢低语,“苹,是你!”

“您还好么?”我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颤声道,“怎么不点灯,我还以为您……”

纪雅芙咬牙啐道,“那些阉狗全都不是好人,私吞了蜡烛,还好本宫早已习惯了摸黑过日子……”

摸黑过日子,一语双关――深宫之中的女子,何人不是摸黑过日子呢?

取出灯笼里的蜡烛点上,吩咐青芮先走,亲自端出糕点,送到纪雅芙面前,“早该来看你,最近事多,耽搁了。”

用手抓了糕点,吃相依旧不雅,她边吃边笑,“该恭喜你!”

我诧异万分,“喜从何来?”

纪雅芙温柔而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贵不可言,果然如是――离永琰登基之日不远了!”

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断言谁输谁赢,我莞尔一笑,不敢正面回答。

不知何处侵入的风,熄灭了烛焰,陋室再次沉入漆黑的夜里。

夜静得可怕,风中似乎有鬼影在飘浮,心上萦绕着莫名的恐惧……

今夜,不会平静!

浓云遮蔽了天幕,五月暖风夹杂着几许湿意,是要下雨了么?

“我去看看!”纪雅芙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棂,偷偷向外窥探,旋即大声叫嚷,“来者不善,苹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的三声,燃火的白翎利箭破空呼啸而至,穿透单薄的窗户纸径直向我而来,雅芙飞身一跃,顺势将我扑倒在地,火箭齐齐落在被褥棉絮上,燃起火焰,屋内顿时浓烟滚滚。

“娘娘,快走!”我从地上爬起,拽住纪雅芙向外奔去。

刚踏出门,寒光一亮,森森利剑架在胸口!

眼前四人,皆黑衣蒙面,手持刀剑相向,墨黑的眸子格外冷冽。

“你们……”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首一人,冷声冷语,“奉上令除掉废妃纪氏,还请王妃见谅!”

“不!”将雅芙挡在身后,声嘶力竭道,“她只是疯妇,什么都不知道,放过她……”

不等说完,一名黑衣人扣住我的双肩,将我禁锢,其他三人一同挥剑刺向她。

“噗――”血色四溅,纪雅芙瞬时扑倒在地。

“淑妃娘娘!”我悚然尖叫,不住踢打,“放开我,你们这帮畜生!”

似乎还不解恨,为首者高举屠刀,欲斩下其头颅……

“不,不要啊!”惊叫之声刺破长空,在漆黑夜里飘荡。

利刀当空划下,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耀眼金光飞驰而至。

“锵”的一声,长刀被那道金光挡开,直直飞出,颤颤钉在门框上。

雨点般的温热飙溅上脸颊,用手去抹,一股血腥直冲鼻腔,“是血!”

骨碌碌的,有东西滚落在地,回眸一瞥,挟持我的黑衣人轰然倒地,尸首早已分离……

“天啊!”浑身颤抖,我惶恐不已,晃晃悠悠瘫软在地。

四名黑衣人当场毙命,轻的,头首分离;重的,四分五裂……

是谁,是谁下手这么狠?

不远处,一袭黑影缓缓靠近……

鲜血飞溅满脸,睁不开眼,只觉得一双大手将我托起,“苹,你还好么?”

他是谁,我看不清,只觉得那炽热的怀抱很熟悉。

惊雷炸响,骤雨急至,雨水落地汇聚成小溪,汇集了乌黑的泥水,殷红的血水,蜿蜒流淌不息……

瓢泼急雨而下,冲淡满脸血迹,隔着冰冷的衣衫,我仍能感觉他炽热的温度。

微微眯眼,愕然相望,诡异的白银面具映出凄迷的月色,冷漠的黑瞳射出骇人的寒光……

竟是他,大太监王直!

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连滚带爬向纪雅芙扑去。

如瀑青丝铺散,白若莹雪的长衣染尽血红,我将她揽入怀中,不住摇晃,“淑妃娘娘……”

湿透的衣衫凉凉贴着脊背,森森寒意一直渗进骨髓,锥入心底。

她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容貌,失去了地位,失去了一切的一切,居然还不肯放过……

他们还是人么!

缓步来到身后,王直低低言语,“她知道的太多,所以……”

“要杀人灭口对么?”我痴痴呓语,呵呵大笑,“她儿子死了,已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也活不了多久,为什么还要斩尽杀绝!”

眸色骤变,王直咬牙吐出,“她儿子,你怎知她儿子的事?”

从怀中摸出两只带有体温的金盒,疯了似地摔入红黑的泥水里,怅然泣道,“我本不该来,我本不该向她求证,都是我害了她啊!”

“别哭!”他俯下身子,为我拭泪,随手探了探雅芙的鼻息,“还不算太糟,总会有办法!”

说着,抱起纪雅芙悄然离去,我疾步跟上,质问道,“她已经死了,你还要带她去哪儿?”

“我不会让她死,相信我!”

当满身血污的我站在永琰面前,他那深邃的眸中隐着噬人的赤红……

“你去哪里了?”雷霆怒吼在耳畔响起,“知不知道我会很担心!”

渐渐的,我才明白过来,像委屈的孩子般扑向他,伏在他怀中,哭得一塌糊涂,“永琰,他们要杀纪淑妃,快去救她,快去!”

他搂着我,声音顿时柔软,喃喃自语,“我错了,真的错了,不该将你置入险境,不该……”

一整夜,我不能安睡。

阖上眼,就会见到染红天际的火焰,寒光熠熠的冷剑,满地乱滚的头颅,四处飙散的鲜血……

掌心里,似乎依旧黏稠一片,隐隐有血腥味泅散。

那是纪淑妃的血?还是刺客的血?

陡然掀开帘帐,哭着叫喊,“掌灯,快掌灯,我好怕!”

永琰持着灯烛赶来,“别怕,我在这儿,一直都在这儿陪着你!”

倚着他,不住抹泪,呜咽道,“纪淑妃呢,她是不是死了?”

轻轻拍着背脊,永琰柔语劝慰,“没有,她伤得很重,但还活着。”

“太好了!”我努力牵起一抹惨笑,轻声低喃,“我没有害死他母亲,他不会恨我,不会了……”

四名刺客已死,可谓死无对证,永琰将追查幕后黑手之任交予西厂。

西厂办差效率最高,可一来二去,过了十几天也不见幕后主使者的庐山真面目。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憎恨纪淑妃的,定为宫中嫔妃!

不必想破脑袋都能知晓,除了菀贵妃,不会再有别人!

那夜的遭遇,让我吓得不轻,整日昏昏沉沉,恍恍惚惚。

定惊丸,宁神茶,不知喝了多少,可一点起色都没有,人也日益消瘦。

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永琰仿佛没头苍蝇,四处乱撞,求医问药。

这日,一道懿旨颁下,皇太后命我陪伴其左右,出宫礼佛。

早些年,玉泉山上筑有避暑行宫;后来,先皇将行宫改为庙宇,囚禁诚王明启煜的家眷。

华严寺之名,取自‘大方广佛华严经’,寺内古木幽幽,梵香萦绕。

搀扶太后登上逶迤盘旋的石阶,凉爽清风扑面而至,顿觉心中欣喜舒畅――天阙虽大,却无立足之境;世外之所,方寸之地,宁静安然,愉人心扉。

难怪华严经上说: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带苹去亥儿住过的那间。”皇太后柔声吩咐徐姑姑,说着牵起我的手,含笑握了握,“一花一世界,这儿可是好地方,保准你不愿再回宫。”

跟着姑姑穿过厅堂,悠然雅居映入眼底,门匾上书写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紫兰轩。

仰首观望,笑道,“这是永琰的字!”

“是啊,这匾额是王爷十几岁时题写的。”

小轩之内,满室珠翠华彩,推开雕花长窗,清风灌入,伴着淡淡幽香,这味道再熟悉不过,是永琰常用的香。

“王妃,您瞧!”在徐姑姑的指引下,我才注意到屋外廊下遍植紫色兰花,怪不得这儿被称为‘紫兰轩’。

一切都没有改变,书案上摆放他用过的笔墨纸砚,紫檀架上堆满他读过的经史子集,这儿是永琰住过的屋子,瞬间我似乎明白了皇太后的深意……

一生有多长?

从相遇算起,我只能看到他的后半生……

可是现在,一切如初般美好,时光骤然倒流,昨日重现眼前。

相伴一生,我真的可以与他相伴一生!

一下午,我坐在窗前,静静翻看他读过的书,一卷卷,一页页,满是批注,仔细凝视那工整流畅的小楷,不禁用指尖跟着字迹的轮廓描画,原来他是这般好学。

琴案上,一页琴谱被风儿吹落,我悄然拾起。

那是一首尚未填完的琴谱,词用得是‘国风’中的‘蒹葭’,我盈盈笑了,“原来他也通音律。”

提起紫毫,蘸了香墨,轻轻书写,顺延而下,宫商角徵羽,我还是略懂皮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边低吟,一边填写,不亦悦乎。

青芮望着我,眸中神采奕奕,“主子,您在唱什么,真好听!”

“是王爷未谱完的曲子。”说着将琴谱折好,放入贴身的荷包。

“王妃。”徐姑姑躬身而入,禀道,“太后娘娘与汪太妃在做晚课,稍后就可以用膳了。”

微微颔首应了,吩咐青芮替我换衣绾发,我亲自拆去发间的金钗步摇,换上一件素雅青衫。

既是佛寺,还是淡雅一点好……

日薄西山,寺内静谧,不是乐土,胜似乐土。

徐姑姑将我让进禅房,太后与一妇人对坐榻上,亲热谈笑,见我一身青衣,大为赞赏,“还真是知心可人的好孩子。”

虽两鬓花白,但依稀可见当年的俏丽模样,那妇人侧首瞧我,和蔼笑问,“这位就是忠王的嫡妃么?”

太后连连颔首,“子静啊,你是不知这孩子多么乖巧孝顺!”

“您挑儿媳妇,怎会选错!”

“可惜啊!”皇太后无奈摇头,长叹一声,“挑来选去,为琛儿弄了个那样的妖孽!”

“您是指菀……”那妇人怯怯道了句。

“前些日子,她命人刺杀雅芙,幸好雅芙命大,逃过一劫,都是冤孽啊!”

只听不语,我偷偷窥探太后的神情,她的笑容哀切,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细心揣摩间,晚膳已然上桌,菜色很简单,但用得格外香甜。

临睡前,太后来紫兰轩探视,见我摆弄着棋子,笑道,“陪本宫下一手,如何?”

面颊瞬时绯红,我不好意思道,“永琰有教过,可我学不会,总是输呢!”

涂有蔻丹的指尖执了黑子,轻轻搁在星位上,太后温言道,“傻孩子,一时之输赢算不了什么,眼光要放得长远些,就拿雅芙来说,忍了那么些年,终有一日会熬出头。”

终有出头之日,细细品味皇太后的话语,似明白,又似糊涂。

随着她,我落了白子,悄悄问道,“娘娘,您说这天下……”

二指并拢从玉盒中取出黑子,置在掌心把玩,她漫不经心问我,“你说何为天下?”

一语将我问懵,茫然摇头,不解。

“你还太年轻,道行尚浅!”太后似笑非笑凝望,“天下就是纷乱的争斗,就是无情的杀戮,如若能够重新选择,我希望你看不见这天下……”

温颜一笑,我仿佛是听懂了,又仿佛很是迷惑。

抬眼瞥向窗外,太后幽幽开口,“子静是儿时最为要好的伙伴,命运捉弄,阴差阳错,她嫁给了我爱的诚王,我嫁给了她爱的先帝,是女人就该认命,从不喜欢到喜欢,由不爱到爱……后来的故事,或许你都已知晓,诚王登基即位,她成了皇后,却极力劝服启煜饶过琛儿与亥儿的性命,结果遭到厌弃,被废为妃……再后来,先帝夺回皇位,废黜诚王,将她禁足于华严寺。”

“您想说什么?”我越听越不解。

“要想活得长久些,就必须学会隐忍!隐忍是美德,就像雅芙一般,就像子静一般!”说着缓缓起身,带着徐姑姑离去。

隐忍是美德,皇太后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难道……

夜半三更,钟鼓声声。

刚刚阖眼,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将我惊醒。

烛影一闪,青芮开门,小声探问,“王妃已歇息,有何事禀报?”

有人急促地说着什么,听声音好像是木毅。

登时心魂俱惊,睡意全无,额上冷汗涔涔,万千念头齐齐涌上心头――是永琰不好,还是兆儿……

隔了纱帘,木毅跪地禀道,“王爷命属下护送王妃回宫。”

心惊胆战,寒声追问,“是不是永琰不好?”

“王爷一切安好,是丽妃娘娘不好……”

什么?是塞丽娜塔!

不敢多耽搁,也不敢惊动皇太后,我仅带青芮,随木毅疾驰回宫。

车驾直入玄武门,在永和宫前停驻,一列侍女持灯而出,躬身搀我下车。

正殿之内,永琰仰首倚坐,满目苍凉。

快步上前,急急问道,“娜塔呢,她怎么了?”

隐着满心痛楚,他垂头哀叹,“太医说没得救了……”

心若刀绞,泪水瞬时狂涌,“怎么会这样,活生生的人儿,怎会说死就死!”

夜静得可怕,内殿隐隐传来声,令人心悸。

匆匆奔入内寝,偌大的殿宇中一个人也没有,锦绣屏风东倒西歪,金樽玉碗摔掷在地,这儿究竟发生过什么?

一面牵起衣袖擦拭她脸上的秽物,一面低声安慰,“没关系,你依然美丽,依然如初见般美丽,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一般。”

泪水从娇俏的面庞滑落,她颤颤私语,“你真是好人,很幸运能认识你。”

“你会好起来的!”欲拖过床头的锦被将她包裹,指尖触到被角,我陡然一惊,那被子居然是湿漉漉,黏糊糊的。

端来烛台照亮,顿时吓傻在那里……

翠色烟柳缎被染得嫣红,那是什么,是鲜血么?

“娜塔,快告诉我,这究竟怎么了?”

她仰首望我,绿波似的明眸泪水涟涟,苍白的嘴唇翕动,“我的孩子,他夺走了我的孩子……那孩子化作一滩乌黑的血水,一团模糊的血肉……”

“他是指谁,皇上么?”

冷艳的面孔变得狰狞,塞丽娜塔恨道,“是,就是他,他一定不得好死,一定……”

浑身都在颤抖,贝齿咬得咯咯作响,“为何如此残忍,难道帝王就没有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他在妒忌,妒忌那孩子不是他的!”绿眸中似要滴出血来,塞丽娜塔尽力抓住我的纤手,“哈拉和林,巴图蒙克还在草原上的敖包前等我,一定要回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哈拉和林!”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去求太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一步一步,双腿若灌满万钧铅铁,扶着墙角挪动身子,缓缓向外走去。

心被撕裂,研磨成粉,再也无法弥补,这就是深宫,寒意刺骨,令人窒息……

永琰就在眼前,我再也忍不住,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泪水模糊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该走了,回宫去!”永琰上前,张臂将我抱住。

他是那样冷漠,言语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之意,难道仅有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么?

茫然相望,我厉声质问,“你为何不去救她?”

不敢直视我的双眸,他恍惚一笑,“皇上下旨,太医用药,一切已成定局,无药可救!”

心痛得厉害,声音弱得听不清,好害怕提及那个‘死’字,“那你就看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救过你的命,她……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知恩图报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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